作者:草莓味螺蛳粉
“怎么了?”
“唐老先生接了通电话,直接离场了。”池卓意也有些搞不清楚状况。
通常情况下,宴会主持者不会轻易离开会场,如果发生什么情况,应当都有唐鹤文去处理,除非……
周璟想了想,然后说:“唐鹤文先生不久前刚离开。”
“先去找二哥。”他抬起手臂,示意周璟挽着他。二人穿梭在宾客之中,往偏门去。
刚出门,便遇上池商序。
偏门外是吸烟区,他指尖香烟半燃,月色下见周璟走近,反手按灭在垃圾桶上方。
他身侧站着身穿蓝色西装的外国人,高鼻深目金色发丝,听见声响转头望来,被池商序的后背挡住视线。
“二哥。”卓意率先打招呼。他松开手,池商序便把她手牵过,拉到自己身前:“嗯。”
“怎么回事?”周璟皱了皱眉,问道。
她本能地感觉到气氛不对。
“唐家二少爷受伤,现在在医院。”他声音很低,指尖缭绕着淡淡苦涩的烟草味,握一握她的手:“冷么?你手很凉。”
周璟摇了摇头。
“很严重?”池卓意“啊”了一声,然后问他:“要不要去看一下?”
池、唐两家一向交好,他提出去看一看倒也合情合理。
池商序点了点头,神情很淡,英气的剑眉轻蹙,眸中似有异样神色一闪而过:“先不。”
*
唐济德到达医院时,门口立刻有人迎接。
唐家私人保镖将整栋医院大楼围得结结实实,他自大厅处快步走进,身体硬朗得看不出半分衰老迹象。
私人医院是会员制,只接待登记在册的客人。事急从权,院内只留了必要的医生护士,其他人被尽数驱散。
干净的大理石地板隐约可见血迹,被推车担架碾压成一道道斑驳痕迹,唐济德越走,神情就越阴沉,直到转过拐角,与唐鹤文迎面遇上。
玉白色唐装袖口被血迹浸染,他向来冷静的表情有片刻的裂缝,低头喊他:“阿爸。”
“阿宇怎么样?”
手术室亮灯,唐济德皱眉看去,却无法通过紧闭的大门看到什么。
唐鹤文回他:“是在赶来的路上遇到的,人藏在他车子后座,没有看清是谁,就中了数刀。”
“伤在手臂和肋骨,医生初步检查,没有伤到脏器。”
如果不是座椅有缓冲效果,情急之下他后背死死靠着靠背,便会被人直接从身后捅穿,后果要比现在严重得多。
但唐鹤文心里更骇然的是,是谁有这么大的胆子,敢在港岛地界对唐家的二少爷下手?
生日宴会开始前,他还因不想来宴会看见所谓的“小妹”而与唐济德争吵一通,怒气冲冲挂了电话,如今生死不明地躺在手术室内。唐济德闭了闭眼,再睁眼的时候,神情坚毅:“给我查,掘地三尺也要把人找出来。”
话音刚落,来时的走廊传来一阵急切的脚步声。气喘吁吁地停在唐济德背后,薄汗打湿了鬓角,神情担忧:“阿爸,二哥怎么样?”
唐济德看见来人,神色略有缓和:“阿宁,不是说今晚有事不能来?”
席玉摇了摇头,唇色因奔跑而苍白:“听见二哥出事,我就赶紧过来了。”
“他怎么样了?”
唐济德没讲话,最先赶来的唐鹤文摇了摇头:“情况不太好。”
“什么?”唐济德皱眉回头。
不是说情况不严重,没有伤到脏器吗?
没有人回答他,只有身穿手术衣的医生急匆匆赶来。
绿色的手术衣胸前泼洒大片红色的血迹,触目惊心,连镜片上都飞溅几滴。视线转过眼前的三位,匆忙开口:“都是唐先生家属?”
“是,怎么回事?”
“术中大失血,血库中的B型红细胞已经用光了,我们需要……”
她话未讲完,唐鹤文看向席玉:“我记得阿宁是B型血?”
席玉一愣。
医院内开了冷风空调,卷着她没落完的热汗,激起一阵令人战栗的寒气。
“我……”
第112章 试探
没有人讲话,就连本来想开口的唐济德都似乎察觉了什么,等着她开口。
席玉唇瓣翕动,鬓边有汗珠滑下,却不是奔跑产生的热汗,而是冷汗。
唐济德是O型血,唐夫人是B型,但她近些日子在欧洲开会,连亲生女儿找到了都来不及赶回来,只能尽量压缩原本计划好的日程,早日返程回港。
唐家的三个孩子,只有唐鹤文随父亲,是O型血。
事发突然,她脑海中如同有千万根针在扎,长袖掩盖着的手臂汗毛竖起,却没来得及意识到不对劲。
“我……”
唐鹤文突然抬手,按了按眉头,转身对医生说:“抱歉,我忘记了,直系亲属之间不能输血。”
医生点了点头,依旧着急地说:“是,所以我来问,现在在场的人有没有B型血?”
