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千野渡
“还是我们小天才懂事, 知道来接你罗哥。”
两人默契地并肩着往外走,这几年见面次数不多,关系倒是一点也不生疏。
陆长鹤闲聊扯淡般问:“比赛怎么样?”
“还行吧,来来回回不都那几个车队,多多少少几个黑马呗,你罗哥在,什么人不得压着打。”罗森抬高了下帽檐,疲惫的脸上了无生趣,“就是年纪大了,罗哥我三十来岁了还硬挺着,不过算算时候差不多都该退休了。”
陆长鹤眉宇一展,忽觉岁月蹉跎,“一晃都要退休了,卡纳几个老队员也退的差不多,前段时间一块儿约酒,又啰嗦我好一顿。”
听到这罗森总想发笑,不由情面拿他玩笑:“可不嘛,多牛逼的小天才,谁见了不叹一声可惜。”
这么多年过去,说起这事,陆长鹤都能谈笑风生了,“好汉不提当年勇,虽然哥们现在也很牛逼。”
“是是是,牛逼死了。”罗森敷衍恭维,环过他的脖子,“带哥吃大餐去,累死了妈的,这长途飞的。”
陆长鹤才想起来他是从国外飞回来的,“你时差不倒一下?”
罗森不管这些,“精神头好着呢,干饭去。”
陆长鹤带他去了最近的餐厅,单开一个包间,点了一桌子的菜。
看得出接近比赛那几天对于身材体重管控相当严格,罗森一把年纪还这么折腾确实遭不住,有段时间没好好吃顿饭了,酒都没怎么喝光干饭。
陆长鹤看着他也饱了,随便扯了个话题开头:“还有件事儿,没跟你说。”
罗森眼也不抬:“讲。”
陆长鹤直截了当:“沈离回来了。”
罗森那手一下就顿住了,嘴里的饭咀嚼半天才咽下去,思考着这话,“喔,想起来了,你老早之前跟我说过她上国外去了,这么多年了才回来呢?”
陆长鹤倒觉得这已经不错了,“回来了不就行。”
对于这个给他人生带来转折的女孩,罗森一直不大好评价,如果站在陆长鹤这边,他有的情绪只是感慨,惋惜,不过人各有道,走成什么样都是命数。
他面色淡淡,“那你打算怎么办?把事儿都告诉她?”
“算了吧,那点事儿有什么好提的,徒增伤感。”陆长鹤慢条斯理贴着杯沿抿了一口酒,“她也用不着知道。”
“那你就这么耗着?能追的回来?把自己折腾成这个样子,什么好处也不捞。”罗森都不知道他脑子那根筋是不是从六年前就搭错了,“你也不看看你当初是怎么伤人家的心,还想着干追给追回来?人要是脑子没事儿都不能再看你。”
“那我等她什么时候脑子犯抽看我呗。”陆长鹤想得很开,还很乐观,像当初知道沈离把他删的干净之后还乐呵呵给她发信息一样乐观,“哥们现在叫深情男主。”
罗森只管乐呵:“哟,真会起外号。”
陆长鹤跟着乐,乐完才觉着惆怅,一口饮尽杯中酒,又接上一杯,“她吧,回来这一趟哪哪都好,就有一点不好。”
罗森:“?”
陆长鹤啧了一声:“妈的招了个男朋友回来。”
“?!”
“……你他妈的。”罗森刚咽下去一口饭差些噎吐出来,“还深情男主,你丫深情备胎吧死小子。”
陆长鹤不慌不忙点了根烟,顺手递给他一根,咬在唇间,烟雾缭绕蔓延,颇有一股少时的痞气,“这种话我听过不下一次,你已经攻击不到我了。”
“嘁。”罗森哭笑不得,这小子往好听了说是情种,实际就一恋爱脑,往往复复几年了都栽一个人身上。
当然,他还很自信:“我说这就是深情,你有异议?”
点燃的烟被罗森夹在指间,搁置一边,另一只手举杯示意他碰上,“没有没有,深情哥来一杯。”
“……”陆长鹤不喜欢这个外号,不情愿跟他碰上一杯,小饮一口,“叫好听点。”
罗森身子后靠,啧啧摇头,半句话讲不出来,默默陪一根。
兜里信息响过几次,陆长鹤才翻出来看,夹杂在一些公事汇报里,他妈发过来的信息格外扎眼——
过中秋回家吃个饭吧。
“……”陆长鹤选择无视。
我知道你烦心你爸。
“……”陆长鹤选择继续无视。
小离子也在。
“?”陆长鹤麻溜回了个好过去。
陪着过中秋这件事,沈离也有点懵懵的,听说那些陆家的七大姑八大姨什么亲戚都会过来。
临到快吃饭了,她还窝在房间里没下去,她向来最不会应付长辈了。
从前在自己家里的时候也是,常常因为性格原因把场面冷下来。
不过柳雁让她放心,吃顿饭走个过场就好,家里长辈问候最多的还是两个主心骨的孩子。
一起带过来吃饭的还有几个小孩子,在一楼打打闹闹,声响很大。
刚从外边进来,走到沙发边屁股还没做下去,陆长鹤就被他们缠着要一起玩。
柳雁刚刚还在跟人寒暄,见着陆长鹤进门,聊得差不多就抽了空到他身边去了,怕几个孩子又招他烦,啰嗦着哄走,又念叨陆长鹤,“这两年叫你回来聚顿饭都不容易。”
陆长鹤不假思索,“什么话,我不是经常回来?”
