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袁与年
醒来时,头疼到好像经历了一场宿醉。
不过说到真正的宿醉——
向悠扭头看向紧掩的卧室房门。
孟、鸥、在、她、家。
这五个字蹦豆似的往外跳,给她吓得一愣一愣的。
昨晚自己到底是怎么想的,怎么想的?
她真想穿越回去,揪着自己的领子好好问一问。
但该面对的事情还是得面对。
向悠趿拉着拖鞋打开
房门,这回是真的吓了一跳。
被子都好好地摞在沙发上,孟鸥却不知何时滚到了地上,蜷成一团。
昨晚她好像隐约有听见一声闷响,只是那时睡得迷迷糊糊,还以为是梦中的声音。
向悠匆匆忙忙上前,试着将他扶起。
手指刚刚碰触到他的皮肤,发现他烫得吓人。
孟鸥的体温本就比她高上一截,是过去她冬日首选的暖手宝。
然而这次不一样,从他双颊的绯红来看,他似乎是发烧了。
孟鸥被她的动作闹醒,迷迷糊糊地睁开眼。
他颇为难耐地闷哼一声,自个儿从地上坐起,背靠沙发。
“你还好吗?”向悠紧张到有些手足无措。
孟鸥没说话,低头揪起自己的领子闻了闻,眉头紧锁。
“能借你的浴室洗个澡吗?我好难闻。”他张嘴就是一口烟嗓,快能和莱昂纳德科恩媲美。
向悠有点哭笑不得。
在这种情况下,怎么会有人开口第一句是这个。
可能是当初向悠给他留下的阴影太深,孟鸥一直很在意自己身上的气味。
他不喜欢喷香水,大部分时刻都是洗衣液沐浴露的味道,皂香混杂着柠檬香,很清冽的气息。
“……去吧。”此时此刻,向悠也只能这么说。
念及他还病着,向悠不敢走远,就坐在沙发上守着。
室内的隔音不算太好,能听见清晰的水声,像在下一场局部阵雨。
而后雨声渐止。
卧室门被缓缓推开,耳边传来厚重的喘息。
家里自然没有能供他换洗的衣服,他裹着向悠的浴巾,将将挡着腰上一截,冻得不停哆嗦。
孟鸥扶墙朝沙发走去,脚下直打飘,呼吸越来越重。
“你、你去我床上睡吧。”向悠好像没法安心让一个病人睡沙发,她匆忙上前搭把手,给他换了个方向。
孟鸥垂眼瞥向她。
他没说话,乖乖和她回了卧室。
卧室里的被子还是乱的,向悠本能地想去理一理,偏偏孟鸥已经坐了上来。
他冻到嘴唇泛白,向悠没辙,抱起一团被子就往他身
上招呼,手忙脚乱地开了空调。
等到暖气逐渐温暖了房间,她终于松了口气。
看见前任躺在自己每天睡的床上,这种感觉多少有点怪异。
不过,如果只把他想成一位病人,或许会好很多。
向悠一面这么告诫自己,一面帮他掖被角。
帮他将在外的手放进被子里时,孟鸥忽然不由分说地握住了她。
空调房本就闷热,这手又烫得很,好像顽劣的小孩放了火,火苗自交握的手心一路上窜。
向悠被定在原地,不敢动。
不敢继续帮他掖被子,也不敢抽回自己的手。
她只是低头看着孟鸥的手从被窝里露出一小截,那一小截正握着她的手,让她直不起腰。
可他的眼分明是闭着的,喘息虽然厚重但分外稳定,向悠已经分不清他是意识模糊间的无意之举,还是故意为之。
就像昨天那段话一般难猜用意。
“孟鸥。”向悠小声但坚定地喊他。
没能得到丝毫回应。
无论是握手的力度,还是他的表情和呼吸,没有任何变化。
向悠深吸一口气,开始一根根手指掰他的手。
他握得不甚用力,让她轻而易举抽出了自己的手。
