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袁与年
他还记着她的习惯。
从前她也常常找孟鸥帮她背书,方便她因为背不出来而崩溃的时候,有个人能给她发泄。
发泄的方法一般是扑到他怀里大哭一场,或者对他来一套雷声大雨点小的军体拳,虽然往往挥一半就会被孟鸥擒住手,让她背上一段再落下这一拳。
“孟鸥,你是个王八蛋。”向悠一边哭,一边背,一边骂他,手里的拳头也不忘攥得紧紧的,忙得很。
孟鸥用力握了握她卡在半空的手腕:“撒娇也没用,快背。”
“谁跟你撒娇啦!”向悠气鼓鼓地辩解着,然后接上一段背书。
虽然每次都背到面目狰狞,但最后的效果倒还不赖。
而现在,孟鸥依然记着她会用什么颜色的笔画下要背的段落,也记得背完的地方会用什么便签做记号,方便下次继续。
孟鸥坐在床上,被子一路盖到了锁骨,有点儿费力地用胳膊夹着,看起来有些逗趣。
向悠盘腿坐在椅子上看他,不紧不慢地背着。
空
调房很温暖,屋内是令人安定的香气,便显得那些稍显枯燥的内容,都没那么无趣了。
可还是有卡壳的时候,向悠烦躁地一个劲儿揉太阳穴,仿佛能把知识从这儿揉出来似的。
孟鸥放下书,专注地观察她。
待她的表情愈发焦躁,他赶忙提醒了一句。
可背不了几句,她又卡了壳。
这段她之前就卡过很多次,也就一百来个字,不知道为什么总是记不住。
向悠叹了口气,拿起水杯“吨吨吨”开始喝水,生生喝出了壮行酒的架势。
等到她把水杯“咚”一声放回桌上,孟鸥打趣道:“现在不哭了?”
向悠瞪他:“我都多大了。”
工作了几年的人,因为背不出书而掉眼泪,说出去怕要笑死人。
虽然坦白来说,有时候大哭一场真的很爽。
“也没人说长大了就不能哭啊。”孟鸥道。
是没人说,只不过是个约定俗成的观念罢了。
向悠鼻头有点儿酸,她努力把泪意按下,开口道:“你再给我念一遍,我这次一定背下来。”
孟鸥没急着低头看书,而是一眨不眨地看她。
眉眼里带着些欣赏的意味,还掺杂了很多看不明朗的情绪。
在向悠开口抱怨前,他及时收回目光开始念书。
等到向悠背完书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一点。
早饭吃得有些迟,背书又太专注,就这么将午饭抛到了脑后。
途中向悠有去阳台一趟,将洗好的衣服放进了烘干机,这会儿已经烘好可以穿了。
她将衣服一股脑抱回卧室,放在了床上,回身到客厅等待。
不到五分钟,孟鸥已经穿戴完毕,走出了卧室。
大衣被他拿在手上,站在一身家居服的她面前,看起来一副马上要离开的模样。
“你午饭怎么吃?”孟鸥顺手将大衣放上沙发道。
外套被放下来了,于是他从一个马上要走的形象,变成了刚刚到来,准备久留的形象。
“都行。”向悠顿了顿道,“罗森出了个新饭团,我打算等会下楼去买一个尝尝。”
这话一出,就等
于是提前拒绝了一起用餐。
孟鸥看着自己刚放下的大衣,神色有点尴尬。
“你呢?”向悠及时开口道。
“回去自己做吧。”他答得很随意。
有个问题很突然地跳了出来,没经过大脑审核,就从嘴里逸出:“你现在会做饭了?”
“还行,至少比之前好了不少。”孟鸥顿了顿道,“你想尝尝吗?”
