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九棂
闻言,薄妄站起身来,一手按在桌上,俯身逼向她,眼神阴鸷冷冽,“鹿之绫,你很喜欢吹彩虹屁?”
他知道自己是什么水平。
薄家的佣人都个个比他有文化,她在讽刺他?
“我不是吹捧。”
鹿之绫十分真诚地迎向他的视线,“是,识字是没什么厉害的,有老师教正常人都会,可你没有老师教过,你全是自己认的,我很佩服你。”
她的眼神,她的声音,没有一丝虚伪。
当年她大哥就是这么哄她学习的,夸得她像是全世界最聪明的人。
“……”
他的眼神果然没那么冷了。
“以你的能力,只要随随便便学一下,识字量就上去了,以后再也不会吃那些暗亏。”
“你想给我补?” 他听出她的意思。
“嗯。”
“你的学业也就到15岁。”
15岁之后她就瞎了,就没再学习过。
半文盲教全文盲?
听到这话,鹿之绫眨了两下眼睛,点头承认,“对,我学历确实不高,K大少年班都没有上完,所以我只能给你打一点浅薄的基础,请你不要介意。”
少年班,中学没上完?那怎么和大学扯上关系?
薄妄觉得不对,靠着餐桌边缘拿手机查询什么是少年班。
查完。
操。
鹿之绫生怕他拒绝,站起来推着往他会议桌那边走,边走边道,“我觉得记忆文字最快的方式不是看,而是写,所以我准备了一些字帖,你来看看。”
桌上铺好了一叠又一叠的字帖,从笔顺开始学的字帖,还有注音学习机,整个一……儿童教学模式。
“我本来在想,打基础应该要拿小学的课本练,可是我又想,你那么厉害,连管理学和建筑学都能跳级学得七七八八,小学课本对你来说太小意思了。”
鹿之绫站在一旁极尽所能地吹捧,“所以,我把SG的一些业务内容做成字帖,这样,你可以一边练一边熟悉SG,双管齐下。”
薄妄站在桌前,随手翻了翻沉甸甸的字帖,“你是要我把这些全部写完?”
她疯了?
“不是,你能写多少就写多少,剩余可以当资料看。”
鹿之绫说着又拉来一辆零食柜,“我准备了零食、饮料,要是累了可以吃一会,再看会电影放松,旁边还有按摩椅。”
“……”
薄妄觉得不对,但被哄得很舒服,跟见了鬼一样。
算了。
就陪她玩玩,反正季竞那一套他都看腻了。
见他没发火,鹿之绫便将钢笔的笔帽拔下来递给他,薄妄接过笔坐下来,转了转笔,开始写起来。
可能是不常握笔的缘故,他抓笔的姿势有点像小学生,很用力。
鹿之绫站到他的身旁俯下身,纤细白皙的手指搭到他的手上。
“你写的时候不能这么用力,不然很快就会累,要放松一些。”
她认真地调整着他的手。
属于她的香气在空气中沉下来,薄妄呼吸一凝,就看着她摆弄自己的手。
她的手指跟她人一样柔软。
“你再试试。”
调整好后,鹿之绫松开他的手,直起身来。
那股香气顿时就远了。
薄妄有些烦躁,沉着脸在字帖上写字,鹿之绫忽然靠过来,再次握住他的手在纸上写字,轻声道,“下笔重,收尾轻,你的字很好看,就是差点技巧。”
他抬眸,就看到近在眼前的软唇。
鹿之绫把当年大哥教自己读书的那一套拿了出来,对着薄妄嘘寒问暖,一会倒水,一会给他敲背,还不停吹捧……
人嘛,总是会称赞中逐渐迷失自己。
薄妄一写十几页。
鹿之绫低眸看着他写,插着时机和他说一些SG的业务,“我在想,我们应该用两个月的时间独立策划一个热效应的项目,电影不行,筹备时间太长,电视剧和综艺你觉得哪个更好?”
