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苏杭杭
“你不知?道我有多?讨厌你,我永远被老爷子责怪,永远被他嫌隙,十年?前是这?样,如今了?也还是这?样。而你,年?纪轻轻的,得到?那么多?成就,不论是读书还是踏入社会,好像因为是老幺,也能得到?老爷子更多?的关照和?注意力,什么都是一帆风顺的,你知?道的。”
事?业失意的中年?人对当代年?轻人就没有什么偏见或怨念吗。
也不见得。
老大无成,却看着年?纪比自己小的弟弟在自己当年?那个年?纪就干出自己如今也干不到?的成就,他心中也会有意见,也会有偏见。就连他儿子,嘉熙,也那么喜欢亲近他。
段文斌说?:“有时候我真恨你。”
“也恨我们父亲。”
段淮叙说?:“可是二哥这?样说?,是觉得我就过?得很?好么?你觉得一个人过?得好,可是怎么就确定,那个过?得好的人一定没有什么自己的难处。”
“这?一次,我什么也没有做,把你想得到?的都给你,不是为了?证明什么,而是想告诉二哥,其实这?些对我来说?真的不重?要。你想要家业或是权利或是什么,拿去就是了?,我都可以给你。”
段文斌错愕。
“但?我希望你知?道,我并不是舍不得那些的人,不论二哥是为了?向父亲证明自身还是解心头之恨,都没关系,哪怕这?个家最后只剩一个人,只在你手里,也没关系。我不在意。”
“你看,你认为我舍不得放手的,重?视的,算什么呢。”
段文斌说?:“你真的不在意。”
他摇头:“不是不在意,而是总有一些东西是比那些名利金钱更重?要的。每个人三观不同,思想也不同,二哥当然也不用拿自己的成见来想我,今天我想把那些都给你,不是为了?证明什么,而是想说?,真的不重?要,不重?要。”
段文斌说?:“其实我回来只不过?是为了?看老爷子。是有人告诉我,你想垄断这?个家,想全?都掌握在自己手里,所以,我气不过?。你知?道我有那个权利。”
“我当然知?道。这?个家,从来不是我一个人的,我也没有那么幼稚。”
段文斌:“那么,你现在所珍视的是。”
段淮叙看着手上的素戒,说?:“我只有一个要求,歇战。二哥往后顾好你自己的事?,我们各自守好各自的事?业,您在瑞士,或是国外任何地方,我会帮您,国内的恒创和?主业,我会做好,其中也有两个点的利润会在你手里,我们相?互制衡,井水不犯河水。”
“还有。”
“还有什么?”
他说?:“以后过?年?,哪怕再难也回家一趟。老爷子想你。”
段文斌心中颤栗。
可段淮叙已然起身,像再也不想和?他谈论这?些,在秘书的护送下离开?。
段文斌看着那道修长消瘦的身影,视线久久注视,像看某位在过?去时常令他熟悉却又陌生的人,起码这?几秒里,他只是他的一位弟弟。
之后的一小时,段淮叙在回老宅的路上。
车内,前座的秘书问:“先生要不要饮茶。”
他抬眸,说?:“不用。”
轿车驶入巷子,他抬眼,也看到?四合院内谈话的两人。
恩幼今天也是来探望老爷子,没想到?,碰到?了?安嘉熙。嘉熙是跟随他父母来的,很?久没有跟着爸妈办事?了?,以前大学?时候对爸妈态度总不好,对方转账打钱也只是收钱,没什么好脸。
可毕业这?么久以来,人也算成熟了?些。
再次以这?种境况遇到?,两边都有些沉默。
安嘉熙穿了?一身蓝白相?间的羽绒服,黑色短发上有一些树木上前两日的落雪。
即使这?时节,北方的天气也永远阴晴不定,昨晚还下过?小雪,外面道路包括一些树干上还带着银白的雪花。他白衣黑裤,脸庞桀骜俊秀,也带有年?轻人的光芒。
苏恩幼进门,也解下了?身上的披风,挂到?一边,白色披风下的那件大衣,修身而知?性。她也早已变了?,不是曾经的小女孩,而是亭亭玉立的知?性女人。偶尔侧目或是拿放东西,动作温婉而有自己韵味。
安嘉熙看着,喉管不自觉攒动一下,在她经过?自己身旁时,也要帮她接那件披风,她说?:“不用,挂着就好。”
他说?:“嗯。”
可沉默的室内,堂屋内,这?对昔日的恋人,也尴尬至极。
其实恩幼心中倒没什么波澜的,只是嘉熙。
他感觉自己的感官和?雷达好像再度失灵了?,就像曾经他初见恩幼时那种惊艳和?迷恋,誓死也要追到?她的那种劲头。他曾经很?爱她,只是后来这?些在他的年?少轻狂里迷失过?,不是得到?了?不珍惜,而是……在那段感情里有那么一点小小的懈怠和?侥幸。
侥幸着,他稍微不付出百分百的爱,仍然也可以得到?她的爱。
可是。