现在,他可以通过妈妈的审核了。
这个想法猝不及防冒出来,吓了向悠一跳。
“不用啦,时间不早了,你快回去吧。”向悠礼貌地笑着,下了逐客令。
“向悠。”孟鸥喊她。
向悠周身一抖。
她很怕孟鸥喊自己全名。
小时候从父母口中听到自己的全名,就知道自己要倒霉了。
而恋爱时听到孟鸥喊她全名,反倒是全心全意期待着的,因为接下来孟鸥要说的话一定很认真。
但分手后,她开始害怕孟鸥的这份认真。
“怎么了?”向悠小心翼翼道。
“我昨晚喝醉了,说话有点冲动。”孟鸥叹了口气。
果然都是醉话啊。
向悠点点头:“没关系。”
“但我说的都是真的。”孟鸥认真注视着她,“我已经在昌瑞找到工作了,也打算在这里定居。我不需要你马上做出选择,更不想给你造成任何压力。”
向悠揪着衣角,没说话。
她的喉口有些发堵。
“我就是想告诉你,我现在在这里。如果哪天你想回头了,我随时都在。”孟鸥的声音低了一截,“如果永远不想了,也可以告诉我,我不会再打扰你。”
向悠低下头,她好像总对这种赤诚的真心太有压力。
滚烫到难以触摸,反倒让人畏惧。
孟鸥苦笑了一下:“那我走了。”
“嗯。”向悠随着他走到门口,“我就不送啦。你要是还感觉不舒服,记得去医院看看。”
“好。”孟鸥迈出门槛。
向悠握着门把手,想等他进了电梯再关上。
楼道惨白的墙漆下,衬得他黑色的背影有种落寞的肃穆。带去的一阵香气逐渐散开,那是她喜欢的洗衣凝珠的味道。
她看见孟鸥将将迈开两步,突然回头道:“对了,忘记说了,我离开a市,纯粹是因为我混不下去了。来到昌瑞也不是因为谁,只是觉得,和别的城市相比它更适合我。”!
第27章 番外4
短暂的假期过后,向悠又投入了繁忙的工作之中。
孟鸥没再找她,她也没有主动去打探过他的消息,仿佛那一晚和那个下午一样,都是一场特别的梦境。
梦醒了,生活还要继续。
但也有很多瞬间,会将她突然拽回那场梦境。
赶在回家过年前,向悠抽了个周日,给租屋来了场大扫除。
被褥自然是要全换的,向悠把旧被套丢进洗衣机,翻出备用被套时,盯着上面的花纹一怔。
这是那晚孟鸥盖过的。
也不知道他到底盖了多久,又在地上被冻了多久,真是个可怜鬼。
那天孟鸥离开后,向悠回身站在玄关里,定定地发呆了许久。
每次孟鸥的出现和离开,都像一阵飓风,卷起惊涛巨浪,留下一地残骸。
有些残骸碎在心里,有些倒是能切实触摸到的。
向悠走到沙发前,抱起两床被子,低头闻了闻。
淡淡的红酒味,不算太难闻,但也绝对不算好闻。
她将被套丢进洗衣机,把拆出的被芯挂起晒着。
虽然今天连个太阳都没有,也不知道在晒什么。
忙活完后,她才想起卧室里还有一床。
向悠辗转回到卧室,抱着要走的时候,又顿住脚步低头闻了闻。
是很熟悉的味道,来自被套上的洗衣凝珠香味,和她的沐浴露的味道。
没有孟鸥的味道。
或者说孟鸥睡在这里时,身上全是她的味道。
这床被子是前两天刚换上的,再洗一遍好像很浪费。
向悠想想,又把被子丢了回去。
虽然没有异味,但心理那一关还是很难过。
当晚,向悠不幸又失眠了。
可能每次遇到孟鸥,都要失眠一次。
她缩在温暖的被窝里,枕着他枕过的枕头,盖着他盖过的被子,鼻腔里全是自己的味道,却也全是他的味道。
这里明明应该是最私密安心的地方,此刻却被另一个人闯入,不由分说地留下了记号。
还是她默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