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昼焰火 第31章

　　韩磊本意原本是希望商焰能劝劝刘路，打消这个不切实际的念头，没想到商焰倒是和刘路“同流合污”，站在同一战线了。

　　这晚的研讨会没什么进展。

　　在十一点左右结束。

　　一结束，刚刚还争得面红耳赤活像是仇人的刘路和韩磊，研讨会一结束又哥俩好地勾肩搭背一起准备出去觅食宵夜，还问商焰去不去。

　　商焰拒绝了。

　　刘路点头：“也好，《荒城》里的杀手，就要一个瘦得病态的感觉，虽然开机还要好几个月吧，你提前准备准备也好。”

　　他们的会议室在酒店五楼，刘路和韩磊走后，商焰没坐电梯，直接走安全通道去了四楼。

　　剧组把四五六层都包了下来，此刻临近午夜，走廊里静悄悄的。

　　商焰走到4105房前，照例敲了敲门。

　　姜云晚开得超乎意料的快。

　　这让商焰有些吃惊。

　　“还没睡？”

　　姜云晚：“我怎么睡？你不是每晚都要来敲敲门吗。”

　　商焰像是没听出姜云晚语气中的嘲讽，倒是朝她和煦地笑了笑，“既然没睡，我可以进来坐坐吗。”

　　商焰没抱什么期待，这些天姜云晚在躲他，如果不是他死皮赖脸往上凑，可能一整天都见不到人影。

　　这次姜云晚干脆地让开身体，将半掩的门推开：“进来吧，正好有东西给你。

　　商焰表情倏然明亮了些，移步走进了姜云晚的房间。

　　一进房间，他就闻到了一股淡淡的橙花香气，那是姜云晚身上的味道，他喉结克制地轻滚了下。

　　那扇挂着4105的金属牌的门扉，正大喇喇地开着。

　　而姜云晚根本没有关上的意思，她径直朝着窗边的圆形小茶几走去。

　　桌面上乱七八糟地摆了一堆姜云晚的化妆工具，商焰还是一眼看到其中有个与众不同的盒子，从透明盒沿能看出里面装着红润的果子。

　　商焰心脏突地跳了下，抿住了微扬的唇，不自主跟了过去。

　　酒店铺了厚厚的地垫，几无声响。

　　姜云晚拿起那盒圣女果时，轻轻颠了颠，像是在掂量一颗真心的份量。

　　想起林月月那精心打扮的模样，姜云晚翘着嘴角转身，差点撞上靠拢的商焰。

　　商焰垂着下眼梢，已经看清了那盒子的圣女果，眼中是抑制不住的惊喜。

　　“这是……给我的。”

　　姜云晚收住脚步，将那盒圣女果直接拍到了商焰怀里。

　　“嗯，给你的。”

　　商焰接住。

　　单眼皮狭长尾稍，随着黑眸子里颤动的欣喜，往上飞扬，红润薄唇勾起的弧度也十分克制。那种发自内心的喜悦，让他整个人都熠熠生辉，好看的让人挪不开视线。

　　但姜云晚还是硬生生将目光从商焰脸上拉扯开了。

　　她知道自己的斤两。

　　哪怕她心里觉得商焰再可恶，想要保持距离，可她对商焰那张脸始终没有抵抗力。

　　没什么好不承认的，对美的事物充满憧憬，这是一种人的生理本能。

　　商焰那张脸，是他无往不胜的利器。

　　即便是他的黑粉，可以从内到外抨击商焰，却没人拿他的脸做文章。

　　“阿晚，你给我准备的。”商焰揭开盒盖，捻起一粒就要送进嘴里，就听姜云晚淡漠地说：“不是我，是林月月。”

　　刹那，商焰笑容凝固。

　　那粒鲜红的圣女果在他指间滚了一圈，又被扔回了盒子里，不过片刻他就毫无兴趣。商焰重复了一遍，“林月月？”

　　“是她。”

　　姜云晚后腰靠在了桌边，双手压住桌沿，眼梢微挑，看着商焰的表情，似笑非笑，“你以前的朋友，你不可能不认识吧。”

　　商焰脸上的喜悦已经褪得干干净净，那盒片许前还被他视若珍宝的圣女果被他扔到旁边的垃圾桶里：“认识。”

　　“她在《荒城》里有个角色。”

　　商焰说得轻描淡写，他也是前两天看刘路定下的演员名单，才知道林月月也在这个组里的。

　　姜云晚却蹙紧了眉。

　　她偏头看着散落在垃圾桶里的圣女果，有种兔死狐悲的怜悯，仿佛又看到了一颗被随意处置践踏的真心。

　　商焰看见了，语气微沉，“她和你说什么了？”

