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海大人
他们一家三口原本全都指望着温明月的工资紧紧巴巴的活着,现在加上温菁的医药费,日子更是揭不开锅,温明月被警察带走更无意于雪上加霜,甚至连个好一点的律师都没有办法给她请,只能依靠法律援助。
可温明月挪用公款罪,罪名属实,又拒不归还挪用的上百万资金,数额巨大,案件很快宣判,判处十五年有期徒刑。
穿着橘黄色看守所服的温明月当即头晕目眩,幸亏被周围的法警搀着才没有才没有栽倒过去,耳边传来谢岑的哭骂声,温明月眼前发昏发黑,朝听审团望去,谢岑跪在地上痛哭流涕,她张了张口想说些什么,可法警已经拖着她虚弱无力的腿脚走了。
等她再次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被解开了手铐,塞进了在冰凉阴暗的四方天地里。
牢房里的其他人钉钉地看着她,她们来全国各地,犯的罪名五花八门,唯一相同的是她们都比温明月年轻力壮,监狱里可不是讲尊老爱幼的地方,温明月苍老的身子一颤,仿佛有四面八方的寒气往她身上涌。
不到一个星期,温明月已经快要疯了。
她在文明的社会里生活了大半辈子,猛不丁被扔到了弱肉强食的监狱里,白天还勉强正常,可一到晚上,牢房里的人就那她出气,不是暴力蛮横的揍她,而是用各种小动作折磨她,虽然不致命,但更加像一种酷刑。
例如深更半夜往她的脸上浇凉水,那尖锐的东西扎她的头皮,如果她稍有反抗,便会被牢房里的老大罚站,一站就是一晚上,白天还要继续劳动改造,没精神时就会被其他狱友举报,反过来被狱警教训,甚至连监狱里最胆小怕事的人,都拿她当发泄桶。
她成了人人可以欺负的对象,温明月才来了一个星期,却感觉像过了一辈子这么长,而这样的一辈子还有14年零349天,她甚至还会死在这个地方。
温明月从来没有感觉到这么害怕过,无边无际的恐怖勒着她的脖子,她赶紧给谢岑写信,让他想办法给她请律师,帮她重新上诉,帮她找温澜生要钱,能赔多少是多少,最重要的是能让她减轻刑罚,这个鬼地方,她一分钟都不想多呆。
可信是寄出去了,却像石沉大海,没有了音信。
昏暗破旧的破败房子里,谢岑看完了信,直接将信纸团成一团,丢到了垃圾桶里,语气怨恨:“人在牢里,倒使唤起我来了。”
“她自个儿挪用公款,工资没了,养老金也没了,我们自己都快活不下去,还帮她还钱,想得美!”温菁像个废人一样躺在床上,咬牙切齿。
如果不是她妈脑子反抽,自寻死路,她怎么会落到今天?
“就是,我跟了你妈一辈子,受了她一辈子的气,就指望着老了有个依靠,没想到最后还是得靠咱们父女俩。”谢岑恶狠狠的咒骂了温明月一句。
如果不是她炒股赔了钱,他现在至于沦落到去火锅店后厨给人端锅洗碗的活吗?一天累死累活,连一百块都挣不了,害得负担温菁的治疗费,想想都气人,都怪温明月非要炒股。
“妈也是蠢,既然都挪用公款了,怎么不知道多挪用一点,把资产转移给我,反正都还不上要坐牢了,也不知道给女儿留点钱,真没她这样当妈的。”温菁看着自己连稍微弯一下都疼痛不止的手腕,红着眼说道:“要是留点钱给我,我至于连医药费都付不起吗?”
谢岑心疼的看着宝贝女儿,舀了一勺粥,温声细语的说道:“唉,算了不提了,爸刚熬的蔬菜粥,你快喝了补补身子吧。”
温菁突然用手臂挥开了谢岑,勃然大怒道:“这种烂菜叶子怎么给我补身体!”
谢岑被滚烫的热粥烫的哆嗦。
温菁看着谢岑,都快恨死他了:“如果不是你让我去追温澜生,我会被他划伤手腕吗?我变成现在这个样子,都是你造成的!”
谢岑呆呆地看着她,说道:“这怎么能怪我啊,是温澜生把你弄伤的,不是我啊。菁菁你是爸的命根子,爸怎么会害你呢!”
“那你去把温澜生给我找来啊!”温菁自从废了手后,整个人都变得阴沉无比,说起温澜生的时候,更是恨不得剥了他的皮一样:“把他找回来,给我赎罪!”
