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夜并无别事 第53章

作者:七穹烬 标签: 情有独钟 阴差阳错 天之骄子 业界精英 现代言情

  沈恩知知道,那不会是他祈盼的答案。

  盛凌薇仍在门前,纹丝未动。与对面吧台边的他形成对峙的姿态。

  沈恩知不习惯与她这样远,中间间隔了几步路,好像就是人生里无数个错失的瞬间。

  她指间那枚戒指,在窗外温红的曦光之中,闪出夺目的火彩。

  他忽然像失去了语言能力,那一直撑持着理性的镇定和沉静,在钻戒璀璨的焰光中散了,如同烛火断氧一下被掐灭,几乎是破碎地在对她说:“结婚就好,薇薇,只要你想,别的我什么都可以不要,只要一个你丈夫的身份,好不好?起码我死后可以和你葬在一起……”

  盛凌薇舌端尝到一缕苦涩,将他的每个字听进耳中,只觉得不可思议。

  她艰难摸索到声音,嘶哑地叫他:“沈恩知。”

  被她呼唤一声名字,他一下静了。微睁着眼目,和她对视。

  盛凌薇问:“你到底是在为了什么活着?”

  他面上剧烈一震,似乎有一层形成实质化的表情猛然裂开。

  下方是一张痛苦,悲哀,过度倦怠,耗空心力而微微扭曲的脸。

  “你从小是最听话的孩子,你服从爷爷的安排,做所有能讨沈叔叔叶阿姨欢心的事。你很出色,优秀又上进,连对我好也用尽全力。”

  盛凌薇低低在说,忽然撕开步子,朝他的方向走来,“你那么容不下叶恩弥,是不是其实也想像他一样自由?”

  他几乎是怔住了,眉眼空荡,声音也是说不出的旷远,如同肺腑之内的独语:“我哥什么都不用做,就能得到他想要的。而我蝇营狗苟,耗尽心血,到头来还是什么也留不住。”

  沈恩知看着她面上决绝的疏远和离断之意,又想起叶澜失望的眼神。

  有些事是不是从一开始就错了?

  他只是想得到他想要的,他所珍视的,他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他为什么错?

  她的手伸过来,那样柔软,平和,抚摸在他的下颌。

  沈恩知马上神志清明,猛地低下头,没再给她看到表情。

  他抬手取掉金丝窄边眼镜,用不离身的手帕反复擦拭,一下又一下。

  再戴上鼻梁,神色已恢复如常。

  她问他:“你的心脏都不在你自己身上,你是怎么活了这么多年?”

  他笑:“是啊。早就给你了,薇薇。”

  “可是你想要别人看到你,首先你得看到你自己。”

  “我想看着你,薇薇,只想看着你。别的我什么都不要。”

  “你的人生里也会有很多值得你爱的东西……”

  “我的人生刻板无趣,从来不存在什么可爱之处,只有你一个。”

  “……”

  他的爱沉默却顽固,而他性格里偏执的成分,强大到出乎她的意料。

  也因此让他的爱不够纯粹。

  爱由人而起,而人岂非就是如此复杂?

  “恩知哥。”

  “嗯。”

  “我们先各自冷静一下吧。”

  这段婚姻的序曲,已经掺混了无数感情之外的东西。就连感情本身,也有不少纠葛曲折的元素牵扯其中,一切都太乱太杂。

  她需要一点时间思考,厘清这些缠结。

  沈恩知无疑也需要恢复冷静。

  盛凌薇抬手就要脱下戒指,忽然被他攥住。他的语气和他的手指一样绷着力度:

  “不要,不行。”

  他语气强硬,可盛凌薇从来不屈服:“这段时间我先不回沈家那边了。”

  沈恩知笑,镜片之后神色难辨:“我说过的,薇薇,我不可能放你走。”

  盛凌薇正要恼,手机忽然响了。她扫一眼打算挂断,来电那串号码久远而熟悉,没有备注,可她早就默记在心。

  挂断的动作就终止了这里。

  她试探地接起来,嗓眼发颤:

  “……爸?”

  “忙完了吗,回家一趟。”

  “就这样?这些年不跟我联系,不让我进家门,现在一句话就想……”

  “薇薇。”盛长荣打断她的话,他语声低哑,罕见的像是存在某种深弱之处,“你妈妈快不行了。”

  【?作者有话说】

  最近回看前文,感觉开篇部分写得好拉……这个月应该差不多可以正文完结,到时候再修一修

  目测正文会是开放结局,番外会写两个隐藏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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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爱

