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行烟烟
Zoe在电话里讲:“截人的是你的老熟人,Matt Russell,IDIA在中国也要开始做to G的业务了。”
季夏发消息给Matt Russell,表示给他准备了一份礼物,约他在IDIA楼下的咖啡店见面。
老对手相见,Matt还是老样子,体面而绅士地和季夏打招呼。
自去年上海封控期间的物资支持以来,两人的关系在表面上有所缓和,两家公司之间也维持了大半年的和平。
如果季夏看中的人没有被他截走,眼下的情境堪称一幅化干戈为玉帛的名画。
季夏开门见山说,上海疫情之后,IDIA global讨论了大半年,终于做出决定要将大中华区降级并入亚太区,区域总部设在新加坡,你马上就要离开上海了,还这么舍不得中国的业务吗?
Matt笑了,上海这座城市我应该不会再回来,这是我在走前为你准备的最后一份礼物。
季夏说,你或许还没有听说,熙图即将在新加坡设立继上海和巴黎之后的第三间office。
Matt稍稍一愣,这就是你说的给我准备的礼物?
季夏笑了,你以为你离开了上海,就不用再和我竞争生意了吗?还是你以为我的野心仅仅是吃掉IDIA在中国的客户和生意?
放狠话归放狠话,没招来的人还是没招来。季夏的心情算不上好,叫Zoe继续看人——要尽快。
另一边,王杉风打电话来,说已经见了宋零诺。季夏问她怎么看,王杉风说小姑娘蛮诚恳的,概念和实例讲了不少,服务么反正是免费的,女装事业部分点时间配合做一做试一试也没什么损失。
原则上,王杉风作为CMO在集团内部横向推介一个项目不该太难,可女装事业部近期情况特殊,张嵩复在全新的年度集团各事业部总经理的业绩管理和评估考核中得分过低,按照集团从去年第四季度开始实施的各事业部总经理的内部竞争上岗制度,张嵩复这个女装事业部总经理的位子大概率要让贤,只是不知桑德易要他让给哪位“贤”。
季夏一步步地实施当初承诺王杉风的“高大上”计划,如今就差临门一脚,她问王杉风内部竞争上岗的申请书提交了吗。
王杉风却沉默了。
季夏等了半天,叫她的名字:“杉风。”
王杉风出声:“季总,我不晓得是怎么回事,我不大想回宁波集团总部了。你会不会讲我烂泥扶不上墙?”
季夏想了想,“我们家老陈最近出差,你要是有空,可以来我家住几天。我们聊聊。”
周末下午,季夏开了户外电暖炉,和王杉风坐在院子里,一人一包烟,等抽得差不多了,王杉风也把该讲的话讲完了。
最近发生了几件事,王杉风也和张嵩复吵了几回架。先是王杉风的EMBA班主任号召同学们一起给学校捐教室,说是捐,其实是变相摊派,班上自己开公司的最多有出二三十万的,轮到王杉风这里,怎么也得出个大几万才讲得过去。这笔支出让张嵩复非常恼火,指责王杉风这个书念得只对她自己有好处,对这个家尽是拖累。再是王杉风自从升任集团CMO之后就一直base在上海,一个月回宁波的天数一只手都数得过来,张嵩复对此极为不满,不满的点不在于王杉风不回家,而是王杉风就算不回家也要远程盯着他的皮夹子和皮带不放松。各种矛盾层层堆叠,然后在王杉风要让女儿转学到上海念书的事情上彻底爆发了,张嵩复死都不肯同意王杉风的想法,两人为此吵了个天翻地覆,最后王杉风也没吵赢。
与其说王杉风是不想回宁波集团总部,不如说她是不想回和张嵩复的那个家。然而在王杉风几十年的人生中,集团和家本就是一体的。
季夏从头到尾听完,没发表评论,也没提出建议。
到了晚上,季夏听见王杉风在客厅里和宋零诺打电话。电话里,王杉风在给宋零诺出主意,说她做的事情一定要找政府给资源帮忙,然后还给她具体介绍,从残联说到妇联,再说到民政部,又说到经信委……一个电话打了一个小时还没完。
王杉风对此事的热心程度显然超出工作范畴,等她电话挂断,季夏问:“你对企业的政府事务有了解?”
王杉风说:“我给桑总当助理那几年,集团规模还没现在这么大,政府下来做企业调研都是我负责招待的,桑总每趟出去开会的稿子也是我给他写的,还有杂七杂八相关的事情,像是申请补贴、税收优惠、政策支持,桑总都让我牵头弄。”
第二天是礼拜天,王杉风于此事的行动力惊人,不光把自己多年来认识的政府人脉扒拉了个遍,看有没有能帮上宋零诺的,还把EMBA班上关系熟络的人也问了个遍。
季夏当初叫王杉风念EMBA的时候多认识些人,各种各样的、有影响力的、能在关键时刻帮助到她的人,如今的王杉风倒是真用上了——只不过没用在季夏所预期的场景中。
睡觉前,季夏对着大开的窗户抽完半包烟,然后去敲客房的门。
王杉风还没睡,她在跟着手机app学每天该学的英文。
季夏打断王杉风的日常,“前年我为了拿Y集团这个客户,你让我吃了多少顿闭门羹,给了我多少难堪,还记得吧?”