　　姜云晚抓起桌上一只眉笔漫不经心地在手里转，“没说什么，就让我把东西转交给你。”

　　两小时前，林月月只说和商焰认识，助理来找她，就离开了。

　　确实没说什么。

　　但按林月月的说法和她对商焰的了解，足以证明林月月没说谎，来见商焰还精心装扮过，姜云晚都能猜到林月月大概率是喜欢商焰的。

　　但是，商焰只说“现在”，丝毫没提及“从前”。

　　仿佛和林月月只是陌生人。

　　商焰这人……可真是无情得很呐。

　　商焰显然不信，轻捏住姜云晚下颚，抬起，直视她。

　　“那你为什么不开心了。”

　　姜云晚被迫和商焰漆黑深邃的目光对视。

　　“没有不开心。”

　　她只是从林月月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既觉得滑稽，又觉得悲怆。

　　不过，这些也没什么好同商焰说的。

　　她忽而笑了声，目光朝门口飘，“门没关，随时有人。”她嗓音一顿，似有挑衅闪过，“你不怕吗。”

　　商焰沉默了两三秒，还是放开了姜云晚。

　　姜云晚松了口气，她内心其实并不如表现出来的那般游刃有余。

　　她后退了一步，正要送客，手机在寂静的房间里响了起来，将沉闷撕碎了些，姜云晚快步走到床边，捞起扔在上面的手机。

　　是易奚打来的。

　　她愣了一秒，还是当着商焰的面接了起来。

　　像是某种无声的证明，或者说是较劲。

　　对，和自己较劲。

　　她还没来得及说话，易奚的声音已经在房间里炸开，“我看到南屿台那个采访了，商焰那个狗东西又在搞什么幺蛾子，什么狗屁冲动做错了事，他到底在做什么秀。”

　　易奚嗓门很大。

　　房间又静。

　　姜云晚虽然背对着商焰，也能感觉到电话接起后，商焰顷刻凝注在她身上的目光。

　　瞬息，身上不受控地起了层鸡皮疙瘩，但她依然状若无事地回头，抬起手臂，平静地指向了大开的门扉。

　　商焰目光微沉，唇瓣抿紧了。

　　两人的目光在寂静里短兵相接，各不相让。

　　好一会儿，商焰像是败下阵来，折身朝门口走去。

　　姜云晚也回转头，望着窗外晦涩的夜，直到听到门锁咬合门舌的轻响，她才长长舒出口气。

　　“你刚刚说什么？”

　　她问易奚，方才那半分钟的对峙里，她脑中一片空白，根本没听清易奚说了什么。

　　“我说商焰是不是又有什么阴谋。”

　　姜云晚跪坐在床沿边，声音放软了许多，“你最近是不是宫斗剧看多了。”

　　“哦，如果搞宫斗，没人搞得过那姓商的。”易奚最近沉迷宫斗剧，天天在微博上发表追剧感想，同粉丝互动，“他就和嬛嬛传里那什么贵人似的，看着纯良，其实一肚子坏水。”

　　姜云晚被逗笑了。

　　一晚上的憋闷，被易奚这么一搅合，就彻底放松了。

　　易奚骂起商焰就没个完，还能花式比喻，姜云晚干脆开了免提。

　　背脊下榻，双臂展开，做了个下犬式，边在床上拉伸腰背，边笑着不时应和两句，差点岔气。

　　易奚总算是消气了，挂电话前说了一句：“云晚宝贝啊，你那合约到底多久才到期啊。”

　　姜云晚脸侧贴在床上，算了下日子，“三个月左右吧，也没多久了。”

　　“行，到时候，我给你开香槟庆祝。”易奚恶狠狠地说，“庆祝你终于摆脱商焰那魔鬼了。”

　　“好。”

　　结束这通电话后，姜云晚在床上滚了一圈，这一通拉伸下来，脸颊有些出汗，她准备去洗个脸，抬起头那刹那，她脸上残留的笑容僵住了。

　　商焰没走。

　　他靠在赭红色紧闭的门上，一动不动，像是烙印在那的深晦影子。

　　那处光线很暗，商焰的表情不太看得清晰，但姜云晚就是感觉到商焰身上的情绪，是低沉摄人的。

　　睡衣滚到了腰上，姜云晚坐了起来，将衣服拉扯了下去。

　　她知道刚刚和易奚的对话，商焰都听到了，还是故作淡定地问：“你怎么还在这儿。”

　　“你不愿意我在这儿。”

　　商焰终于动了动，他微塌着靠在墙壁上的身体，直了起来，朝着姜云晚走近。

　　“是。”姜云晚警惕盯着他：“不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