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归渔
钟意全程一直都在旁边陪着她走,边走边说,“重心可以稍微往前一点,不会摔倒的,雪板会撑住你。”
话是这么说,不过她暂时的确不敢,走了几圈回来,望了眼前方的陡坡,下定决心道:“我想下去滑一圈。”
这次轮到他犹豫了,“会不会太快了?再练习一下吧,还有几个要注意的地方,比如刹车的时候——”
“不用了,”她摆摆手,“滑几次就明白了。”
钟意闻言,没有再劝:“那你慢一点,别怕,我在你后面跟着。”
雪道两旁的白炽灯排整齐地亮着,并不刺眼,却足够看清视野里的所有景色。
环绕立体音响里在放着一首欢快轻松的韩文歌,很应景。
周围不断有人下坡又上坡,林幼宁找了个相对平缓的下坡口,双腿微微岔开,摆好了一个标准姿势。然后深呼吸,试探着向前滑了下去。
牢记刚刚学到的新手要领,她两手握着雪仗,一路缓速下行,刚开始还磕磕绊绊的,到了后面稍微找到了感觉,至少看上去还算稳当。
冷风扑面而来,越往下越陡,滑行速度也跟着骤然加快。林幼宁手心不知不觉起了薄汗,不敢分神回头看钟意,只能努力地自己去找平衡。
不知不觉,一直控制着速度在身后跟着她的钟意稍稍往前,与她并肩:“别怕,试试刚才我跟你说的八字刹车,慢慢让自己停下来。”
他的声音夹杂在风雪里,模糊听不分明。
林幼宁在脑海里回忆了一遍刚才的教学,试着移动了一下雪板的位置。
结果,还没调整好就到了下一个坡度,她一时刹不住车,重心猛地向前倒,整个人以一种滑稽的姿态往下栽。
周围有几个人也翻车了,惊呼声和大笑声此起彼伏。
就在她的脑袋即将着地之前,被谁一把拉住。
有头盔和护具保护,林幼宁没觉得身体有任何不适,睁开眼睛,隔着护目镜看到了眼前的钟意。
显然,他刹车刹得非常漂亮,脚下的单板稳稳停住,在雪道上滑出来的弧度也很完美。
只是皱着眉,看上去不怎么开心。
手上用了点力气把她拉起来,他的表情有些严肃:“没摔疼吧?”
“没事,不疼。”歪歪扭扭地站起来,她不以为意道,“摔几下没关系的。”
擦了擦她衣服上的碎雪,钟意拉着她往回走:“这里的坡度太陡了,我们换个地方滑。”
结果不知道是不是运气太差,刚走了没几步,又遇上了意外状况。
伴随着女生一路高低起伏的尖叫声,一个人影像支离弦的箭,噌的朝着他们飞速滑行过来——
“救命,快让开,啊啊啊!!”
钟意的反应其实已经很快了,却还是躲闪不及,被那个女生迎面撞上。
巨大的冲击力袭来,他们三个人都被狠狠甩到了地上,不过,在身体落地的前一秒,他压过来,用力地抱住了她。
耳边的狂风忽然扭曲成了不规则的形状,呼呼作响,争先恐后,震得她耳膜生疼。
而身体也完全不受自己控制,咕噜咕噜往下滚了好几圈,好在一直被他抱着,几乎没有与雪面摩擦到。
就这么连着滚了数十圈,终于在平缓地面处缓缓停下来。
头晕耳鸣,连带着身上也没力气,林幼宁试着用手撑住地面,还没站起来,头盔就被人解开,随手丢到了一边。
钟意同样摘下自己的头盔,用手背摸了摸她的脸颊,语气里是罕见的惊慌:“姐姐,你没事吧?”
试着晃了晃脑袋,她缓缓开口:“没什么事,就是头有点晕,耳朵也——”
接下来的话没能说完,因为全被他堵进了嘴里。
钟意吻了她。
纷纷扬扬的雪又开始下。
冰凉的雪花落在她额头上、耳朵上、嘴唇上,又在他舌尖融化,如此冷热反复。
音响里不知何时已经唱到下一首歌。
“眉目里似哭不似哭,还祈求什么说不出,陪着你轻呼着烟圈,到唇边,讲不出满足……”
周围来来去去全都是人,不乏有人驻足偷窥,他却什么都不在乎,只是心无旁骛地吻她。
喘息声变得越来越急促,钟意用力压着她的后脑勺,强迫她挨近自己,一再加深这个吻。
不是没有和别人接过吻,只是没有接过这种不要命的吻。
好像随时随地都会被吞进肚子里。长出属于他的血肉。
在理智丧失之前,林幼宁用尽全力,推开了他。
雪花落在钟意的头发和肩膀上,那双苍白的嘴唇终于有了血色,更显眉目昳丽。
半晌。
“对不起。”他垂着头道歉,无精打采的,像是一个做错事了的小孩子。
林幼宁没有说话,也没看他,径直起身,绕过他往山上走了。
第52章 番外(六)
自从上次滑雪过后,连着好几个周末,钟意都没敢再约她去做什么,两个人只是一起吃一顿饭,最多吃完饭之后在周边街道走一走。
林幼宁猜测他私底下应该做了不少攻略,每一次吃饭的地方都不一样,有人均几千块的高档餐厅,也有藏在市井巷尾很难找的小店。他从来不问她想吃什么,点菜的时候也基本上都是自己做决定。但是毫无疑问,每一道菜都是她爱吃的。
在饮食口味这一方面,钟意的确是把她琢磨透了。
至少跟他在一起的时候,从来都不会犯选择恐惧症。