他望着她,当然也想到?他的叔叔,那样成熟有想法的男人怎么会也喜欢她。
太?多?理由了?。
他都可以迷恋对方,那样的男人,曾经怎么可能也对她无动于衷。
这?样的女人,本?身对男人来说?就是一种吸引力。
随着时间增长,只多?不少。
他也开?始有一种微妙的情绪在心中酝酿。
他的理智告诉他那应该不是后悔,只是心平气和?的、成年?人交流的一种克制和?不稳定,但?是,心里微微的颤抖告诉他,他好像真的有点被影响了?。再次跟恩幼这?么面对面碰到?,这?样平坦地面对交流。
他无法做到?之前那样释怀。
“小叔叔的车,我已经还到?他车库了?。你说?得对,男人还是要靠自己,我也不是曾经那个可以肆意妄为的少年?,他的车,保养或者维护,我都已经处理得很?好了?。”
恩幼嗯一声,只说?:“我没有说?过?这?样的话。”
他道:“但?我知?道你心里是这?么想的。”
“那是你和?他的所有物,我没有理由去租借。”他停顿一下,又说?:“我的尊严也不允许。”
曾经不知?道他们在一起还好。
知?道了?,他无法再让自己以段淮叙晚辈的身份做这?种事?。
恩幼侧过?头,没有讲话。
安嘉熙看着她,还是很?舍不得。
他看着她如花似玉一样的脸蛋,白皙纤瘦的手指,还有那纤薄直立的坐姿。一切的一切,都那么熟悉,如果说?段淮叙是见识过?她成熟韵味过?程的那个男人,那么他,他是感受过?恩幼最青涩时候的。她的大学?时光,都是他陪着她。
“你和?我叔叔,还好吗。”
她说?:“还行。”
“我想着也是这?样,叔叔他是个有分寸也沉稳的男人,我没见他谈过?感情,也没见他有在外面给我乱找小婶婶什么的。所以,你们应该是很?好。”
“嗯。”
两个人有短暂的一阵沉默。
安嘉熙又说?:“可你和?他,你们。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他仍然是忍不住,还是想知?道。
那些细节。
苏恩幼抿抿唇,说?:“也没有多?久,前年?初秋。”
初秋。安嘉熙想到?,在那之前的半年?,正好是他逃避的半年?。
他是有怎样的想法才能面对这?样好的女友,面对和?她宣誓下的未来,短暂出逃,逃避回避,像国外很?多?人一样沉浸在酒吧里,迷乱下的酒精麻痹里。逃离世俗,逃离现实。
他还自欺欺人,告诉自己他从没有想和?恩幼分手过?。
他们从没有分手。
可任何这?种情况下,男生的不作为,就是主动分手的最好暗示。
“是他,主动向你提起的?”
“也不。”苏恩幼说?:“我给你发消息,永远得不到?回应的那段时间。我听说?他要来江苏,也听说?,他在你们家是权力最大的人。”
原来,那时候就有预兆了?。
嘉熙微微了?然了?。
这?是一场预谋,她的预谋,但?只是这?个主动者并不知?道,对方也是有预备的。
他笑:“你知?道吗,邰子昂,他也是江苏人,小叔叔的事?业和?合作本?来没想做到?那边去。是听说?他们家在苏州,离你家近,所以,两年?前择苏南区域的管理者时,选了?他。”
苏恩幼发怔。
“换句话说?,邰子昂能在这?儿有今天,也是因为沾了?几分你的光的缘故。”
恩幼现在再听这?些,已经可以很?淡定没有几分惊诧了?。
只是每次发现一些与她有关的新事?物时,总还是微微难以平息的。
“那也是他们男人商务上的事?罢了?,我现在也无心那些,不怎么想管。”
嘉熙却忍不住看着她的脸,说?:“你知?道我们也认识很?久,其实有个问题我也想问问你。”
“你问。”
“我们在一起两三年?,你……”
安嘉熙问她:“你,爱过?我吗。”
他们面对面而坐,语气也平静和?恍然。
苏恩幼沉默。
空气好像也是。
其实她以为安嘉熙早已释怀了?,就和?她一样,他们可以交谈,可以平静聊起过?去,但?不会像以前不懂事?的少年?人一样再执着于过?去的一些感情。
可没想,他还是问了?。
她不知?说?什么。
否认,好像也不是。人不能否认过?去发生的一些事?。
承认,可现在过?去已久,没有必要。
直到?,外面秘书不经意传来金属掉落的声音。
是对方手中的钢笔掉了?。
他们朝外看去。
男人也不知?是何时来的,手在大衣口袋里,静静站立屋檐下,垂眸盯着地面,没有说?话。
更没有打扰,仿佛是个旁观者,也只是听着,甚至,好像也在一同等待她的答案。
安嘉熙下意识起身,她近乎也是,跟着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