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怀南小山
纪珍棠继续说:“对了,说到钟珩,你的小侄子,其实我挺烦他的,我室友说我是他的白月光。我真讨厌白月光这个词,被一厢情愿的深情驾到高处,谁要当?但是不得不说,他这个人呢心倒是不坏,还是有几分仗义在的,那天如果不是他出手相助,我还不知道怎么抽身呢。”
隔一张八仙桌,钟逾白侧坐,留给她一张温润如玉的侧颜,她说着,瞧着他微敛的长睫。
他听得很平静,没有打断。
等她讲完,才回应一句:“不提这个。”
钟逾白说罢,室内的药材气味提醒他某件要事,去提药罐,倒一点药给她:“煮了一天,火候适中,应该好了。”
纪珍棠不敢置信,挑眼望过去,杯子里浑浊的药,看着就觉得苦涩:“这药怎么还要你亲自熬?”
“收钱办事的人,总觉得少些诚心,许多时候觉得看不出破绽,于是想着大概大概,糊弄过去。”钟逾白放下药罐,说出不请用人来做的理由。
随后,将杯子徐徐地推到她面前。
“这样说,你有诚心?”她笑问。
他说:“对你,不能更诚了。”
“……”
她吹吹药,用手指抵着杯沿,轻轻摩挲,顺便暖手,望着玻璃窗外的水榭亭台,又想一出是一出地散漫扯起话题:“我记得我当时第一次来,哦不,是第二次,方茉就站在那个台子上跳影子舞,天仙一样。”
纪珍棠伸手指着外面。
钟逾白没随她指的方向看,望着她的眼睛,问:“舞好看?”
她说:“好看啊,仙死了。”
他不假思索:“想看的话,我请她再来一次。”
纪珍棠笑吟吟,故意地问:“你这么厉害呀,能让大明星随叫随到?她是不是偷偷进入了你的秩序,你不让我知道。”
钟逾白嘴角噙一点似有若无的笑,说:“我和她说,心里有人,腾不出位置。”
“……”
“她进不了。”他用一副“你放心”的眼神望过来。
她没有问是什么人,被他一盯,略有羞涩,仓促地埋下头,继续吹冒滚滚热气的药。
吹了会儿药,纪珍棠还是忍不住问:“你怎么这么关心我的病?”
外面的风声停了,炉子的火也熄了。房间显得格外安静,她的话显得格外具备刨根问底的质问效果。
这个问题简直是明着来了,是要一个一针见血的回答,不要兜圈,不要暧昧。
要知道关怀的根本。
“不等你的病愈,我怎么正大光明地追求你?”钟逾白看向她,也不遮掩,慢慢地说,“眼下你病着,不论做什么,说什么,都像我在趁虚而入。”
对视的几秒间,她在勘测他眼里的柔情。
他也在丈量她心底的恐惧的分量,一瞬的反应最为真实,如上一次在飞机上,她避之不及的闪躲。
幸好,柔情是有的。也幸好,恐惧正在消退,她没有再躲。
钟逾白温温地笑:“看不出来?”
纪珍棠迟缓地热了脸颊,低头喝药,抿一口,苦得皱眉:“我一点都看不出来。”
话音刚落,她手里的杯子被他按住杯口,钟逾白手往下压,让杯子轻轻落到桌面,令她手指脱力,松开了杯沿。
纪珍棠不明就里地看着他的动作。
钟逾白紧接着握住了她的手指,食指和中指,先是这两根,隔着毛衣,拉到他的左胸,紧接着他动作轻缓地,将她整个手掌按在了心口。
钟逾白将手覆在她的手背上,牢牢地固住。纪珍棠隔着衣裳都能感受到他身体优越紧实的肌理,还有一顿一顿,起起伏伏,蓬勃得不像他的心跳。
“听见了吗?”他问。
她不是很明白,但轻微点头,应声:“你的心跳。”
“它说,它很着急。”
“……”
纪珍棠屏息,他贴近的话,滚烫的药,高温的暖气,林林总总攒集的热意,让她在这一刻全身冒汗,期期艾艾地问:“急急,急什么?”
钟逾白平静地答道:“早日盖章,才好有理由,让别的男人的名字从我耳边消失。”
她怔然,脸色红上加红。
钟珩的名字说太多遍,他果然是介意的。
纪珍棠连连把手回缩,扯谎说:“我、我的手出汗了。”
被松开。
她抻抻指,散散热气,其实没有汗,但是体温高到可怕。
自觉不是他的对手,纪珍棠一句话不敢多问了。
钟逾白也不多言,他总是这样张弛有度,点到为止。
随后,他拿出给她备好的礼品,匣盒摊开,里面装着她设计的红玉蝴蝶。
纪珍棠惊喜地“哇——!”一声,开心缓解了羞涩,赶紧凑过来看。
钟逾白见她面露喜色,也微微一笑,问她:“害不害怕?”
纪珍棠:“怕什么?”
“做那件事的时候,怕吗?”