王杉风笑得眼角的鱼尾纹皱作一团,“季总,你记仇了。”
季夏说:“后来我为了搞定你,我承诺给你别人都给不了的东西,张嵩复的位子。我实话实讲,以前我没做过你这种客户,我当时是把你当钞票对待的,不然我做不下去。”
王杉风听着。
季夏说:“我那时候想,将来我把张嵩复拉下马,把你送上他的位子,我做到我承诺的事情,赚到我该赚到的钞票,也就不要再和你有什么瓜葛了。”
王杉风还是听着。
季夏说:“但是现在我想反悔了,我不想做我承诺过的事情了。”
季夏又说:“杉风,Y集团和桑德易欠你一个女装事业部总经理的位子,我没兴趣再替他们补给你了。我直接offer你一个位子,一样是总经理级别——熙图集团政府关系负责人,你不用再回宁波,你来跟我。”
王杉风短暂一愣,随即说:“季总,我连英文都讲不来,你的公司太高大上了,我不行的。”
季夏说:“我那天听到一句话,我现在讲给你听:我不想适应旧环境,也不想改造旧环境,我只想创造新环境。你来,还是不来?”
王杉风的眼角有点发红,随即笑了一下。
季夏也笑了,“以后叫我Alicia.”
王杉风被季夏邀请来熙图做集团政府关系总经理的消息一经传开,黎桃就来找许宗元,“你觉得Alicia的脑子还正常吗?”
许宗元既不合理化季夏的行为,也不附和黎桃的观点。他说:“我还有事要忙。”
黎桃不让他做事,“Eric,我问你要的东西,你拖拖拉拉了半年多,还拿不出来给我?做Xvent的CEO对你来说没有吸引力?”
就算拖拖拉拉了半年多,许宗元还是被黎桃盯着搜集季夏不正常的证据,他烦不胜烦,“你现在已经带着TAP搬来了,你可以自己找证据。”
黎桃不轻易放弃,“你被Alicia边缘化得还不够吗?现在连一个仓库出来的、正经大学都没念过、英语也讲不来的王杉风都能骑到你头上了,你怎么这么能忍?你家里面知道你现在混成这样吗?”
许宗元极力忍着没发火。
过了一天,黎桃又来找许宗元,讨论近期大热的AIGC对整个行业的影响和冲击,以及他在熙图内部负责的Web3和元宇宙实验室事业部估计马上就要凉凉了,因为季夏现在的时间和精力都放在和AIGC相关的业务上。
黎桃说:“入境隔离政策一解除,Alicia就飞去新加坡和马来西亚看相关项目,新兴的数字化业务她连问都不问你一句,完全不让你碰,你以为她未来的人才计划中还会有你的一席之地吗?”
自从TAP搬过来一起办公,许宗元就再也没办法继续维持和黎桃井水不犯河水的状态,黎桃非要把他的这摊水搅浑,不达目的绝不罢休。
许宗元自问忍耐度不低,但再高的忍耐度也有极限,黎桃毫不手软地把他的极限直接挑破,“你既不肯和我合作对付Alicia,又不肯离开这家公司,是因为找不到要你的地方吗?你背着职场性骚扰的污点也两年多了,怎么,行业里该忘的还没忘吗?”
许宗元一把推开电脑。
黎桃看着他。
“和你合作对付Alicia?以前吃过的亏还不够我长记性吗?”许宗元罕见地翻起旧账,“你这种完全不讲一致性原则和道德底线的人,我一旦答应和你合作,你就能立刻转身拿着我背叛Alicia的证据去给她看,让她把我扫地出门。我除非脑子不正常,才会答应你。”
黎桃并没觉得被冒犯,“所以你手上真的没有她不正常的证据?”
许宗元说:“我有又怎么样?没有又怎么样?”
黎桃说:“你没有的话是最好。你有的话我就要警告你,谁要是想让Alicia死,我就让谁不得好死。”
到底谁才真的脑子不正常?许宗元匪夷所思:“最想让她死的人不是你吗?”
黎桃似笑非笑地瞥了他一眼,转身走开。
方嘉通知许宗元季夏找他。
季夏新办公室的面积是之前的两倍大,装修规格上了一个档次,看起来更加符合她的外在人设。
仍然没能混上一间独立办公室的许宗元在季夏对面坐下,“你找我?”
季夏说:“司小敏和我讲,TAP搬过来之后Cynthia找你的频率很高。”
爱和季夏打小报告的人,司小敏能挂第一号,许宗元一点都不意外,“没错。她说的是事实。”
季夏问:“你有什么要让我知道的吗?”