他也没再问过林幼宁最近有没有跟相亲对象再见面,或者发展到了哪一步。
就这点而言,他真的变了很多。
不再像一个长不大的小孩子了。
除了每周一次推不掉的约定之外,她和秦朗也经常会抽时间见面。
大部分都是对方主动约她。
秦朗的家庭条件不错,工作不错,性格也不错,而且是上海本地人,从小到大的生长环境都知根知底的,是一个很合适的交往对象。
偶尔回家的时候,周云也会旁敲侧击地问她对秦朗是什么感觉。
硬要说起来,感觉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林幼宁已经很久都没有过了。
她渐渐变得功利,觉得各方面合适就是合适,至于喜不喜欢爱不爱,那都是非常不重要的东西,不需要花费时间考虑。更不必勉强。
这个道理秦朗应该也很明白,因为他们在一起的时候,聊的大部分都是人生目标和婚姻规划,鲜少提及过去和感情。
对方和她一样,不想花心思了解什么,只要合适就足够了。
时间一晃而过,二月下旬,气温全面回暖。
屋檐上路面上厚厚的积雪开始融化,漫天大雪也终于肯罢休,偶尔才会飘下几片雪花来。
周五下午,临时有个老客户带朋友来咨询,林幼宁只好又在办公室陪他们耗了一两个小时,等下班的时候,外头已经漆黑一片了。
她开车回家,运气不好,一路红灯。
长达120秒的等待里,手机震动了一下,她拿过来,发现是钟意发来的微信消息,提醒她该吃晚饭了。
钟意非常关心她的一日三餐,每天定时定点提醒,比AI还精准。
究其原因,大概是之前有一次她周五晚上和同事聚餐,喝了点酒,结果周六起来之后胃疼得不行,只好打电话推掉了跟钟意约好的午饭。
躺在床上休息的时候,她听到外头门铃响,开了门,就看到钟意大包小包地站在走道里。
眉心微蹙,嘴唇抿着,满脸都写着不高兴。
一进门来,他就开始质问她是不是最近又偷偷喝咖啡了,还是加完班又没吃晚饭。林幼宁当时胃疼得要命,没搭理他,转身往卧室走。他追过来,从后面抱住她,又放缓了语气,说他从国外带了胃药来,是她之前经常吃的那种,又说自己买了菜,等会儿就能吃饭了。
坐在餐桌上的时候,林幼宁喝了口鱼汤,无论卖相还是味道都很好。而厨房里的那个背影还在忙碌,洗菜切菜的动作都很熟练,跟从前那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少爷相去甚远。
说实话,两年过去,她更搞不懂这个人了。
千里迢迢从美国来到中国,看上去也没什么正经事做,天天就知道围着自己打转。
吃完饭之后,钟意看着她吃了药,又把她推回卧室,让她休息。
林幼宁原本以为他在这里,自己肯定睡不着的,然而可能是胃药里的助眠成分开始发挥作用,她闭上眼睛没多久,意识就开始模糊。
半梦半醒间,谁在有一搭没一搭地吻她的长发。
须臾,大概是以为她睡着了,又大着胆子顺着她的额头往下啄吻。动作很轻,若有似无的,像羽毛。
吻到嘴唇的时候,他的动作变得少许急切,也顾不上会不会吵醒她,舌尖来来回回舔舐她的唇缝,轻扫她的牙齿,强迫她打开口腔,接纳自己。
药效发作,林幼宁困极,眼皮沉沉的睁不开,以为自己正在做梦。
梦中他们接了一个长长的湿吻,她听到耳边断续的喘息声,像愉悦,也像痛苦。
他一只手抚摸着她的长发,另一只手放在她不知道的地方,额头跟她相抵,原本温存的吻不知何时开始溢满情欲。
稍微清醒过来,林幼宁终于意识到正在发生什么,她想睁开眼睛,想推开他,可是眼下情况着实尴尬。迟疑良久,最终还是选择装睡。
耳边的喘息声变重了,他放过她的嘴唇,又像小狗一样用牙齿去咬她的肩膀,留下一长串湿漉漉的牙印,不轻不重,却足够让人颤栗。
时间就在这一瞬被拉得很长很长,林幼宁全身的感官都被放大,每一个吻都像一个烙印,非要把她烧成飞灰不可。
而钟意仍然贴着她的皮肤轻咬,除此之外,没有任何过分到让她无法忍受的举动。
不记得这种慢性折磨究竟持续了多久,最后他咬着她的手指,闷哼一声。
几秒钟的沉默过后,他魇足地舔了舔她的指尖,又抽了几张纸把弄脏的地方擦干净。
房间终于回归寂静。
……
等林幼宁睡醒的时候,窗帘已经被人拉上,卧室里也被清理得一点痕迹都找不到了。
房间里只开了盏床头灯,昏黄一片。
清醒了几秒,她起身把窗帘拉开,毫不意外地看到天色变得雾蒙蒙,应该日落不久。
钟意已经走了,厨房里的炖锅还在保温,里面煲了粥,味道很香很甜,是她喜欢的红豆薏米粥。
肚子的确饿了,林幼宁顺手拿过来一个小碗,给自己盛了几勺,坐在餐桌前一口口地喝。胃里暖烘烘的,她放下勺子,视线瞥到一张贴在餐桌上的黄色便利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