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怀南小山
她赫然愣了下。
紧接着,唰唰地翻到那一页,新闻字体被放得很大,但实际有内容的文字不算多,基本都被囊括在两行标题里面。
纪珍棠再打开手机,搜索发现,这件事果然上了新闻头条。
一进教室,就听见旁人在议论:
“他不是挺牛的吗?赵家不会不行了吧。”
“不至于吧,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对赵家来说开个上市公司算什么难,没钱凑凑也行啊。”
“也是啊,一个轻奢品牌还搞不定吗?”
“造势造这么大,最后金主爸爸撤资了,实在有点难看啊,这是怎么得罪人了?”
“能说吗,我感觉他水平很烂哎,硬捧也捧不动吧,做的首饰丑死了。”
“早就想说了,男人别沾设计。”
……
金主爸爸四个字让纪珍棠悬起一颗心,猜忌起引发这场风波的直接原因。她呆呆地坐在位置上,出了会儿神。
怪不得这几天赵斯齐都没来上课,不知道是不是在忙着筹钱。宣传片都做好了,结果哑火?想想都觉得好生气。
“棠!有一个好消息,我要立刻告诉你。”
在她耳听八方的时候,林瑰雪猛地拍她肩膀,笑得灿烂。
“是什么。”她问。
“你看群里发的,院长发的那条。”
纪珍棠低头看手机,果然接收到一个和自己有关的好消息。
院长发的是国际珠宝大赛奖项的入围名单,前段时间她没抱太大期望,随意投了一个玉器作品参赛,没想到撞了大运,真入围全国赛区了。
“哇塞,真的假的?!”纪珍棠没忍住兴奋劲,“我入围了?”
如果这次比赛能获特等奖,可以拥有一笔很可观的奖金。
那她的启动经费就不用愁了!
“今晚请客!见者有份。”室友在后面起哄。
“好!非常好!都给我大吃特吃!”
虽然跟赵斯齐那样庞大的、有人撑腰的阵仗不能比,但她已经相当满足,要知道,从0到1才是顶艰难的一步。
俗话说,梦有多大,舞台就有多大。不论结果如何,想过就是赚到!
和赵斯齐有关的窃窃私语还在继续,纪珍棠阴暗地开心着,什么叫功夫不负有心人?什么叫风水轮流转?一定要获奖,气死他气死他气死他!
这件事让她这几天心情畅快,骑着粉白白把她轻快的声洒满校园。
“我有一头小电驴我从来也不骑,有一天我心血来潮骑它去上课……”
-
好消息很快传到纪心荷的耳朵里。
姑姑笑着恭喜:“事成之前别嘚瑟,到处说,一会从嘴里跑了。”
“不行不行!快别这么说。”纪珍棠赶紧捂她嘴巴,又坐在缝纫机另一侧,畅快地幻想着,嘟哝着,等我有了钱,就能这样这样,那样那样,等她一通计划结束,三套洋房已经胜券在握了……
纪心荷听得想笑。
最后说:“是不是还是觉得,靠自己的努力比较踏实?”
这话让纪珍棠一愣,她定睛凝神,望着姑姑,显而易见,话里有话。
纪心荷也不卖关子,接着说:“我那天看到他的车了。”
分明还没有说这个他是哪个他,纪珍棠迫不及待狡辩:“我跟他没有什么。”
纪心荷望着她。
“真的,那天他陪我去吃馄饨了,仅此而已。”
纪心荷听了,倒没什么太惊讶的表情,张了张嘴巴,在想怎么回答。
“对了!好事成双,”纪珍棠紧急转换话题,“我前几天突然想到,大一的时候待的话剧社最近还在排戏,就去观摩了一下,正好他们缺个演员,我跟那个社长还蛮熟的,他把我安排进去了,可能过完元旦要开始排戏。”
纪心荷听了只点头,她学校这些零碎的小事通常不带到她的面前说,这会子生硬地想要绕开谁的名字,不言而喻。她笑了笑,也没多说。
纪珍棠继续道:“我想找一点让自己感到满足的事情做一做,就当……找一找出口,你觉得怎么样?”
纪心荷很欣慰道:“你看你,这样不就好多了?思维要活络,境随心转,转起来。”
纪珍棠深表认同地点头:“转起来!”
外面枯涩的冬风在刮,天空呈现一片萧条的苍白色。她坐着有些冷,搓了搓手指,蹲在旁边小火炉烤火。
纪心荷想起什么:“前段时间给一个太太做了件旗袍,她不欢喜,没要,我看那衣裳跟你尺寸合,要不要拿去试试?”
