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袖侧
这种事真是没办法。
乔薇以前陪妈妈重温老电视剧, 就看到过一个情节,两口子私下里说了另一个领导两句话,结果被家里孩子听见了。
后来怕孩子出去乱说, 就事事都顺着这孩子。这孩子知道可以用这个拿捏爸妈,越来越得寸进尺。
最后两口子没办法,就对外说这个孩子疯了。
后来是送精神病院了还是劳改学校乔薇忘记了。
人这一辈子, 谁还没个嘴碎嘴贱的时候。
她嘱咐杨大姐:“以后可别再乱说话了。”
杨大姐点头如啄米。
乔薇说:“我还得去上班,我先走了。”
她骑上车骑出去几米, 车头一转又回来了。
杨大姐和林夕夕赶紧凑过去, 听她有什么嘱咐。
乔薇果然是有嘱咐的。
“回家看看去, 有没有拿伟人像或者印着宣传口号的海报剪鞋样子的,赶紧处理了。”
“我说的处理是扔灶里烧了,听明白了吗?”
杨大姐的脸色又白了。
就看杨大姐那个脸色,乔薇就知道没白多说这一句, 她家肯定有。
果然杨大姐匆忙回家, 真翻出了个伟人像剪的鞋样子。林夕夕都恼火了:“你啥时候剪的?”
真要命。
杨大姐说:“就那天找不着纸,随手拿了一张……”
林夕夕一把抢过来, 拿火柴点火烧了。
看着那鞋样子变成了灰,杨大姐才脱了力往炕上一躺:“我不知道,我真不知道这也不行……”
女人天天地只在锅边灶台打转,家里也没有报纸电视,政治嗅觉就迟钝很多。
林夕夕把家里翻了一遍, 确定再没有什么了, 回屋来看杨大姐:“应该没啥了。以后千万注意啊。”
她今天也受惊了。
她过去生活在农村, 祖宗十八代贫农, 根正苗红,没怎么受到过冲击。没想到进城后, 亲历了一回。
吓死个人。
到了中午,林夕夕开始准备做饭了,进去去看,杨大姐还躺着呢。
“妗子,你该过去给那个人做饭了。”她推了推杨大姐。
杨大姐哼唧两声:“我这心口难受。”
今天受惊受大发了,人有点缓不过来。
林夕夕说:“那咋办?我做了给他送过去?”
杨大姐叹气:“别。他那个人可挑剔了。要不然,你过去给他做吧。他还得指点你怎么做呢,可不是随便做。”
“那你吃啥?”
“你先去给他做吧,别饿着他。回来咱俩下点面条子。”
“好,那我去了。”
吕天泽没想到今天来做饭的会是赵团长的外甥女。
林夕夕进来打了个招呼:“吕同志,我妗……我舅妈今天不舒服,我替她给你做饭。”
她的普通话说得不及乔薇,但比起杨大姐已经好太多了。
吕天泽点头:“行。”
林夕夕就准备做饭,她问:“有什么要注意的吗?我舅妈说您要求挺高的。”
吕天泽咧嘴笑笑:“没有,你随便弄就行了。我看会书,做完叫我。”
说完,他就进屋去了,带了一下门,虽然没有带死,但门就像是结界,挡在那,就是边界。
林夕夕没说什么,默默地做饭。
做完了也不敲门进屋,在院子里喊他:“做好啦,可以吃啦。”
吕天泽出来一看,饭菜摆好,锅刷干净了。
林夕夕说:“我回去了。”
吕天泽点点头。
杨大姐躺了一天。
赵团长回来吓一跳:“怎么了?”