谢岑当然也想找到温澜生啊,现在她们的日子这样艰难,温澜生虽然没有从繁夏那里弄到钱,但是他至少年轻有学历,先找一份工作,再找一份兼职,也可以会让他们过得比现在好。
再说了,他是温澜生的爹,温澜生赡养他是应该的。温菁的手又被他害成这样子,他更加逃不了。
可是谢岑这段时间,一直在打听温澜生的消息,却一直不知道他的下落。
*
监狱里,温明月盼星星盼月月,终于盼到了有人探视。
等待探视的这段时间,她没日没夜的被同牢房的狱友折磨,这些日子她们有想出了新的折磨人的方法,她活在牢房的集体欺凌中,成了一个干瘦如柴的老太太。
她本以为是谢岑带着温菁来看她了,甚至已经给她请了律师,准备再次上诉,可是她万万没想到,来看她的人居然是繁夏。监狱里的探视间是一间独立的小房子,没有狱警监督。
繁夏悠闲自若的坐在玻璃墙的另一端,细长白皙的双腿交叠,温柔的眼眸里含着淡淡的笑意。
看到繁夏过得这么好,温明月脸垮的更加难看。
她变成现在这样子都是被繁夏害的,如果她当初没有听信繁夏的哄骗炒股,她也就不会赔钱,不会赔钱机不会挪用公款,不挪用公款就不会坐牢。
她现在一切苦难的源头都是因为繁夏。
温明月一幅要杀了繁夏的表情,趴在玻璃墙上:“繁夏,你把我害成这样,你还敢来!”
温明月脸色狰狞,可繁夏却笑了,笑的很开心,甚至换了姿势悠闲的靠在椅背上:“我为什么不敢来?我来就是为了看你过得有多惨。”
温明月一愣,随后泛起更强的恨意,嘶吼道:“你还敢落井下石!繁夏,我儿子伺候了你那么多年,你说抛弃就抛弃,我们一家难道是你的仇人吗!你见死不救,还要这样对我!”
啪——
“你们难道不是我的仇人吗!十几年你撞死了我妈,害死我爸,你们一家人都忘了,我可没忘!”温明月话音未落,繁夏的手就拍在玻璃上,如果不是有这一层玻璃阻隔,就狠狠的拍在了温明月的脸上,她的眼神不再温柔,反而寒气阵阵,看得人心底发憷,温明月在她的气势面前,陡然间便矮了下来。
她好像从这一刻开始才真正认识了繁夏。
温明月腿脚发软的坐下,说道:“你、原来你都知道,那你这么多年......你故意睡了我的儿子,故意报复我!”
突然她抽了一口气,瞪大了眼睛:“所以股票也是你故意害我!你早就知道那只股票有问题!你看着我一步步往火坑里跳......那封匿名举报信也是你写的!”
繁夏笑着:“不错。”
温明月手脚发凉,她没想到她一直认为最无害的人,竟然是一条蛰伏多年的毒蛇,害的他们一家苦不堪言。
“上诉!我要重新上诉!是你故意害我的。”温明月激动道。
“你大可以去上诉,你挪用公款,是我逼你的吗?”繁夏淡淡的笑着。
繁夏说的不错,即使重新上诉,她也告不赢,温明月绝望的颤抖着。
繁夏声音冰冷如悬挂的冷刃:“温明月这就是你害死我爸妈的报应,你就等着死在牢里吧。”
温明月苦苦哀求着:“繁夏,我错了,我真的没有想过要害你妈,我跟她无冤无仇,我就是因为那天喝了点酒,那真的是个意外,繁夏你放过我吧、”
繁夏眼中冰冷带泪:“无冤无仇?所以你撞了她,非但不救她,还故意逃逸,让她躺在冷冰冰的地上,被一辆又一辆的车子碾压!”
温明月哭诉道:“我也是无心啊,我当时整个人都傻了,我也想过要回去就她的。”
“你所谓的救,就是连夜逃回老家,把车子报废,毁掉一切线索吗?”
温明月明显一愣,没想到繁夏她什么都知道。
繁夏冷冷一笑:“温明月,你在牢里过得很滋润吧。”
温明月惊异看着她:“你什么意思?”
