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痕 第20章

　　起初，脚步声很轻。

　　直到，某一瞬间，重物沉沉抛下来，床垫受力剧烈一晃。

　　商渡即刻从睡梦中抽离，拧眉，正欲睁开眼，鼻间就飘来熟悉的香味——像一株开在阳光下，淋着水的红玫瑰，这是周雨晚常用的香。

　　“这样都不醒……”她嘀嘀咕咕，不安分地挪动身体，离他越近，香气越浓。

　　他没睁眼，装睡。

　　她拿了样东西挠他的脸，带点细绒，应是玩具，偷偷摸.摸地幼稚了一把：

　　“派大星，我来了！”

　　“……”

　　“派大星，我们一起去抓水母吧。”

　　“……”

　　“不抓水母的话，那去我家玩？还是去游乐园？或者，我们去章鱼哥家。”

　　“……”

　　“好无聊。”得不到回应，她抓着海绵宝宝两只胳膊抓狂地摇晃，冲他龇牙咧嘴做鬼脸。

　　他却在这时睁开眼。

　　“……咳。”

　　她被唾沫呛到，脸“唰”地通红，在他贱兮兮地开口嘲讽她幼稚前，快一步调整好表情，跪坐床上，挺直了腰背，装模作样说正事：

　　“你上次答应帮我拍照，却没拍成。要不，现在补上？”

　　他没说好，还是不好。

　　遮光帘始终没开过，室内仅有的光源来自她没关合的主卧门口。

　　周雨晚不太能看清他表情，但打小知道他是有点起床气的。

　　一天下来，被她这么折腾着，再好的脾气估计都磨没了。

　　她有点心虚，抓着海绵宝宝，四肢着地，悄无声息地往床下退，“不拍的话，那你继续睡吧，我不打扰你。”

　　右脚脚尖刚沾地，就听他哑声说：“私房照，拍不拍？”

　　周雨晚顿住，知道他是来真的，也知道自己现在穿着睡衣，正好可以拍一组，只是，“我没让人帮我拍过这种。”

　　前段时间，纯欲风大行其道，她出过一组照片赶热度。

　　当时是自拍，穿着夏季常见的吊带热裤，有私房照那味儿，但又完全不是一回事。

　　“我可以帮你拍。”

　　语气挺淡，她却生生听出点“错过爷这村，就没这店”的意思。

　　商渡坐起身。

　　周雨晚把右脚收回来。

　　他视线打她荡下的吊带领口一扫而过，光线太暗，视野受限，然，眸光仍是暗了几分，舌尖轻舔干燥的唇，“走.光了。”

　　说完，不管她是何表情动作，他掀开被子，兀自下床，穿过衣帽间，进浴室。

　　水流声轻响。

　　周雨晚后知后觉地捂胸口，两腿别在一侧，坐好。

　　心脏扑通、扑通在眺。

　　拍摄前，商渡要调整相机参数。

　　周雨晚在他公寓逛一圈，除了基本的洗护用品，任意一款化妆品都没找到，连支口红都没有，于是失望而归，盘腿往床上一坐，抓着海绵宝宝摆弄两下，问：

　　“这个海绵宝宝，你抓的？”

　　“嗯。”

　　“真不是买的？”

　　商渡没接话，无语地瞥她一眼。

　　周雨晚又问：“送我的？”

　　“是。”不想再陪她在无聊的问题上浪费时间，参数也调得差不多，商渡举起相机，镜头对着她随手拍一张看看效果。

　　闪光灯乍然一亮，周雨晚才注意到镜头，抬起脸看他，他拿下相机，低头看照片。

　　“我素颜诶。”她说，“怎么你家一点化妆品都没有……”

　　“我用不上。”他回，顿了下，又说，“除你以外，也没带人来过。”

　　“哦，”周雨晚把头发拨到一侧肩头，露.出雪白的颈，“你后期会帮我美颜吗？”

　　“你不需要，这样就很好看。”

　　“真的？”她伸手向他要相机。

　　商渡坐在床对面的一张转椅上，没给，关灯，开自动窗帘，看看自然光下的效果，边回话：“你什么时候不好看？”

　　这句话把她哄好了，后面没再问。

　　她一个时尚博主，偶尔也会出美妆、穿搭、拍摄技巧。

　　知道自己怎样才是最漂亮、最能体现颜值身材优势的，在表情管理、动作姿势、找角度等方面，商渡不需要怎么指导她。

　　只是，需要直视镜头时，她总听到他说：“能不能给点眼神？”

　　她头朝床尾，仰躺在床上。

　　睡袍已经脱了，吊带穿得随心所欲，衣摆撩起一角，露一截腰线紧致的折角腰。

　　商渡站在床尾，拿着相机，居高俯拍她。

　　闻言，她直勾勾地盯住镜头，眼神攻击性很强，像要一并烧穿镜头后的他。

　　商渡拿开相机，她眨眼，他倏然俯身停在她上方五公分的地方，嘲谑地撂一句：

　　“怎么？你想杀人啊？”

　　她微愣。

　　阳光透过270°转角落地窗撇进私密的卧房，微尘在光照下漂浮不定。

　　两人角度对调，目光交错。

　　用这种近到能听清对方呼吸的距离。

　　“那是怎样？”她轻声问。

　　“你找不到感觉？”

　　“什么感觉？”

　　他没急着回话，只是凝视她半晌。

　　空气安静着，她视线不觉间落在他轻抿的唇上，只一秒，又极快地挪开，脸跟着别过去。

　　他起身的瞬间，周雨晚松懈一秒。

　　很快，他拖着转椅回来，敞着腿大喇喇往床尾边一坐，拇指在手机屏幕轻点两下，一首Thr3.am的《Do us》。

　　“啪。”

　　手机被他掷到床上。

　　她看过去，下颌却被他大手掐住，转回来。

　　“看我。”他放话。

　　周雨晚掀起眼帘，看他。

　　两相对视，谁都没有说话。

　　他把距离一点一点拉近，她看着他靠近，任由他靠近，发觉他眼眸天生深邃多情，就连倒映出的她，都好像格外漂亮一些。

　　他眼睫阴影投在眼下，鼻息轻轻拂过她面颊，有点痒，有点不自在。

　　这么微妙的动作和感受，却叫她无法忽视，心内掀起狂风巨浪。

　　她小心翼翼地屏着呼吸，胸腔起伏的动作很小很小。

　　没给她回答可否的选项，他直接下命令：“闭眼。”

　　她听话阖眸，卷翘鸦睫因不安而颤.抖。

　　他磁嗓低低地在耳畔响起：

　　“喜欢在哪里？酒吧，小树林，酒店旅馆，泳池、浴缸，还是……在我的床上。”

　　她似懂非懂，却还是配合地跟着他思路走，“床上？其他的，暂时不好想象。”

　　“OK，你跟你喜欢的男生在我的床上。”

　　“……”周雨晚睁眼瞪他。

　　商渡坏笑出声，舌尖抵了下虎牙，混.蛋得不行，“是你选的在我床上。”

　　“我没喜欢的男生。”

　　“那就男朋友。”

　　“我也没男朋友。”她不假思索地回。

　　眼前忽地一暗，一只大手覆上她眼帘，他语带警告意味，低沉危险地震在耳边：

　　“你真没有？”

　　她默然。

　　算是有，也算是没有。

　　只一天，彼此都心知肚明是假的。

　　“有没有？”他问第二次。

　　喉咙紧巴巴地咽下一口唾沫，周雨晚松口：“有。”

　　“你们在床上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