纪珍棠不忿道:“怎么还有这样退单的?太恶劣。”
纪心荷:“人家也不白叫我吃亏的,送了根簪子。”
纪珍棠将旗袍穿上了身,月牙白的绸缎搭金牡丹的苏绣,花瓣绵绵延延,从领口至膝头,似是长了她一身,素雅的色,配金色丝线,尤为显得矜贵华美,不愧是为阔太量身打造。
她手里握着的那根黑檀木的簪子,簪头缀着一颗剔透的玛瑙步摇。
在纪心荷的帮衬下,她将一头洋气的金发蜷起,插上簪子,露出纤白玉色的颈。
“我想起小个辰光,陈家太太很爱穿旗袍,你晓得星洲那个地方,很多的人种,有人裹头巾,有人穿莎丽服,太太穿一身旗袍出场,哇塞,那叫一个气质斐然。”
她围着镜子转圈,尽兴地回忆着。
纪心荷给她光着的手臂盖上外套,一件米白色绒大衣。袖口,领口,都堆着厚厚的羊绒毛。
“人靠衣装马靠鞍,这么一打扮,也是个千金大小姐了。”纪心荷笑着,欣赏着她的美貌。
纪珍棠也很满意,笑说:“我要拍照给我的社长看,明天就去试戏陈白露!”
“行了,又嘚瑟。”
又隔一日,纪珍棠没真的去试戏,却是穿得这样浮夸,去了趟誉云楼——
钟逾白提起过一回的高级茶座。
她没指望他真的在。
也没想明白自己的动机,后知后觉,穿了漂亮的衣裳,第一个念头,是要给心上人看的。
那时她没想什么心上人,只不过是很想见他。
-
钟逾白最近有一些事业上的喜事。
他在国内的业绩做到顶,这两年已经在行业内有种鳌头独占的趋势。星洲那边的合伙人带来好消息,他在三年前投的赌场和酒店最近进入回本期,坐享其成的感觉不错,但他已经不大能体会到挣钱的乐趣了,倒是有种高处不胜寒的麻木。
陈家在星洲就是做赌场生意起家的,后来外公经营不善,有一阵家道衰落,几年之间,陈家人陆陆续续将产业都迁回国内了,亲眷也基本都回了国。
他对星洲这个地方,早该说句再见了。
谁知道意外播撒一些种子,慢腾腾发了芽,还得去收割,千丝万缕的联系,总是断不开。
到誉云楼寻茶座的老板,沈束不在,钟逾白犹豫着是走,还是再等会的期间,让旁人请上了牌桌,于是闲来无事,也摸了几把麻将消遣。
他脱掉大衣,让小二收好,身上留一件浅杏色的宽松毛衣,倚在红木的扶手椅上,没坐一会,便听见楼下的蹬蹬脚步声。
本没当回事,耳畔却传来清脆的一声回话,让人不得不在意。
“我和钟逾白一伙的呀,我知道他在呢,看到他的车了。”
男人在牌桌上有些板正的神色,在那一刻松了下来。
来人很快到跟前,一身雍容华贵,带点白茶香气,晃荡着头上的玛瑙,灿烂明媚地走进他的视线。
她落座太快,没等他看太清楚这一身时髦的打扮,便在他一旁看牌的小座椅上一屁股坐下,然后笑眯眯看他,说了句:“嘻嘻,纯属巧合。”
好像在为她唐突的出现做解释。
钟逾白看她一眼,纵容地笑了一笑,什么也没问。
纪珍棠看着他出牌,手边放着他的木质直口杯,为给自己腾出地方,她把杯子往桌沿挪了挪,瞧一眼,里面装的是他要的白开水。
“黄总给我发过几回消息,说带我去看展。”她找了个话题开始,在他犹豫的时候,伸出手,有些调皮地帮他弹了一张牌出去,“好厉害呀,她的日常生活是不是就穿的美美去看展?”
钟逾白望一眼那张牌,随后用手指抵着牌面,将之推远,平静地说:“好好随她玩一玩,黄主编是个好人。”
她眉目里闪过一丝狡黠;“好人?和你比呢?”
钟逾白不咸不淡地出声:“我都十恶不赦了,自然都比我好。”
她哈哈一笑:“你记我的仇啊?”
接着又刻薄他:“那她应该不用早起拜菩萨。不够慈悲,也不够假,不如你。”
钟逾白脸上的笑意变深了一些,浅浅无奈,他不生气,专注打牌。
见她没头没尾讲完这句后,又慢慢地沉默下来,他主动问:“纯属巧合地遇见,就是为了和我说这个?”
这一次,轮到他问为什么,为他们根本不属于巧合的相逢。
就差把“想要什么”直截了当地说出来,就像上一次在沉章园,然后再无条件地满足她。
纪珍棠坐直身子。
“在你眼里,难道我是什么穷奢极欲的人?难道你是圣诞老人?我见你就是要索取礼物,每次开场白就是这样,好没意思。明明你找我的时候也不讲道理,现在又开始问我要个一二三。”
她嘟长嘴巴,托住腮帮,不肯看他,假意生气。
钟逾白偏头望着她。
纪珍棠已经赌气将脑袋歪倒另一侧,只留给他看衣领柔顺的毛毛。
钟逾白腾出一只手,揉了揉她软软的发,摆出一点哄人的架势,沉沉缓缓地说:“不要生气,我不问了。”
她回视:“好啊,以后也不许问。”
他点头说:“不问,一定。”
纪珍棠在心里乐开花,脸上却很是克制,只抿着唇笑了一笑。
她说:“赵斯齐的融资出问题了,你知道吗?上了杂志版头,满城风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