只是末了她直起腰,看着那手空荡荡地搭在床边,还保持着半握的姿势,心头蓦地酸了一下。
向悠吸吸鼻子逼着自己冷静下来,快速地将他的手扔回被子里,快步退出了卧室。
虽然在关门前,她还是没忍住回头看了一眼。
看着前任睡在自己的床上,这种感觉果然怎么想都很奇怪。
昨天带回来的花还随手扔在玄关柜上,过了一晚它蔫了几分,但看起来依然娇艳。
向悠在家里翻箱倒柜了半天,没找到花瓶,倒是翻出了个高筒的储物罐,勉强可以替代一下。
她在水池边清洗修剪了一番,将花插好放在餐桌上,恍惚间愣怔了一下。
她想起了那段日子。
初入职场的她每天很忙,工资也很低,但依然坚持每周买上一小捧花,装点她和孟鸥共同的小窝。
来到昌瑞后,她其实也有买
过一段时间花。
只是工作实在繁忙,有一次她连轴转了半个月,某天发现鲜花根部已经腐烂发臭,恶心得她将花瓶和花一并丢弃了。
好像也顺带丢弃了那种闲情雅致。
插完花后,向悠又开始在厨房打转。
她的午饭和晚饭一般在公司食堂解决,早饭有时会在地铁站的便利店随便买点儿,有时则是下班回家顺路买袋打折面包之类的。
总之,独居这么久了,她的烹饪技能几乎没有任何增长。
有次母亲来看她,对着她直发愁,怎么连个饭都不会做。
“我不需要,也没时间做饭啊。”向悠答得理直气壮。
“那以后你找对象的标准得加一条了。”母亲满脸严肃,看起来是认真的,“一个家不能一个会做饭的都没有。”
“噗嗤。”向悠突然笑出了声。
“你笑什么?”母亲被她笑得一头雾水。
等向悠意识到自己在笑什么的时候,笑容凝固在了脸上。
她想起了她和孟鸥同居的日子里,两个人做的黑暗料理。
也想到孟鸥不会做饭,日后怕是过不了她妈妈这关。
可是那时候他们已经分开很久了。
这时候把他拎出来笑,不合适,也不礼貌。
也不知道他现在的做饭水平如何,还是和当初一样糟糕吗?
向悠回头看了眼紧闭的卧室门,使劲眨眨眼劝自己清醒一点。
冰箱里还有剩下的两片土司,夹个煎蛋就算是最简易的三明治。
但是病人好像不适合吃这个。
向悠在没有几平的厨房转来转去,最后多少搜刮出了点东西。
一番忙活后,她做出了一碗……番茄鸡蛋粥。
看起来有点儿恶心,但是闻起来还可以。
毕竟家里也就这点儿东西,有蔬菜有蛋白质有碳水,算是她招待客人的最高礼仪了。
这么想想,来她家做客好像挺可怜的。
转眼时间已经过去一小时,向悠蹑手蹑脚走向卧室,想看看他情况如何。
门悄然推开,屋内静悄悄的。
孟鸥依然安分地躺在床上,面容平静。手
脚也都像她离开前一样,全部放在被子里,堪称乖巧。
向悠小心翼翼伸出手,想探下他的烧退了没有,要是一直烧下去,怕是得去医院一趟。
手背刚刚靠上额头,还没用心感受到温度,被子里突然蹿出一只手,反握住了她的手腕。
向悠被吓了一大跳,“啊”了一声赶忙收手,看见孟鸥双眼亮晶晶地对她笑。
不是昨晚那种天真单纯的笑,是坏笑、狞笑、哂笑……
总之笑得不怀好意!
“你干嘛吓人呀。”向悠有点不开心地冷了脸,觉得跟病人生气不太合适,又试着将嘴角向上扬回去。
孟鸥就那么似笑非笑地盯着她,看她艰难地调整自己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