他说的,显然是指揭露某人的罪行这件事。
纪珍棠摇头,“我没有心情想那么多,我只想着一定要把我的孩子拿回来,这可是我亲生的。”她欣然笑着,用指头把珠宝挑出来,摸摸那块坚硬的红玉:“好漂亮啊。”
钟逾白缓声说道:“世道如此,昏暗迷眼,有许多不公平的事,让人为难。你置身其中,能够保持逆流的主见,还有不惧怕的勇气,很难得。”
他指着她手中的簪子道:“小小的战利品。”
纪珍棠歪着脑袋笑:“我早说了,你真的是圣诞老人。”
接着,又真挚地向他道谢:“当然啦,真的也要感谢你的帮助,我才能更勇敢。”
“勇敢的女孩会被记住。”
这件事要解决,本身不必如此周折,钟逾白甚至不用亲自出手,压一压赵斯齐,抬一抬纪珍棠。解决两个学生之间的事,甚至包括,令她获得最高奖项,吹灰不费。
但他不能这么做,因为她还拥有着向世界开战的能力,这是一种鲜活的品质。
让她去面对,亲自摘取奖章,要她发光,将名字写在他的前面。
因为她不是笼子里的雀,她是要破茧的蝴蝶。
所以那些自身的光辉和风采,只能由她亲自去展现。
后盾之所以为后盾,摧枯拉朽的势力,无论是晦暗的强权,或是磊落的争夺,都需要具备釜底抽薪的本领。
为让她的光显得更为明亮,让她的前路更加的坦荡。
他说:“站场是你的,我做你的军旗。”
第31章 第 31 章
◎千帆沉淀,让人醉得酣畅◎
雪进入了夜, 阴天仿佛省略了黄昏,在天空的幕布看不到落日西沉,只觉得天色一下由苍白到晦暗, 没有过渡,抬头一看,外面已经黑蒙蒙一片。
纪珍棠刚才被那些直白的字眼弄得轰然发热的脸, 在夜色里慢慢地冷却下来,但摸过他心跳的那一只掌心还攒着热气。
也可能,皮肤早就不热了, 热的是她的心。
肢体的触碰真是神奇, 就像红线交缠, 用足够快的方式,将两人的距离收紧。
他碰过她的耳朵, 为了戴耳环;碰过她的脸, 为了擦泪;碰过她的手, 为了让她感受心跳。
她也碰过他的腰和胸口, 尽管动作清浅,但触感鲜明,难忘。
成熟男性的线条, 让一颗懵懂剔透的少女心一再被烫。
安静下来的茶室里, 纪珍棠瞧着这颗款式古典的簪子,实则心猿意马, 没想着簪子。
她没再出声,回味他说的每一个字,对她的坚定姿态, 像是庇佑, 或者拉拢, 因为他们签过“条约”,她被划进他的阵营。这个忙,钟逾白自然要帮她的。
“还想和他做同学吗?”他继续问回赵斯齐的事。
蛮突兀的一种问法,温和里藏着刀锋,纪珍棠挑起眼望他,像是茫然不懂。
不等她做反应,钟逾白说:“我替你决定。”
很少见,他直接跳过了她的意见。
她愣了下,又愕然问:“难不成,你是……打算让他退学吗?”
他不置可否,简单地说:“等消息。”
纪珍棠想着这件事也惴惴:“我把他的视频发到网上,他肯定恨死我了。不过这两天倒没来找我,听说他家里又出事,现在一团乱,可能还顾不上收拾我呢。”
钟逾白笑了,嘴角挑起一个清浅的弧,笑她天真的担忧,说:“不会。”
她差点都忘了,她现在是有老大撑腰的人了,就是把学校搅翻天,赵斯齐也没胆子再来找茬。纪珍棠骄傲地笑出一排牙。
“我最近在准备注册商标了,我还用我新开的品牌账号发了这件事,大家都很关注我的后续,一下涨了好多粉丝,还有好多人夸我的作品很有创意,祝福我获奖。”
她一边笑着一边说,露出一副求夸夸的眼神。但没一会儿,笑脸又掉了下来,语气变闷,好像自己在做什么邪恶的事:“热度还是要靠舆情推动,感觉自己好像在吃人血馒头哦。”
“吃一次,会上瘾,”钟逾白面不红心不跳,说,“试试。”
这话,好像他经常吃似的。
倘若她早些时候听见他这样说,大概被吓到不轻。但现在,纪珍棠对他身上那种神秘感的畏惧的确减弱了,加上今天谈话的语境,她真的认同他的话,被坏人的血液浇灌的成长之路,走得还挺顺滑的。
“商标需要帮忙?”他问。
纪珍棠摇头:“不要啦,填个申请书就好,不难的。”
钟逾白想了想,没说什么,略一颔首。
“好神奇呀,我想到我以后要做老板就觉得好神奇。在我很小很小的时候,我妈妈教我跳舞,学过基本功,后来跟妈妈分开,就放弃了。再后来到了中学学画画,突然有了一个梦想,想要当艺术家,开画展,画展的名字叫:自由的鸟。”她说着,歪着脑袋,认真问他,“会不会有点土?”
钟逾白品了一品,说道:“有种不服输的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