被黎桃盯着不放的许宗元没什么不能让季夏知道,“她从去年七月就开始要我搜集你精神不正常的证据,一直到现在。”
季夏说:“但你没有和她合作。”
许宗元本无意多说,但他不接受有被误会的可能性,“我没和她合作,是因为我不想被她利用,而不是因为我对你忠诚。”
可他的解释对季夏无用,季夏说:“忠诚与否,不在于你的主观意愿,而在于客观事实。客观事实是你没有和她合作,你用实际选择证明了你对我的绝对忠诚。”
季夏的管理谬论和歪理邪说总是一套一套的,许宗元不想费劲辩驳,但他没想到季夏还能继续借题发挥,她居然又说:“就像我对你的coaching和mentoring是否有效果,不在于我的主观意愿,而在于客观事实。即便我从没真心想要向你提供coaching和mentoring,但你在过去两年半的时间里仍然不可避免地被我影响了,否则你怎么解释你至今还不肯辞职。”
许宗元的世界里有一片青黑的夜空,夜空上始终挂着一颗巨大的、肮脏的球体。想搞清楚这颗球体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想亲眼目睹这颗球体的最终结局,是许宗元之所以迟迟没有辞职的主要原因。
他应该把这个事实告诉季夏,但不知为何,他一个字都没说出口。
季夏从桌上拿起一张纸,递向许宗元,“为了嘉奖你对我的绝对忠诚,我为你在集团内部新开了一个职位。”
许宗元略微迟疑,接过这封升职信。
“熙图集团全球首席战略官(CSO)”,他将这个title看了两遍以作确认,再抬眼看季夏,忠诚二字的价值在她的用人评价体系之中竟然如此之高么?
季夏又递给许宗元一沓文件,“你在新岗位上的第一个工作任务,是协助我完成对这两家境外公司的股权收购。”
许宗元翻开文件。两家都是专业的AI技术公司,一家专为营销和传播行业设计定制AI解决方案,另一家拥有数款自主开发的AIGC工具。
AIGC对时尚零售行业的影响已逐步显现于各方各面,时尚设计,市场营销,顾客体验,时尚展演,甚至是终端运营,这一场科技创新变革不会遗漏任何版块。熙图集团作为一家致力于走向全球市场的品牌科技和整合传播公司,面对AIGC的兴起和行业变革,季夏作为董事长必定会提前布局集团在该领域的未来发展战略,以从容应对客户侧已经逐渐开始更新的多样化业务需求。许宗元能想到季夏会为公司业务的拓展而斥资购买或订阅AIGC工具,却无论如何都没想到季夏会产生直接收购AI技术公司的疯狂念头。
一年又一年,季夏的勃勃野心和对在悬崖边弯道超车的热爱有增无减。
许宗元盯着两家公司的估值数字,想直接问她脑子还正常吗,公司哪来这么多资金,就算FIERCETech成功上市为她个人带来了不小的财富,但也不可能全砸在这件事上。
季夏说:“你有什么问题吗。”
许宗元问:“钱从哪来?”
季夏说:“集团要向外扩张,必然会引入新的股东。”
许宗元问:“哪家?他们为什么要入股熙图?你用了什么代价谈的deal?”
季夏不答,“看熟资料,下午你跟我一起和他们开会。”
对方团队到得早,离开会还有一刻钟,就已在装修气味还没完全散尽的大会议室里坐着了。
许宗元一走进会议室,就看见了他二叔许先淮和他二叔带来的人——季夏计划为熙图引入的新股东竟是CHG资本。
一场会开了些什么内容,许宗元完全没过大脑,因为他的大脑始终被另一个不相干的问题反反复复地牵拉着。
会议结束,许先淮叫住许宗元,“Eric.”
许宗元给他二叔面子,跟着下楼去咖啡店坐下。
等到没了旁人,许宗元直截了当问许先淮:“熙图集团全球CSO的位子,是你从Alicia那里买给我的?”
许先淮不是许宗元他爸,没必要惯着他给他留面子,“我不但给你买了CSO的位子,我还给你买了董事会的位子。”
许宗元的胸口蓦地腾起怒气,可这怒气的朝向并非许先淮,而是季夏——他早该想到,她的种种鬼话疯话没一句能信,忠诚二字在她眼里能算得上什么?
许先淮说:“你这脸色摆着给谁看?你是不满意还是不服气?熙图的发展前景我很看好,你将来在这个平台大有可为。这是一笔三赢的交易,你没有反对的余地。”
许宗元起身离座,“我不需要。”
许先淮怒了,“Eric,你的傲气要用在这种事情上吗?”
许宗元还是那四个字:“我不需要。”
室外夜色已起,许宗元抬头看天。天幕是青黑色的,上面没有挂着任何肮脏的、巨大的球体——就算有,也被掩于天幕固有的色泽之下,根本没有人能看得见。
方嘉发来微信,问许宗元人在哪里,季夏还等着他回去谈事情。
许宗元直接关闭了手机。
上一篇:氪金养崽:为病娇魔尊怒砸648
下一篇:梧桐大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