“你想做电视剧。”
薄妄说的是个陈述句。
“你怎么知道?”鹿之绫怔了下,今年乘娱的女团选秀综艺特别火,可以跟风,但她不喜欢拾人牙慧。
薄妄头也没抬,只扬了扬写完的那一叠字帖。
鹿之绫拿起来看一眼,才发现自己在里边放的电视剧资料占比比综艺占比重,她设计这字帖的时候完全没注意。
“现在国内的电视剧模式大多是边拍边播,两个月够做剧了。”
她做了很多资料,也电话询问过老太太找的那些前辈。
“就算顺风顺水,两个月最多也就播出一集。”
薄妄转着手中的笔,抬眸看向身旁的人,“鹿之绫,我没发现你还是个赌徒。”
两个月就赌第一集播出大爆。
鹿之绫有些意外地看向他,他不止在写字,还猜透她的心思算好了在制作周期下能播出几集。
她不由得想起丁玉君和她说过的话——
“薄妄小时候特别聪明,什么都一学就会,三岁识字读文,四岁识诗上百首,滑雪骑马不在话下,他在方方面面都表现出了强大的天赋,可那一场车祸,把什么都毁了,他不记得自己是谁,家在哪里,也不记得学过的一切。”
她本来还觉得老太太说得有些夸张,但现在看来确实如此,他不是只会歪门邪道,他只是在黑暗中呆了太久。
以他的能耐,如果在薄家长大,不可能只是一个大家族的边缘游离者。
“我想试试。”她站在他的身旁,认真地道,“薄妄,我相信我们不会输。”
她说,我们。
薄妄猛地抬眼看她。
第88章“白掉的馅饼”想尝一尝
“你这小扫把星,害我妈中风,你不是我们家里人,滚,我已经把你卖了,赶紧给我滚!”
“你还敢睡?我们把你买回来就是让你干活的,赶紧把那边的下水分好类!去啊!欠打是不是?”
“阿唐,你一个人死好过我们大家死啊,你就把这盗窃罪认了吧。”
“唐哥,我们一场兄弟,你就当成全我吧,让我做赌场的二把手,做肖老板最得力的手下。你长这么一张脸,有的是富婆愿意包养你,这种出路不是更好?”
“唐哥,这只包是不是很好看?要两万块呢,肖老板说了,只要你一死,他就会认我做干女儿,给我买数不清的包。我们十岁就认识,我看着你一路走来活得这么累这么难,太辛苦了,干脆别活了。”
“戚雪死后,薄家就和我们戚家没关系了,你是薄家人,不是戚家人。”
“我们薄家出了这样一个长子长孙,真是丢尽脸面,他怎么不干脆死在外头。”
被勾起的回忆让他眸色暗沉。
这不是他第一次听到从她嘴里说“我们”,也只有她说的,是真的“我们”。
和他从前听过的都不同。
鹿之绫走到他对面,铺开长长的宣纸,一手拢起有些宽大的袖子研墨。
薄妄抬眼睨向她。
研完墨,鹿之绫从笔架上取下一支毛笔,沾墨,然后低头在宣纸上笔翰如流。
她站在书架前,点点墨香落于纸上,乌黑的长发垂于颊侧,温柔似水。
鹿之绫一口气写了八个字,她放下毛笔。
墨迹很快干了。
她拉开手中近一米长的宣纸给他看,上面写着八个大字:
【衔胆栖冰,来日方长】
很浅显的激励。
她的字,漂亮大气。
他盯着那个“栖”字,盯了很久。
他的嗓音极沉,“我以前有另一个名字。”
“嗯?”
鹿之绫睨向他。
他收回视线看向她,盯着她一字一字道,“阿唐。”
所以,突然说他在以前的名字干什么?
也想要字么?
鹿之绫正想着是哪个“唐”字,有哪些可以激励人的成语,就听薄妄道,“叫一声。”
“啊?”
鹿之绫愣了下,还是相当顺从地唤他的名字,“阿唐。”
柔柔软软。
很动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