  ◎享用了它的好,就要接纳它的坏◎

  叶恩弥在晌午时分下楼, 到大堂咖啡吧里找了个舒适的角落。对过一整面墙壁都是半开的窗扇,海风湿润厚实,吹在脸上绒乎乎的。

  似曾相识的触感, 不由自主想起她的睫毛。在他们接吻时,频繁地轻蹭他的眼梢。

  叶恩弥来到纽约之前, 刚刚在亚运会的预选赛上拔得头筹, 代价是被医生反复警告, 接下来三个月不能高强度使用受伤的那只手。

  可是方才在盛凌薇的要求下, 酣畅淋漓地用了一次手。

  执起杯耳时, 指关节还有点抖瑟。

  明明清晨时分,盛凌薇在他面前是犹豫的,有失分寸的,向他前进一步, 又后退两步。

  可是只要能和她发生一点接触, 感知到一点垂爱和疼怜, 心里的酸苦辛辣就被奇异地安抚住, 只剩下温热的丝甜。

  不枉他独自守着回忆度过这么多年。

  面前空位忽然坐下一个人,叫他:“小弥。”

  他抬眼便是叶澜。似乎卸下心头重担,她稍微恢复了一些神气:“酒店安排送我去机场,我坐在这里等一等。”

  订婚宴前那一次仓促的母子相会,并不算愉快。

  所以如今叶恩弥只是说:“行。”

  叶澜招手叫了咖啡和简餐。

  她食寝无言,吃完后用白色餐巾沾沾嘴角, 忽然说:“我都告诉薇薇了。”

  “什么?”叶恩弥眉睫轻跳, 然后反应过来:“……哦。”

  原来如此, 原来她并不只是在订婚夜找刺激, 再来玩弄他一下。

  他于是笑了出来, 情不自禁。

  叶澜问他:“昨天晚上薇薇在你那里么?小知来找我了。”

  叶恩弥不知想到什么, 冲她一勾嘴角:“恩知应该为了等她,一晚上没休息吧。”

  叶澜眼睑微阖,遮住目中疲惫的忧色:“你们毕竟是亲兄弟……”

  “可是我想争一争。”叶恩弥脖颈虚仰了一下,声音却扎实而确定,“下半年亚运会,等我拿到冠军,披上国旗,我要回到家里。这下没人能再说什么了,她父亲也会同意……”

  “长荣是不会同意的。你还没明白么?世界冠军,亚运冠军,哪怕是奥运冠军,长荣他看不上你,他假装同意你去拼,让你出人头地,就是想要你心甘情愿地走。”

  “那我又能怎么办。不走,去当兵?分开几年,我什么也得不到,到头来还得靠沈家,她爸爸更不会同意。离开家里,至少还有一点机会……”

  “可是,如果。”叶澜忽然说。两个字抛出来,断在这里。

  “嗯?”

  叶澜深吸一口气:“如果她现在也爱上小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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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热娜在黑暗中摸索着。她的指腹干而皱,食指还夹着监测体征的仪器。盛凌薇赶快递上手,将她紧紧握住。

  呼吸面罩之下,隐约看见热娜明朗的笑容:“薇薇。”

  盛凌薇几乎落泪,她哽咽地呼唤着:“妈妈,是我,妈妈。”

  她月季花一样的娇艳的母亲,在病痛之下如此枯萎了。

  盛凌薇竭力压着情绪,可积得太满,无法克制地要宣泄出来:“为什么不告诉我?五年多了,不准我回来,好几次我到了家门口,也让他们把我拦下,就是因为这个?”

  热娜的眼睛如在黑夜,目光黯淡而低柔:“薇薇,那年你第一次去上海走秀,拿着宣传册回来跟我说,台下的人都在看你。你那么快乐,我永远忘不了。如果当初我告诉你,我不剩几年可活,你会怎么做?”

  “我会……我会什么都不要了,只想陪着你。哪儿都不去。”她胸中剧烈震动,整个人抖得厉害,觉得心口好沉重,呼吸也变得艰难,不由把手攥了起来,“但是妈妈,我不要你们用为我好的名义替我做选择。我不要你们这样。你,还有爸爸,还有……”

  还有叶恩弥。

  他们都是这样,为她好,为她着想,所以拼命隐瞒,以为牺牲自己,她就能够幸福。

  过去盛凌薇明确地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不要什么。而今她胸臆混沌,杳杳不知所往。

  热娜从肺腑之中激动起来,她急喘两声,细弱却坚定地说:“不是为你好,薇薇。不是为你好。是妈妈太自私。一想到我的女儿本可以在她热爱的领域取得非凡的成就,却因为我这不争气的身体,要放弃事业,放弃自己的人生,把青春光阴浪费在我的病床前面,我会埋怨自己,憎恨自己,不能有一天好过。薇薇,可以原谅妈妈的自私吗?”

  盛凌薇从眼睛里面热出来,那股潮湿奔流在脸上,把一切都模糊了。

  这是她最爱的,也最爱她的妈妈。小时候她们比起母女,更像多年通达的朋友。热娜性情温恬,几乎不会大声讲话,从没与她红过脸吵过架。跟小不点盛凌薇聊天的时候,也要蹲下与她视线齐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