杨大姐从来是个精力充沛的健壮女人,很少生病,而且特别勤劳,一刻不歇着,鲜少见她这么躺着。
突然这一下子,给赵团长吓着了。
杨大姐看着自家男人,想到自己闯的祸,可能差一点就连累男人了,突然放声大哭。
赵团长更慌了。
这婆娘,不怕她发飙,可真没见过她这么哭啊。
赵团长连哄带安慰的,一直问怎么了,杨大姐才抽抽噎噎地把事情讲了。
赵团长的脸都白了。
感觉自己离退伍大概就差一丢丢的距离了。
乔薇给自己拽回来了。
看着老婆子,很想骂她,可她已经满脸鼻涕眼泪了,又感觉无力。
最后赵团长在炕头的方凳上坐下,一言不发,只抽烟。
抽完一支,闷声问:“长教训了吗?”
杨大姐哽咽:“长了。”
“能记住吗?”
“能。”
赵团长嘿了一声,也不再多说什么了。
说一千道一万,都没有现实撞回南墙有用。
他站起来。
“干啥去?”
“总得去跟人乔薇说声谢吧。”
这跟救命大恩也不差什么了。
“嗯嗯,去吧,多谢谢她。”
“知道了。诶?你没去给天泽做饭啊?”
“我这身上一直不得劲,让夕夕去了。”
“行吧。”
赵团长专程过来道谢,严磊才知道了这件事。
乔薇说:“没什么好谢的,就是让嫂子以后一定注意点。”
赵团长唉声叹气:“她老娘们啥也不懂。”
“她不懂,你教她呀。”乔薇可不吃这套,“外面的事你跟她讲过吗?她成天洗衣服做饭的,家里连个报纸也瞧不见,也就每天听个广播才知道个新闻。你倒是给她开通让她懂的渠道啊。”
赵团长抓抓头,无可反驳。
回到家,林夕夕已经回来了,开始做赵家的饭。
赵团长问:“你去给你吕叔做饭,他没说啥吧?”
林夕夕撩起眼皮:“说啥?”
赵团长反而说:“没啥。”
吕天泽那个货不是个好鸟,要敢对自家外甥女口花花,他得揍他。
他不说,林夕夕就继续垂着眼煮面。
杨大姐接连好些天都睡觉不安稳,夜惊,盗汗。
赵团长去抓了几副要给她煎了吃,才好些。
那几天一直是林夕夕去给吕天泽做饭。吕天泽见她老实,也不再像刚开始的时候那样她一来,他就回屋了。渐渐两个人也能说两句话。
杨大姐好了以后,瞧着林夕夕给吕天泽做饭也没什么,中午那顿就叫林夕夕去做。
杨大姐一辈子勤快,就从来没歇过,家里有林夕夕的时候她也是一样一刻不停地做家务干活的。谁知道受惊生病的这几天天天躺着,这辈子没歇过的人忽然领悟到了“歇着”的美妙了。
其实中午男人不回来,她们女人在家本来就是随便对付点就过去了,不正经做饭的。
是吕天泽来了又加大了她的劳作程度。现在瞅着林夕夕给吕天泽做饭也没事,杨大姐偷个懒,中午那顿就叫林夕夕去做。
倒也无事。
到了春节,林夕夕把吕天泽的衣服也抱回来了:“我瞅他一个大男人洗衣服不像样子,我就说我顺手给他洗了吧。”
杨大姐说:“你舅说不给他洗。”
以杨大姐的勤快,一开始就说要把吕天泽的衣服也一起洗。是赵团长不让。
“不会做饭那没办法。”他嗤道,“洗衣服谁还不会洗。哪个当兵的不是自己洗衣服。这小子好日子过得太多,也该吃点苦。”
他还吹牛:“当年他新兵,特别横,谁也不怕。严磊带头蒙着被子胖揍了一顿,居然还不服,又揍了第二顿第三顿直到揍服了。让这小子给我们洗了一个月的衣服。咋现在就不能洗了?”
林夕夕吃惊:“舅舅干啥呀。“
她嗔道:“舅舅也得分时候啊。人家富贵的时候当然可以,现在人家什么情况,你这时候不照顾人家,以后人家回去当大官了,也不会想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