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夜并无别事 第73章

作者:七穹烬 标签: 情有独钟 阴差阳错 天之骄子 业界精英 现代言情

  她向外一步, 薄鞋底的触感正在发生变化。

  身后电梯门缓慢阖上。

  盛凌薇还是张开了眼。

  入目是正对面的玻璃, 一块无机质的整体,没有辟出窗户,也没有裂痕与缝隙。通透,明净, 不染尘霜, 外面是黄浦江两岸迷离的夜晚, 灯火倒映在水面荡浮璀璨。

  叶恩弥依然在她身后的位置, 开关一捺,将灯打开。

  天花板上排灯依次亮起,像白昼从眼前一寸寸向外翻明,室内空间终于在黑夜里清晰了形状。

  这间房子面积不小,户型方正,所有条件许可的隔断都被打通, 显得敞亮阔达。墙壁是没有粉刷的平整纯白, 摆放着无数古董家具和艺术品, 除了供人行走的路径, 几乎将地面占满。

  他肯定没有请设计师规划过布局, 不然风格也不会如此凌乱错杂, 陈设更是毫无章法,所有昂贵的物件都堆挤在一块。

  并非是满足居住功能的公寓,倒像个储藏间。尽管如此,乍看之下依旧金光闪闪,无限奢靡。

  离盛凌薇最近的是一面翘脚四柱矮台,木料和漆面显然都经过翻新润饰,造型非常熟眼,她曾在欧洲一间私人博物馆的展册里见过。

  叶恩弥顺着她目光看过去:“喜欢么?本来是宗笑家里拍下来的,被我看到了。”

  “你买这个做什么?”

  “觉得你会喜欢。”

  他理直气壮。

  似乎在他看来,表达与实践爱,从不需要考虑太多缘由。

  甚至也不需要她在身边。

  盛凌薇不语,接着往里走。马上遇到一方用以储物的立式斗柜,抽屉把手由纯金打造,雕刻成不同兽颅的式样。

  顶盖可以掀动,翻开以后是复古的首饰储放空间。里面藏着珍珠、宝石,还有各式各样尺寸颜色、切割方式都不尽相同的净钻,镶托在或金或银等等众多载体上。从黑暗之中浮到光里,立时粼粼闪烁犹如星河。

  她想,怪不得叶恩弥生活简单,常住公司宿舍,原来这些年到手的收入都换作不同形式花在这里了。

  藏进这个——

  黄金屋。

  盛凌薇身形微动,险些撞到一个托架。上面空空如也,不难看出以前放着什么四四方方的形状。

  她马上想起与沈恩知订婚之时,叶恩弥送她的那几件珠宝,装在一个皮面柔腻的小箱子里,就该是这样方正的。

  “叶恩弥。”

  “嗯?”

  “这个是你送我的?”她点了下空荡荡的托架。

  “薇薇好聪明。”他说,声息低低发沉,如影随形,“这些东西我收集了好多年,想你的时候就买几件。”

  “买来干嘛。”

  “就是想象一下咱们以后的家,把这些都装进去,会是什么样子。”

  “有用么?”

  “没用。然后就更想你了,每次都是。”

  “无聊……”

  她轻声咕哝着,视线越在落地窗边的墙角,被家具上方悬着的装饰画吸引注意。那是一张色线分明的照片,镜头中海面泛起褶纹,中心一艘飘摇的帆船,纯白的几何图形。

  知名摄影师的获奖作品。她用了许多年的通讯软件头像。

  画框之下,黄铜挂钩吊了一串澄亮的钥匙,看齿状可以用来解锁船舵。

  “那个是装饰品么?”她喃喃问。

  “不是,真有一艘船,就停在苏梅岛。”

  盛凌薇曾在一次杂志采访中提到,自己拥有过一艘最漂亮的白桅帆船。可惜在去苏梅岛旅行时遭遇盗窃,定位系统被彻底破坏,永远遗失在蔚蓝的海波之间。

  不知何时,她已经来到画框前方,手指依稀发黏,缓慢触摸在钥匙光凉如牙齿的表面,动作慢而细致,几乎是一种蠕行。

  盛凌薇一直觉得,自己放下了执著、憎恨,就等同于放下了对他的所有渴念和欲情。

  但爱无法如此称重计算。

  不然他不会这么思念她,恨也想,痛也想。

  当然还有鞋子。

  装满一个单独的小房间。与盛凌薇自己的藏量相比不值一提,然而也堪称可观。一双双分别装在咖色透明展柜里,里面打了冷调的示意光,做足了准备,仿佛知道迟早有一天她会来到这里,亲眼看见。

  “叶恩弥,你是不是……”

  “我是。”

  究竟是想开口问些什么?其实她自己并不清楚。

  而叶恩弥的回答又意味着什么,盛凌薇也没有理解明白。

  她未出口的下一句话被来电打断。

  沈恩知是不是有什么未知的读心能力?每当她的思绪开始被叶恩弥占据,总能碰巧接到来自沈恩知的电话。

  “恩知哥。”盛凌薇一边吐露称呼,一边以眼神示意他避去客厅。

  而叶恩弥耸耸肩,乖乖照办。

  “嗯,我跟叶恩弥在一起。”

  反手关门之前,他鼓膜里最后收了两句她的声音,是压了嗓子在说:

  “……好。”

  盛凌薇从房间出来,眼睛还没适应客厅明亮的筒灯,耳朵已经听到他问:

  “恩知有什么事儿?”