柳雁补充说:“有你爸的场子。”
“那是另当别论,过年我也回来呢。”陆长鹤兴致好,又蹭上来一个小团子,他索性来劲儿上手捏了两把。
被柳雁无情拍开,“别给捏哭了。”
陆长鹤不想回答,又要他陪着玩,又怕他玩坏了。
“行了,不跟你争,你来这为的什么我还不知道?”柳雁看穿他的心思,也不拐弯抹角,“去把离离叫下来,差不多吃饭了。”
陆长鹤兴起的兴致更甚,站起身整整衣装,“下次这种事应该早点告诉我。”
柳雁冷哼一声,“出息。”
陆长鹤先回了自己房间,早些年搬走的时候就吩咐人把房间改装了,什么墙贴电竞系列都撤了,如今搞了个简约主义,看着死板。
他一直不大会搭配休闲装,但扛不住是个衣服架子,穿什么都能有点模样。
里头是纯白高领,外边搭着纯黑大衣,说不上多难看,但确实是很突兀,陆长鹤在镜子里看了又看,还是觉得不大行,脱了大衣才顺眼些。
满意点点头准备出去,刚到门口又顿住,看了看不远的窗户,心生一计。
曾经书籍题册堆满的书桌上,如今清空架起了电脑,沈离还在忙着制定整理研究计划,一时间忘乎所以。
沉浸时,她常常感受不到太到的外界侵扰。
而当窗台那道似如曾经的身影窜进来后,她余光里才惊觉,整个身子转过去,愣住一下后,是说不出话的无语。
“……你不觉得很幼稚吗?”沈离只觉得烦心,“多大了还玩这种小游戏。”
“此言差矣。”那人翻进来还理了理领子,一副有模有样的做派,“我在帮你回顾从前,你不觉得……我比以前更有范?”
“没有。”沈离果断否认的话脱口而出,“如果你再这么冒犯,我真的会告诉——”
她一时哑然。
在回忆深处的某个片段里,她是不是也曾说过这样类似的话?
就那么大点的课桌,少年挪着身子凑到她旁边,他问她是不是有记账的癖好,还不要脸皮说:“我妈现在知道我爬你窗子吗?”
“不知道。”那年她也曾这样试图威胁到他,“但你最好不要爬了,不然我真的会告诉她。”
……
很模糊的记忆了。
只是故事开始的时候,她很想远离他,非常、非常想远离。
像现在一样。
有种故事兜兜转转又回到原点的恍然。
沈离不愿多想,没了耐心,“你到底有什么事?”
陆长鹤好像真能看透她这一下的停顿都想了什么,有种计谋得逞的自信,“我妈让我喊你吃饭。”
“那麻烦下次走正门。”沈离坐正身子,处理完一部分结尾,存档关了电脑。
陆长鹤倒是会抓重点:“你还希望有下次?”
“……”脸皮跟从前一点没变,不对,是变得更厚了。
沈离不想理他,自顾自走出去。
这是沈离第一次见到陆家客厅的长桌差不多坐满的场面,八珍玉食,目不暇接。
顽皮的孩子在玩餐具,长辈走流程似的开始敬候,谈到从前,又谈到如今,从事业谈到结婚,又谈到子女。
最令人关注的还是芙妮跟陆砚安的婚事,恰巧这时候芙妮的家里长辈也过来了,几人其乐洽谈。
“差不多得定好日子,婚礼操办也要提上日程了。”说话的是芙妮的妈妈,关于他俩的事没少操心。
这种话题陆砚安从不抛给芙妮,主动应付:“在准备了,要不了多久,最近应该可以处理请柬的事。”
她总算安然,“这才好,看见你们早点成家,长辈才放心。”
沈离坐在桌位,不大起眼,也不说话,蒙混着自己吃东西,在坐也不多问,都知道陆家跟她是什么关系。
好歹是顾及场面,陆长鹤也没坐在她身边,跟着陆砚安他们坐在离长辈最近的位置。
不免就被问候:“长鹤也老大不小了吧,谈了女朋友没有?”
陆长鹤还在置身事外似的夹菜,顺口回:“没。”
亲戚挂心到他身上来:“这可不行啊,到时候得让你爸给你介绍介绍名门小姐。”
陆丰冷笑,斜眼睨他,“他可自作主张得很,哪听得了我介绍。”
亲戚接话便劝着:“主张就主张吧,儿子都这么出息了,你做父亲的还奢求什么呢。”
言外之意,那么废物的儿子都已经出息了,还奢求管他这管他哪,怎么也说不过去。
陆丰心里明白地透透的,不再讲话,谈起那小子,多说上两句都要吵起来的样子。
以为他至少成长了,自己打拼一番事业了,心智也会有所长进,会理解父母的用心良苦。
最后还是这个样子,说成熟也成熟,为人处事上了道,说不成熟吧也就差不多那样,还是让陆丰噎得慌。
那亲戚继续着款语温言:“不过男人有了事业就该早点成家,别跟你哥哥似的,三十好几才想起来结婚。”
莫名被点了名的陆砚安也只是垂头笑,他跟芙妮早几年的关系可算不得正当,确定在一起也才是前两年的事,要不是老婆难搞,哪用得着三十好几才结上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