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此不逾 第39章

作者:法拉栗 标签: 现代言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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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孙庭誉说给谭诺思考的时间是真的,他也需要到一个没有人的地方获得一丝喘息。

  他想要发疯,但是找不到对象。

  看着谭诺在卧室里躺下后,他就离开,漫无目的地往酒店走。

  夜很深了,孙庭誉在黑暗中每走一步都在恨自己,恨自己的同时也在恨谭诺。

  他从来不知道,原来爱与恨的界限从来不分明,她背叛了他们的感情,但是他却没办法离开她。

  他做不到。

  他知道他的人生大约不会有比今天更痛的一天了,兴许还有,只有谭诺能给他。

  这是他自找的。

  他不该出国,不该离开她。

  孙庭誉就这样失魂落魄地走回到今晚吃饭的地方,人群早已散去,他也完全没有心思去想他的同事会怎么想,他的脑海里只有谭诺。

  如果明天,她拒绝他,他该怎么办?他感到惶然,这就是他违背承诺要付出的代价吗?

  孙庭誉原本想回酒店,好好地休息,他需要休息,休息好才能继续挽回谭诺,结果这时却不经意地看到不远处的树下站着一个人。

  这里没有灯,只有海上那轮月。

  孙庭誉看到了树下的那张脸。

  是钟屹。

  钟屹背靠在树干上,原本低垂着头,这时也看了过来。

  孙庭誉感觉到那颗冒着火的心再一次被点燃,他想起不久前钟屹打给谭诺的那个电话,如果他不在,钟屹打算跟谭诺说什么?这几天,在他不知道的时候,他们都说了什么,做了什么?

  他竭力地克制着,没有让自己在钟屹面前再一次爆发。

  孙庭誉从来没有觉得这张脸这么可恨过,过往那些友情就在一个晚上以最荒诞的形式随着海风逝去,孙庭誉连一点残骸都摸不到。

  孙庭誉到现在还是不明白钟屹为什么会这么做,他刚刚在面对着谭诺的时候没有心情去想,但现在对上钟屹,他想不出。

  他竟然还以为他们是很好的朋友。

  “你在这里还想干什么?”孙庭誉语气恶劣。

  钟屹终于离开树干,站直了身体,走出了树的阴影。

  “我在等她。”钟屹说话时表情坦然,就像在等待一个他本就应该等的人。

  孙庭誉看到他脸上的伤口,他只觉得自己打得还不够重,他现在杀了钟屹的心都有。

  “她人呢?”钟屹问道。“你不让她接我的电话么?”

  孙庭誉终于按捺不住内心的恨意,冲上去对着钟屹的脸又是狠狠的一拳。

  他完全没有收着力,钟屹也完全没有要躲的意思。

  被打了一拳以后,钟屹还是维持着站在原地的姿势,脸因为孙庭誉的拳头有些僵硬,他抬手摸了摸,摸到了一点血。

  钟屹对上孙庭誉的视线,甚至笑了笑,只是因为脸上的伤口,这笑容看起来一点也不潇洒。

  “打完可以告诉我了么?”

  孙庭誉搞不懂,为什么钟屹可以这样无耻,他到现在还觉得这是一场噩梦,谭诺出轨了,出轨对象是他自以为最好的朋友。而这个朋友,现在依旧在恬不知耻地追问谭诺的去向。

  钟屹想把他逼疯,但是他不能如他所愿,孙庭誉不能。

  孙庭誉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我不知道你还有什么话要跟她说,但是有件事你好像不清楚。”

  钟屹闻言看向他,沉默地等着他接下来的话。

  “你知不知道,”孙庭誉冷漠地看着钟屹,就像在看蝼蚁一般,“如果这一年我没有来法国,你再见到她的时候会是在她跟我的婚礼上。”

  孙庭誉现在依旧痛,手上的痛已经是最微不足道,但是如果将痛苦转嫁到别人的身上,会不会好过一点?

  钟屹面无表情地直视他,大约十秒钟,他倏地笑了。

  “但是你不是来了么?”钟屹看起来有些无所谓,“知道她不想你来,但是你还是来了,怪谁?”

  孙庭誉被他激怒,又是一拳砸了过去。

  “闭嘴。”

  钟屹为什么会知道谭诺不想他来法国,那是他在最苦闷纠结时,自己告诉钟屹的。

  那个时候,出国证明自己的机会摆在眼前,孙庭誉无法作出决定,便在和钟屹联系的时候说起了这件事,当时钟屹说:“一年而已,你会纠结说明你想去。”

  他说,谭诺爱你的话,会等你的。

  虽然做决定的是孙庭誉自己,孙庭誉知道他怪不了任何人,但是他现在已经被滔天的恨迷失了眼睛。

  他恨到极点地攥住了钟屹的衣领,“你那个时候就在觊觎我的女朋友?”

  钟屹不说话,就这样任他扯着自己的衣领。

  孙庭誉忽然松开了钟屹。

  他就像不认识钟屹一般摇着头说,“我到现在也没有想明白,你为什么这么做?但我起码知道一件事,你就是阴沟里的垃圾,肮脏又见不得光。”

  因为见不得光,所以觊觎着别人的美好,肆意破坏。

  钟屹眼帘低垂,这样么?

  “嗯,可能你对我有点了解了。”他不在乎地点了点头,目光里没有受伤,“可惜,你好像不太了解她。”

  孙庭誉不断地告诉自己,不要听他说话,他在影响你,他在恶心你,但是仍是下意识地问:“什么?”

