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怀南小山
原本买地皮的事是沈束负责的,钟逾白相当于助他一臂,答应提供一点资金。现在他做主购下这块相对贵重、却堪称完美的地皮,是花了血本的。
一处跟自己的事业不相干的茶庄,可以说是一门独立生意了,钟逾白极少做无用功,更别说花时间在无关的方向上做建设。
此刻,他却说:“难不成,你一直当我开玩笑。”
“你跟她商量过了?”
钟逾白说:“过后再说也不迟,先看看行情,亏了算我的,等真盈利了,再叫她高兴。”
不过,话虽这样说,亏损的可能性为0。
相当于他花一百块给她买彩票,让她刮,最终哪怕赚一块钱,于她而言也是赚的。
在坐享其成这件事上,纪珍棠一点心也不用操。
沈束用微妙的试探眼神看他,带着想要探听点八卦的意图,说:“你倒是想得很长远。”
钟逾白默了默,没有和他周旋,坦白地讲:“除了我,不会再有人替她打算了。”
沈束脸上带些明白人的笑,点头说理解。
商场如站场,能够结交的朋友不多,对钟逾白而言,沈束算一个。
要说为什么呢?人好,聊得来,个性洒脱,淡泊,与世无争。都有,但最主要的,人与人因缘际会,能够融洽共处,讲求的还是一个磁场、缘分。
和女人也不例外,面对同样的漂亮,类似的野心,他能够接受与纵容的,也只有她一个。
回去的路上,丁迦陵在前面开车,也忍不住问他为什么。
钟逾白揉一揉眉心,“还不是怪她那个不懂得疼人的老爸。”
纪桓对女儿的那点姿态大概属于,愿意给她陪一点嫁妆都觉得自己宽厚仁慈了。
人的观念与偏爱,不会因为资产的多少而改变,就是他过亿身家,在女儿面前也要把葛朗台的人设扮演到底。
钟逾白不愿意去细想那些根深蒂固的、过于陈腐的东西。根植在思维深处的陋习,重男轻女的残忍,于他遥远,他也希望,这些东西能够离她远一些。
道理很残酷,于是人要想办法把事情解决得柔软。
“背靠大树好乘凉,这棵树,可以是我,但不能一直是我。”
钟逾白说着,将后窗降下,望着盘山路段两侧的快要苏醒的花枝,与浮云遍布的青空,他说:“人是最善变的。处境会变,心会变,甚至生死,皆无定数。活这几十年,图的不过一场感受,富贵是感受,孤寂也是感受。少有人能稳住一世的风光,我看不清明天的风云,自然趁着有一些,就给她多一些。”
这话很深刻,好像是对他说,仔细听又觉得不是,丁迦陵听得一知半解,从后视镜里看他老板。
他有时觉得钟逾白活得挺累的,但他分明应有尽有,累在哪里呢?在此刻,恍然得到了一点解答。
他的身上有种隐隐的消沉,是一种基于现实、看不清是非因果的消沉。
所以这样的人,才会那么在意外力的介入,需要靠菩萨,来维持一点向上的积极性。
“今朝有酒今朝醉。”钟逾白对上丁迦陵茫然思索的视线,缓缓地给他总结陈词。
“懂了。”丁迦陵点头。
只要钟逾白还在钟家待一天,还在掌权者的位置上坐一天,他的孤寂与消沉就无从消弭。
他是刀尖舔血的人,险中求的富贵能握住多久?太难说了。
“对了,”丁迦陵岔开话题,说些有意思的事,“你手上那个表是画上去的?”
钟逾白扬一扬眉梢,看一眼手腕,“约会时间。”
他嘴角轻牵,问:“好看?”
“哟,这画的,我还以为真的呢。”丁迦陵是最会溜须拍马的。
钟逾白笑深了些,语气里竟沾上了一点骄傲:“家里养了个小艺术家。”
作者有话说:
尽管钟老板忧心忡忡,但他不会跌落神坛的,不写这种剧情。他们要一起变好。
第39章 第 39 章
◎做你的裙下臣◎
纪珍棠在上课的时候还在回味钟逾白家里的床, 足够昂贵的软和床垫和宁静的氛围治好了她的多梦症,很久没有这样上课精气神十足。
昨晚夜阑雨疏,今天气候转晴, 气温隐隐有回升征兆,她在补落了的法语选修的分数,重修哲学, 更无趣了。
纪珍棠歪着脑袋听外面鸟鸣声。
重组的课堂很陌生,没有她的同学,也少了点七七八八的八卦声。
她清净地画了会儿画, 手里转着笔, 画几笔, 想一想,瞧一眼剧本的背面空白处, 男人裸上身的图。
靠想象描补出来的, 线条分明的胸肌, 腹肌, 人鱼线,窄而精壮,被腰带束紧的腰身, 她用笔肆无忌惮地把他的腰带往下挪了几公分。
“嘿嘿嘿。”纪珍棠浑然不觉自己的脸上出现了一点色眯眯的笑。
色胆包天的时候, 满脑子想的都是:睡到就是赚到!