  她说:“问我有没有见到你,让我早点回北京。”

  没告诉他,其实是因为爷爷的事。沈恩知说爷爷状况时好时坏,最好把探视时间改到白天。

  她下定决心,要在今晚对他言明。

  叶恩弥尚不知道内情,语气有恋恋不舍的意思:“那……”

  盛凌薇安抚性地捉住他虎口:“着什么急?我说今天晚上不回去。”

  她这话讲得朦胧,似乎勾着点暧昧的情愫。叶恩弥像是得到准许,终于把一个吻放到她嘴唇上。

  一个普通的吻只应停留在唇舌厮磨,倘若用上了牙齿,就不仅限于情人之间的亲密温存,更多地包含着无法得偿的心愿,还有欲望无从克制,爱意陈旧、狼狈又如此鲜明。

  他今夜情绪不对劲,像是想要借这个吻来磨损她,撕咬她,进一步创伤她,以齿锋把她咀嚼出疮疤,让她知道他曾经有多难过。

  可是他的手指又那样温柔,滚烫滚烫,发着高烧一样,触透了大衣厚密挡风的毛料,鼓噪地在她肌肤上探寻。

  他含着她的唇舌问:“薇薇,你现在对他……”

  “没有。”

  盛凌薇头脑发晕,有些看不清房子里无数奇珍异宝,也看不清近在咫尺的他,一切都成了像素模糊的旧照片。手掌原本抵在他胸膛,不自觉软滑下去,落到腹上。

  沈恩知比他会做。

  而他比沈恩知会亲。

  叶恩弥问:“那喜欢我么?”

  “不喜欢……”

  盛凌薇说得囫囵,可他到底听清了。叶恩弥眼眸发暗,又纠着吻上来,她后背贴着落地窗,双手也被他指节缠紧了,重重扣在玻璃上。

  “看见我的时候,只喜欢我吧。”他嘴唇薄红,热意流过腮肤,密密地贴她耳畔,“看不见我的时候,我就什么都不在意……行不行。”

  盛凌薇皱眉:“叶恩弥,我不是那种人。”

  反驳之后,又有点心虚。

  他的声息将耳根烫得微痒:“你不是,我是。成么?”

  最后她用牙齿咬破他的嘴角,一场紧密至极、气味都融合在一起的亲吻,终于以撕咬的方式结束。

  她没有对叶恩弥的问题给出答案,只是站在落地窗前,抿唇整理大衣。他力气怎么那么大,连贴身衣料的腰处都被揉皱。

  长袜也抽了丝,撕破条窄口子,从膝盖往上抻开一线。

  叶恩弥眼神别有情致,在她肌肤流连。手也轻轻掂着她下颌,目光往上蔓延,似要将她看到透明。

  他体热太高,盛凌薇感觉被他捏着的下巴有点酥麻,不由推了下他手腕:

  “以后不用比赛了,想做什么?”

  “不是跟宗笑有个公司么,后面用心点做游戏。”叶恩弥被她拨开,也没再进犯,一本正经说,“还有赛后采访完,总局还有人要问。”

  “那你怎么没去。”

  “我说我得陪家属。”他向后撤了身,整个人逆着光,穿的是垂顺的国家队运动装,质料称不上挺括,单靠身躯和姿态撑得有型有状。

  领口一截白皙脖颈,因为血管丰富的缘故,掺了一丝青蓝的郁色。

  他扭头对她轻笑:“走吧,家属。订了你喜欢的酒店。这儿早就录入你的信息了,有空去前台扫个脸。”

  盛凌薇抬步上前去,而他侧过身,让她走在前面。自己习惯性地落在斜后方,也没意识到,是一种亦步亦趋的追随的姿态。

  他手伤恢复了不少,于是坐到驾驶席。驶出车库,盛凌薇忽然问:“明天有安排么?”

  “没,听你的。”

  “跟我回家一趟吧。”

  他揶揄地从镜中朝她一瞥:“回你家?”

  “回沈家。”

  她这话一出,叶恩弥纯然的黑眼眸霎时凝住了,甚至不自觉浅点了一下刹车。他没问为什么,屏息等着她继续。

  盛凌薇说:“我跟爷爷约定了时间,就在明天中午。”

  叶恩弥将车窗降开一线缝隙,暮风裹挟着窗外噪声撩动额发,将他侧脸的线条拂得缭乱而复杂。

  他声音没表情,仔细辨听,藏着点无可奈何的颤音:“他知道我不可能拒绝你,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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