  钟屹理了一下被孙庭誉攥皱了的衣领,这件衣服是谭诺买给他的,就算是他花的钱,那还是谭诺买给他的。

  他的声音在无垠的海边越发的低沉:“你觉得你很了解谭诺么?”

  “闭嘴,你的嘴里根本不配出现她的名字。”

  钟屹像是没听到,依然盯着他说:“你知道她可以穿街边随便一个店里买到的衣服么?”

  孙庭誉看到钟屹刚刚用那副无限珍惜的眼神看着自己身上的外套,骤然间想到谭诺行李箱里出现的那件粉色的外套。

  但是钟屹的话还没有停止。

  “嗯,你知道她喜欢巧克力,但是你知道最喜欢吃哪个牌子?”他声音漠然,带着淡淡的挑衅的意味,“她喜欢在冬天用的香水是什么?她喜欢在夏天用的又是什么?”

  孙庭誉僵站在了原地,他想说,他知道谭诺喜欢的所有东西,但是钟屹问住了他。

  “你不知道,因为东西是我买的。”

  “这些统统都是我让你帮忙的,”是因为江市的专柜买不到,孙庭誉才会想到让在日内瓦的钟屹帮忙买。

  孙庭誉起初并不怎么麻烦钟屹,是从某一次开始,钟屹会问,上次寄过去的东西,还喜欢吗?孙庭誉感觉得到钟屹并不排斥这样的事,远距离的友情本来就是要相互付出才能维系得更好,孙庭誉也会时常从国内寄很多食物和日用品到日内瓦,并且积极地向钟屹反馈,谭诺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

  孙庭誉到这一刻才迟钝地想起,似乎从很早开始,钟屹就以各种理由不再收他转过去的钱,而他也只能在其他方面补回这个人情。

  所以,从那个时候就开始了吗?

  “是你让我介入的,”钟屹的眼神透着彻骨的恶,“所以你怪不了任何人,我是肮脏阴暗,那又怎样?是你给的机会。”

  孙庭誉已经说不出话了。

  钟屹终于有机会把这些话说出口:原来做坏人远比做不彻底的好人要痛快。

  “你以为你的世界围绕着你转,我也要围着你转?”没有这样的道理啊。

  钟屹盯着他一字一顿:“是你从认识她开始,每一天都在跟我讲述她。我原本不想听,但是你看不出来。她在我脑海里的样子是靠你形成的,孙庭誉。”

  钟屹想,他没有想爱谭诺的,没有想要抢走她,是孙庭誉日复一日地硬生生地将谭诺挤进他本就不堪的心里。

  他拥有的实在太少太少,所以冷眼旁观着任由她在自己的心里生根、发芽,就像开在墓地里的花。

  现在,这朵开在阴暗角落的花,又变成了一把刀捅在了孙庭誉的心上。

  钟屹看得出来,孙庭誉还想要打他。

  “事不过三,”钟屹说,“下面,我也不会手软了。”

  孙庭誉摇头,钟屹误会了,他这样恶心的人,他连碰都不想再碰到他。

  “我们不再是朋友了。”孙庭誉说,可能钟屹从没有把他当成朋友。

  钟屹沉默地点了一下头,这是他意料之中的事。

  他以为孙庭誉会离开,但是孙庭誉刚要转身,忽然再一次看向钟屹。

  “你说过爱她吗?”孙庭誉问。

  钟屹站定在原地,看着孙庭誉。

  孙庭誉笑了,“你这样的人根本不会爱人。你连健全的人格都没有,钟屹,你没有。”

  “你妈死了,你没有感觉,友情破裂了,你不会遗憾,你就是这样的人。没有情感,没有道德,你就是个怪物。”

  钟屹的眼神变了,孙庭誉终于感到快意,那把刀不应该只插在他一个人的心上。

  “怎么不说话?她说过爱你吗?她说过喜欢你吗?”

  孙庭誉看得出钟屹的目光变得涣散,很好,至少他不是唯一一个不好过的人。

  “没有,因为她不爱你,甚至连喜欢都算不上,”孙庭誉说话的时候,头皮依旧在痛,但是他停不下来,“我了解她的,只是因为你从前不把她放在心上,所以她才会好奇,诺诺就是好奇心很重的人。”

  钟屹没有说话,孙庭誉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快慰。

  “还有可怜你。是我对她说,你从小和妈妈分开,”直到这一刻,孙庭誉也没有想过自己会说出这样的话,他在伤害他曾经的朋友,他还可以更狠。

  “所以,她可怜你。”

  钟屹脸上没什么表情,他感觉到海风吹着他的头,让他有些晕,还有些冷,他的手紧紧地攥住了身上的外套。

  “这样啊,”钟屹说,“但是,我不在乎啊。”

  “那很好,你就在这里等她吧,但是她不会再找你,也不会再见你。”孙庭誉笑着看向他,“不信,你等。”

  孙庭誉决定离开。

  走前,他留下了最后两句话。

  “对了,我和她求婚了,”孙庭誉说,“这一次,就不邀请你了。你花过的钱我会转给你,这一次,记得收。”

  孙庭誉已经耗尽了自己全部的力气,他没有再看钟屹一眼,但是,在背对着钟屹的时候,他面上的笃定和自信完全地消失。

  孙庭誉疲惫不堪地想:钟屹不是赢家,但是他也已经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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