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千野渡
天知道沈离清醒着,是如何面对收银员和附近巡桌服务的小姐姐越来越意味深长的目光。
他拽得她有些疼了,刚才被误伤的腹部,疼痛还没下去,她实在坚持不住一路没有目的地一直走。
终于忍不住抗议:“陆长鹤。”
“你能听得懂我说话吗?”
“陆长鹤?”
“能不能别走了。”
他就是没反应。
沈离最后使了一点劲,没挣脱开来,有些脱力地叹息,“你拽得我好疼。”
那股力道马上松了,陆长鹤保持着背对她的姿势站定。
沈离心里安慰自己,他就是个喝醉的人,迷迷糊糊有些糊涂很正常。
主动绕到他面前,仰着脑袋去瞧他微醺的脸。
他懒懒地睁开一条眼缝,声音有气无力,沉闷又沙哑,“你刚刚……被撞到了?伤在哪了?”
沈离摇摇头,“我没事。”
他又撑着眼皮睁开些,眼睛里像蒙上了一层雾气,“今天生日过得开心吗?”
“嗯。”沈离微微点头,嗓音轻缓,耐心跟他说起来,“柳姨给我准备了一桌宴席,还买了蛋糕。”
他问:“有许愿吗?”
沈离眼神闪躲,“还没有。”
“是你说要我愿望成真。”他目光如炬,步步紧逼,逼迫她直视自己,“你是害怕我的愿望了吗?”
是知道了他肮脏见不得人的渴求,所以害怕了吗?
她希望他愿望成真,又怕他愿望成真。
是这样的吗?
他面容苦涩,张口难言。
沈离心里一悬,后退了一小步,“没……”
陆长鹤直起了身子,将那股压倒人的气势收回去,从容不迫地从兜里掏出一只打火机,“那就重新许一次愿。”
啪嗒。
他摁下开关,一簇火苗燃起。
沈离:“……”
他跟上她后退的那一步,将打火机举在她面前,“换一个,希望蠢兔子愿望成真的心愿。”
那就不要陆小狗愿望成真了,希望蠢兔子事事如愿吧。
沈离抿紧的唇瓣里,齿关因紧张而还在咬着唇肉,在他希冀落空后,神色受伤着叫她换个愿望时,齿间松开,眼瞳里燃起了点点星光。
那一刻是有些动容的。
她犹豫着双手交叠举起,作一副许愿的姿态,阖上双眼。
许愿的十几秒里,她基本都在用于思考。
最难的是两全其美。
但她还是贪心地想:
愿余生,你我皆如意。
沈离缓缓睁开眼,像吹蜡烛一般,轻轻呼气吹灭打火机燃起的火光。
他嘴角上扬出一个干涩的笑,把打火机收回口袋,又蹲下身去,好似突然没了意识,整个脑袋都往下埋,“陪我吹吹风吧,一会儿我就清醒了。”
“晚上风冷,容易感冒。”沈离柔声劝说,已经拿出了手机点开出行软件,“我叫个车送你回去吧,你住哪里?”
他又开始不吭声了。
“你告诉我住哪里好不好?”沈离索性跟着他一块儿蹲下,歪头盯着他往下埋的后脑勺看,“你要是不说我就只能带你回去了,你明天醒来不能跟我生气。”
他不说话,沈离只能当他默认。
“那走吧。”
果断叫了个从这里到别墅的车,好在陆长鹤没有醉得很死,虽然还是需要搀扶,至少能自己走,不至于全身的气力都倒在沈离一边。
好不容易折腾上车,沿途沈离还到处观望,终于看见一家还开着门的二十四小时便利店,忙提醒司机:“麻烦师傅到前面的便利店停一下。”
司机遥望了一下路段,“这里有摄像头不好停车啊,我开到前面的车位去,你再跑回来吧。”
“可以的。”
沈离把陆长鹤的脑袋往另一边的车窗靠,完全脱身才着急跑下车,一刻也不停跑着进了便利店。
因为解酒药之类的药品需要在医生的指导下开药服用,她不好直接去药店购买,只能找一家便利店,买了一瓶酸奶,虽然没办法解酒,好歹能降低酒精对胃黏膜的刺激,起到缓解作用。
重新上车后,刚关上车门,旁边那一大块身体又倒了过来,像是怕她又走了似的,这回直接双手抓紧了她的臂膀。
沈离:“……”
“现在的小情侣啊。”司机瞥了眼车内后视镜,啧啧摇头,“大晚上还能搁这折腾。”
沈离尴尬笑笑,看着陆长鹤近在迟尺的脸,否认关系的话突然就卡在喉间了。
最后还是硬着头皮挺到了陆家,司机在看见他们往别墅里走的时候眼睛都直了。
陆长鹤一直保持着一半的身子贴着沈离走,双手绕着她的臂膀不肯松开。
这个点别墅值班的佣人也下岗了,一路上异常安静,所幸没发生什么意外,沈离安心扶着他上电梯,直奔他自己的房间。
一只手都在摸索着给他开房门的,楼上骤然响起一道女声——
“小离子吗?”