一名保镖从身后站出来:“先生,我是。”
“我也是。”
唐济德摆了摆手,医生将人带走。
冷汗回落,可唐鹤文再落到她身上的眼神,就带了些意味不明的味道。
“怎么了?心神不宁的。”
唐鹤文一向是个温和的人,从未看过他在赛场表现的,都用“谦谦君子”来形容。但此时,这种绅士和温柔让席玉浑身发冷,似乎在他视线下无所遁形。
她喉咙滚了滚,干涩得发疼,一边强行扯出一个笑容:“怪我,我太担心二哥了,刚刚都没有想到。”
“差点酿成大问题。”
唐鹤文不置可否,只是转移话题道:“不用担心,这里是全港最好的医院,阿宇会没事的。”
“你忘了?小的时候你身体不好,常来这里检查身体。”
“田医生你还记得么?因为你不爱吃苦药,他苦恼了好一阵,怎么把调理身体的中药熬成甜的。”
他声音缓缓,像极了安慰妹妹的好哥哥,席玉也因为他的话,稍微放松了些许。
能有什么问题呢……她已经……
这样想着,她也勾了勾唇角:“这么久的事了,大哥你居然还记得?”
这样就是最好,唐家人把她当作亲生的女儿,失去了十几年再寻回,怎么会舍得怀疑?
亲子鉴定的结果明明白白写着99.99%,医院还是唐济德最信任的……
“我许多事都记得。”唐鹤文的眼神暗了暗,转头,轻声说:“后院的那架秋千,还记得吗?”
席玉点了点头。
“当时阿爸找全港最好的手艺人为你做的,四周栽种了你最爱的风信子花……”
“大哥……”她笑了笑,打断道:“我风信子花粉过敏的,你是不是记错了?”
“……”唐鹤文看了她一眼,表情并无太多意外,只在停顿半秒后缓缓说:“是我记错了。”
“那里已经很久没有人去过了,下次带你回家,再看一看吧。”
*
待到一众嘘寒问暖的人走光,唐鹤文边擦手边走进观察室。
玉白色唐装衣袖血迹斑斑,连带着他手背也溅上一些,来不及擦拭。湿毛巾带走斑驳的红色痕迹,血腥味依旧浓重。
床上躺着的人本就肤白,因为失血更是苍白得几乎透明,唇瓣无一丝血色,眼睑紧闭。
唐鹤文走近,将沾了血的湿毛巾扔在他脸上。
下一秒,床上的人一把掀了被子。连在身上的心电监护电线乱甩,他“靠”了一声,湿毛巾落在了地上。
“唐鹤文,你做个人吧!我还伤着呢!”
心电监护另一端断连,屏幕上只剩一条平缓的直线,唐鹤文拉了把椅子坐在床前:“别装了,人都走完了。”
“亏你想得出来,苦肉计演得够逼真。”
说完,抬眼看他:“用的什么血?”
在巴黎几年,头发被他几月折腾一次,却还是有光泽的浅棕色。唐家人特有的浅色瞳孔造不得假,白炽灯下他瞳仁缩得很小,如一只异域波斯猫,高贵傲气。
他抬手,手臂上被绷带缠成了粽子:“看清楚点,唐先生,你弟我真的差点被人捅死!”
“这是我的血!我的血!”
这他妈能不真吗?
唐鹤文的表情难得诧异:“不是你找人做的?”
“我疯了?自己捅自己?”他“嘁”一声,因失血,苍白的唇瓣微微颤抖。
却还是在床上盘腿坐稳,端着一只受伤的手臂问他:“怎么样?”
“什么?”
“别装傻。”
二人对视了一会,一个模子里刻出的两张脸却是不同的神色。
半晌,唐鹤文说道:“我承认,你的怀疑是有依据的。”
听完这话,坐在床上的人猛地一拍手。
似乎是忘记了自己手臂上中了三四刀,差点伤到了骨头。他这一拍,脸上高兴的表情只持续了半秒,随后捂着手臂缓缓倒在了床上,疼出了冷汗,抽气。
“她对小时候的事不记得,却还记得风信子花粉过敏。”唐鹤文垂眸思索,一字一句说道:“她不是阿宁,但一定认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