林瑰雪的消息是在这时候发来的,垫在剧本下面的手机振动一下, 纪珍棠取过来看。
林瑰雪:赵斯齐可能要被判刑了,是不是跟你有关?
纪珍棠:我可没有逼他作恶多端。
林瑰雪:所以是跟你有直接关系啊?
话是这么说,但这种因果关系总让人觉得怪怪的, 她在想怎么反驳。
林瑰雪问:是那个人干的?
提到“那个人”, 她就只剩下无奈跟谨慎了:不要说。
林瑰雪:[嘘]知道。
林瑰雪:[坏笑]长什么样?不会是那种满脸褶子的老头吧?
纪珍棠:想什么?帅翻了好吗。
林瑰雪:怎么解释帅翻?
纪珍棠:钟珩见过吧?还可以吧?跟他也不是一个量级的。
林瑰雪:好羡慕呀, 长得漂亮就是好。
“……”
纪珍棠有点不太想聊了。
她知道林瑰雪没有什么恶意,但是她话里行间的意思,对“那个人”的揣测,刻板的思维,让许多深处的想法都昭然若揭了。
尽管钟逾白说很多好话,许诺她不会做那些悲剧故事里的人,但是事实,基于权利跟欲望的开始,早有了固定成型的模式,不是谁都能够空口扭转的。
她能不能够底气十足地说,钟逾白不是贪她年轻貌美?
她能不能自信清高地觉得,人家是爱她有趣的灵魂?
当然不能。
她有什么趣能把人留住?一个看起来潇洒聪颖,其实心里头灰头土脸,一身童稚的小姑娘,成为他人玩弄于鼓掌间的棋子还差不多。
晚上要演的这一出戏是《长恨歌》改编的剧本,她没演得了陈白露,演上了王琦瑶。
平心而论,纪珍棠没什么演戏天分,她加入话剧社也是为了学分,算不上纯粹的兴趣爱好,她从前有一阵子,做什么都是功利心满满的,想要赢,想要出类拔萃,被人家赏识。
因为学业搁置掉社团活动的那一阵子,社长隔三差五找到她,想叫她回来演戏,大台小台的戏,都需要她。
她说她演不好。
社长说,没事,你站那演一棵树都有人买账。
她的顺风顺水,得益于什么?纪珍棠一直都知道。
于是她回来,没有真的演一棵树,而是当仁不让地成了剧本中倾国倾城的女主角,大家都很大方,觉得她合适不过,把戏眼给了她。
纪珍棠就这么稀里糊涂地担上了众任,今天是汇报演出的日子。
她没有对自己抱期待,社团活动,说到底还是娱乐。
纪珍棠翻着剧本,想也有不少以情情爱爱为基调的故事,不能够称得上是对才子佳人的一味歌颂,而是在颠簸起伏的人生境况里,看那些被日渐碾碎的繁华旧梦。
《长恨歌》,王安忆的故事脚本,一句话简介:沪上淑媛和她的五个男人。
文本太长,纪珍棠要演的是节选,和李主任的那一段风月旧事。
女主角凭借自己的机运与美貌,搭上了这个有权有势、能呼风唤雨的男人。从弄堂搬到爱丽丝公寓,住进了她的金丝笼。
命运衰落的转折点,从好景不长这四个字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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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珩的同门师兄从公众号捡漏了一张话剧社的门票,但第二天被导师召回去干活,那师兄就在群里问了问有没有人要看。
听说是艺术学院的院花担主角,都想一睹芳容,群里人趋之若鹜。
钟珩看到消息的时候,票已经被转手到一个姓孙的男同学手里。
他很快找到孙同学,想办法弄了过来。
在实验室里,他坐椅子上,手里捻着票出神。
一个同门的男生过来问:“这票被你抢到了啊。”
抢?他倒是犯不着用上这样的手段,但钟珩浅浅地啊了一声,没说什么。
“你前女友是吧?”
钟珩一笑,挺意外的:“你还记得呢?”
他前女友还挺多的,能让身边人记住的应该没几个。也不奇怪,纪珍棠的美貌很稀有。
“那大美女嘛,谁不羡慕。”
钟珩淡淡嗯了声,没说什么。
“打算追回来?”对方又问。
“追个屁,她都不搭理我了。”钟珩看着票面上纪珍棠的富贵小姐的扮相,眸色深深,“趁着有空去看一眼吧,留个念想。”
被问怎么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