别墅楼内部是呈圆弧状设计的,柳雁和陆丰的房间单独在三楼,沈离可以隐隐约约看见楼上正对面的扶手处,柳雁穿着披着外套往楼下拐角处沈离和陆长鹤相对的房间看。
因为刚好在拐角盲区,沈离吓了一激灵,确认柳雁看不见她之后才悄然松口气。
不打算回应,等柳雁走了再开门进去。
“嗯……”
沈离迅速捂住了发出声音的陆长鹤,心都跟着停跳,真是好死不死了。
这下是不出声也得出了,“啊……是我。”
柳雁困惑扬声问:“这么晚了,乌漆抹黑的还在走廊干什么?”
“我突然想起来在客厅落了东西。”沈离张嘴就编,随便应付了两句,“没什么事,我回房了,你回去休息吧。”
生怕聊多了被发现,又不知道这厮还会有什么动静,只能赶紧开门先带他进去。
虽然陆长鹤不经常回来,他的房间每隔几天也会有阿姨来打扫,环境一直是很干净整洁的。
直到灯光大亮,沈离扶着他到床边躺下,得以注意到床头墙面上张贴的数张赛车海报。
她很少有来过陆长鹤的房间,因为这里很大,基本上每回来也只是在前面一部分地方逗留一会儿,休息处从未踏足。
她也是第一次看见这块墙面,不由看愣了几秒,扫了一眼床边,还有一张用相框裱起来的照片。
照片里,意气风发的少年一身鲜红的拉力服站在领奖台上,手握荣誉,环抱鲜花,脸上洋溢着真挚而肆意的笑。
沈离没忍住走过去细看,也就两三年间的事情,照片里的少年和床上躺着的人变化不大,唯一一眼看出不同的,只有气质了。
那或许是他最快乐的时候,沈离想。
床上的陆长鹤翻了个身,哼哼几下,沈离才回过头去看他。
她顾不上自己还脏着的衣物,费力将陆长鹤又扶坐起来,“你先别睡,把酸奶喝了。”
沈离把带回来的酸奶开盖,递送到他嘴边,他倒好,嘴巴闭得严丝合缝。
沈离依旧耐着性子,“你能不能听话。”
他扭开脸,“不……”
沈离又强行扭过他的脸,把酸奶抵在他嘴边,还是被他给挡开,他还气恼地一下咬在了沈离的手背上。
“嘶……”沈离疼得抽回手,灯光下两道明晃晃的牙印清晰可见。
好嘛,她咬过他一次,这下是因果报应还回来了吗?
“怎么酒劲上来一点意识都没了的感觉。”沈离轻轻一推他,他就又倒回床上去了,“你要不喝明天有你疼的,我也不管你了。”
她是真不管他了,把酸奶放到床边的柜子上,打算起身回去。
身子还没站直,被他一只伸过来的,力道忒大的手猛地一拉——
整个人往床上倾倒,重重跌了一半在床褥上,一半在陆长鹤身上。
从未如此贴近的心跳,一下一下有规律地响在她耳边,静谧的空间里,回荡的只有彼此的呼吸声。
他身上很热,像跌进了火炉,他要将她融化似的,如此炽烈。
他压下了脑袋,沈离感觉到他的唇瓣几乎就贴着她的耳垂,温热的气息丝丝缕缕,勾入心弦。
可怕的是沈离居然并没有很抗拒这种气息,那分明是那样强硬霸道的。
她心里开始害怕,探索到未知的害怕,怕得浑身都在微颤。
可他又这样温柔,即使神智不大清醒,他感受到她的不安的心脏,也会伸手在她肩膀轻抚,像哄小孩儿一般安抚着她。
在她情绪稍定时,他马上又是另一幅面孔,猝不及防翻身将她压在身下。
“你……”沈离可以看见他镂空的锁骨,清晰分明,顺延至两侧宽厚的肩膀。
时间好似定格此刻。
世界只剩下彼此。
她大脑被抽空,定住似的,眼睁睁看着他缓缓压下来的身子,以及微张的唇瓣。
只听见粗重的喘息声在彼此耳际此起彼伏,暧昧迷乱。
在将要抵上她唇间时,倏地梦醒,咫尺之遥,他断然放弃,身子又提起几分。
他依然知道这样不可以,她说过,要给她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