繁夏似笑非笑:“没什么,你好自为之。”
“你别走!把话说清楚!”温明月捶着玻璃墙大喊,可繁夏置若罔闻。
温明月战战兢兢的被带回了牢房,看着周围各个五大三粗的狱友不怀好意的盯着自己,再想想繁夏说的那些话,她终于明白为什么这些人会长期专门只折磨她一个人,不是因为她年纪大好欺负,而是因为这些人都收了繁夏的好处。
温明月彻底绝望了,每天浑浑噩噩,如在地狱。
她尝试过偷偷自杀,在深更半夜的时候,拿磨尖的牙刷柄扎颈自杀,却被狱友制止。
“你可不能死,那位小姐交代过,不能让你这么轻松的就死了,只要你活着一天,我们的家人就有钱拿。”
听着狱友的话,温明月绝望的流下泪来,她只能在监狱里生不如死的度过余生。
第69章 日常
监狱森冷的高墙之外,白云碧天。不远处就是陡峭的悬崖,凸起的岩壁边云霭滚滚,如同澎湃的海浪,拍打着海岸礁石。
容修穿着一袭黑色大衣站在悬崖边,云雾冷冷的湿气溅在他的身上,搭在脖子上的浅灰色围巾仿佛也透着冷寂,线条流畅如同硬朗笔锋般的侧颜被浓浓的云雾渡着,仿佛悬崖边盛开了一朵黑色艳丽的毒花。
繁夏走向他,脚步轻快,鞋面沾染上地面不知名矮草蓬松湿润的露珠。
容修听到脚步声,目光从深不见底的悬崖中扯了回来,眉眼带着浸着云雾的笑意,他向她伸出手。
繁夏握住了他的手,塞进了自己的衣服口袋里,小小的口袋里,他们俩的手紧紧相扣,仿佛生来便是彼此交缠着,密不可分。
他们悠闲缓步,如果忽略掉旁边不远的拔地而起的,如同阴森古堡一样的监狱,他们仿佛一对再平凡不过的普通情侣在散步聊天。
“你介绍给我的那个私家侦探真是不错,我今天看到温明月样子,仿佛一具行走的骷髅架子,就剩一张薄薄的皮贴在骨头上,一旦就知道折磨的不轻。”繁夏语气很轻快,比脚下的露珠,天边的云雾都要轻盈。
“并不是那个侦探有多厉害,毕竟随便抬抬手就有人帮她们负担监狱外孩子的学费,那帮人当然高兴坏了,侦探只不过是动动嘴而已,更何况你出的价钱没有人会拒绝。”容修道。
“对了,要是你还觉得温明月如今的状态不满意,让监狱里的那帮人加大力度也可以。”
繁夏摇了摇头:“算了,我怕把她弄死。她逍遥法外这么多年,要是轻易的死了,就太可惜了。”
“......好。”容修静静的看着这样的繁夏,以前的她说话时不急不缓,却总像是被无数沉重的心事重重的狠压着,连声音都透着一股若即若离的愁,但现在她仿佛一下子站了起来,整个人的状态也变了。
没有了背负在身上的仇恨,容修觉得,她比在大学初见她时更加年轻。
或者说,岁月并没有在她脸上刻下一点衰老的痕迹。
男人三十豆腐渣,女人三十一枝花,果然,女人年纪越大越有成熟的风韵这句话是真的,和正当风华的繁夏比,容修忽然有坠入了衰老的恐惧里。
跟女人比起来,男人的青春实在太短暂,更何况他还比繁夏大一岁,这种恐慌不由得更加严重,仿佛这个世界上只有他一个人在变老,而其他一茬接一茬的十八岁男人不停地冒出来,好像他脚下踩着的野草,割不完,烧不尽。
带着这样的恐慌,容修第一次站在医美机构门前,挑了公司旗下最专业的医生,完整的分析了他的皮肤状况,即使医生说他的皮肤状态算是同龄人中非常好的,可他依然还是选择了进行医美保养项目。
容修想,在同龄人中算非常好有什么用呢?26岁的人皮肤再嫩,能嫩的过正当青春年华的十八九岁大学生吗?更何况繁夏身边本来就有一位十八九岁的大学生,还是打篮球的,一身蓬勃的朝气,水灵灵的样子,哪怕不需要任何护肤品的保养,都嫩的能滴出水来。
他怎么能不恐慌?不嫉妒?
如同饿极了的人看到饕餮盛宴,他扫光了一大堆抗衰老的护肤品,等把这些大包小包的拎回家后,他方才发现,这些东西他现在根本用不上。
做完医美项目之后,脸上还残留着微红刺痛的感觉,医生叮嘱了不能碰水,也不能用护肤品,所以他买的这些东西,只能当个摆设。
容修颓然的坐在床边,他就像病入膏肓的人,捧着无数的钱把整个药店买下,却不知道再多的药和钱也救不了时光衰老的无解癌症。
他怅惘的在床边坐了一会儿,起身下楼进了厨房。
一个小时后,繁夏回来了,手里还拿着她小区房子的钥匙,随意丢在茶几上,开心撸狗。
“那个人同意搬走了?”容修一边炒菜一边问。
繁夏道:“不知道,我没小区。直接拿了证件请了个换锁的师傅上门,奇怪的事换锁师傅说她没见到里面有人,或许他那个时候不在,也或许搬走了?”
“怎么都行,只要你能收回房子赶走那个人就行。”容修道。
繁夏放下一只眉,来到厨房,慢慢靠近他。
容修脸微微一红,嗫喏道:“怎么了?我脸上有脏东西吗?”
繁夏看着他,清亮的眼眸中倒映出他的影子:“你今天脸好红啊?怎么了,发烧了吗?”
容修飞快摇头:“没什么。”
出于男人的私心,他希望偷偷在爱人眼里变年轻,而且是不需要依靠任何科技手段的那种,看见她眼里惊喜的神情,说出一句‘你最近是不是变年轻了。’这样的夸赞,这样他仿佛就可以在爱人的眼里掩饰衰老的事实。
“告诉我?”
可繁夏从身后搂住他的腰,手臂圈着的腰,柔软的胸口贴合着他的后背,脸紧紧的挨着他的颈窝,好像温暖的棉花糖,淡淡的令人沉醉的香味,令他无法抗拒。
“我、我去了美容院。”容修试探道。
“啊,你不早说。”繁夏飞快松开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