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槐树纪事 第48章

作者:纵虎嗅花 标签: 情有独钟 励志人生 现代言情

  章望生?叫黎与祥一拳打了心窝,脸色惨白,他也不辩解,南北注视着他,忽然冲到他眼前,怒意焚烧:

  “你为?什么要来?为?什么?!”她目光如火炬一样,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这儿没人?配跟你说话!没有一个人?配!他们连当你话里的?一个字都?不配,连当个标点?符号都?不配!”她眼泪还是流下来了,伸手扯他身上?那件旧了的?军大?衣,越来越大?声,嗓子嘶哑,“他们连你身上?一个扣子都?不如,连你的?旧衣服都?比不上?,章望生?,你为?什么要跑到这里来,受人?家的?羞辱,受人?家最恶毒的?揣测?你前半辈子受的?还少吗?还没受够吗?你现在不是有了份体面的?工作吗?为?什么要来,为?什么人?家糟蹋你的?时候,你总是不吭声,这些人?连看你一眼都?不配你晓得?不晓得??!”

  她太伤心了,无论什么时候,他都?叫她这样伤心,她的?心,打一九七五年被掏出来以后,就没长好,到现在也没长好。

  章望生?还是沉默,他一动不动看着她,她的?那些个家人?受不了她这个话,又?开始骂,民警严厉警告了,叫章望生?赶紧带着她走人?。

  他一直也没说什么,过来牵她的?手,不管那几个人?在后头怎么辱骂,只管走。章望生?拦了个出租车,叫司机送他们到附近的?医院。都?是些皮外?伤,好处理,医生?又?给章望生?听了听,在医院折腾了半天,天都?要黑了。

  章望生?便带她到路边的?小馆子吃饭,上?头写着今日供应,他军大?衣不晓得?刮蹭到哪里去了,露出截棉絮,挺可笑地飘着。南北看见了,也没说什么,她一点?胃口都?没有,也不想再?说话,两人?就很沉闷地喝着丸子汤。

  他说:“吃块烧饼吧,肚里没饭回?头冷。”

  南北嚼着烧饼,没什么精神,额头又?疼,她穿着件剪裁很好的?大?衣,里头是羊绒毛衣,这会?也弄皱了,章望生?担心她冷,想去摸摸她手,又?谨慎地收了回?来。

  他说:“吃完饭,我送你回?家。”

  南北迷惘地呆坐,没什么反应,章望生?低声说:“你要是不愿意回?去,我送你去招待所。”

  两人?到底是去了招待所,天很冷,章望生?打来热水,见南北还是呆呆坐床沿上?,便把凳子搬过来,脸盆放上?头,给她挤好牙膏,杯子里也加好热水,递给她。

  南北很麻木地刷了牙,都?吐在盆里,章望生?又?把盆拿出去刷半天,手冻得?通红。他往水盆了加热水,试了试水温,说:“擦把脸吧,别擦额头,过几天就消了。”

  见她不动,像是入定了,章望生?只得?把毛巾拧干,一点?点?给她擦脸,毛巾上?的?热意贴到脸上?,非常温暖。她非常疲倦地躺下了,章望生?到前头问?人?家要衣服撑子,又?问?有没有熨斗。

  前台说:“哪有熨斗啊?”

  章望生?说:“我妹妹大?衣皱了,明天穿不太像样子。”

  前台说:“真没有这玩意儿。”

  他回?到屋里时,南北已经合眼,章望生?小心地把那件大?衣挂起来,挺沉的?,一掂量就晓得?是极好的?料子。他就拿热的?湿毛巾,慢慢熨那些皱的?地方,也不嫌麻烦。毛巾凉了,加点?热水拧好,继续贴着弄,章望生?弄得?非常专注,几乎入神,好像就剩这么一件事值得?他弄。

  弄完大?衣,他又?把南北那双皮鞋拿起来,端详片刻,他穿着军大?衣出去了。他在附近买了鞋油,回?来把鞋子放膝头,非常爱护的?,给皮鞋上?鞋油,再?慢慢涂抹开,几乎没有声响。

  不晓得?什么时候,南北睁开眼,静静瞧着他。

  他三十多岁了,又?是几年不见,在灯光下,好像是跟那年在北京没什么两样,也许吧,是因?为?戴眼镜的?缘故,都?不大?能瞧得?清楚,兴许又?老了点?,谁晓得?呢?她不一样,她花朵一样,怒放的?年纪,娇艳欲滴。

  见他起了身,南北又?把眼睛闭上?,这次是真的?很快睡着了,太倦了。

  他们在招待所住了两三天,他在隔壁,却每晚都?是等?她睡了,守在床边看那么一会?儿,才肯走。她懒得?动,不想出去,一睡一整天,就吃一顿饭。等?到第三天,她觉得?必须得?洗个澡了,便叫他买些洗漱用品,自己去澡堂子。

  “自己行不行?”章望生?担心她晕澡堂子,北方的?澡堂子,人?多,又?挤,云里雾里都?个蒸笼似的?,真怕她晕里头,身边再?没个认识的?人?。

  她刚来的?时候,他还给她洗过澡,大?夏天的?,晌午把水晒热了,她脱得?精光,跟个瘦猴一样,肋骨都?一根根的?撑着那薄薄的?一层皮肉。嫂子过来说,他不能给南北洗,她不是一两岁的?小娃娃,弄得?他怪不好意思的?。

  南北说:“我自己行的?。”

  他就还是很担心地把她送到了澡堂子,在门口等?。南北洗了个热水澡,终于舒坦些了,她脸蛋红红的?,袋子里放着换下来的?内衣裤,她在澡堂子里,女人?们都?看她脱内衣,内衣款式非常新?潮,性感,是国内见不到的?,女人?们都?穿着松垮快的?棉布内衣,反正是没什么型。

  她想打个国际电话,便把袋子先给章望生?带回?招待所。章望生?拎着袋子回?来,准备给她洗了,他一见那内衣脸不自觉红了,心里也有些不太安定,他又?想起那些叫骨头都?化了的?滋味,男欢女爱,他也就尝过那么几天,再?也没碰过。

  单位热心的?大?姐给他介绍过,他总是笑笑,一心扑在工作上?。他个人?问?题,好些人?都?挺乐意操心的?,大?哥也提过,章望生?觉得?不可能了,他谁也不找。

  太难堪了,也太下作了,她刚失去至亲,守丧呢,他竟然看见她的?一件内衣,就有了情思,有了欲望。章望生?觉得?很羞愧,可这□□的?旗帜,清洗干净,还是要挂在那里,他几乎无法?面对了。

  其实一直到今天,南北也没有问?他怎么会?来这里。黎钧鸿许久没跟章望生?联系过了,有一天,他在报纸上?看到黎钧鸿的?讣告,很意外?,他有些纠结,到底要不要上?份礼金,当然,最终是打消了念头。可陈娉婷的?电话,打到了单位,叫他来劝一劝南北,早点?回?美国。在她心里,也许还是把他当南北的?一个兄长,或者别的?什么,她的?电话,同样很叫章望生?意外?。他是没有什么立场来的?,非常尴尬,但陈娉婷很焦急,把情况和盘托出,那就是个很信任的?心态了。

  他没法?再?推辞,匆匆赶来,她家里没人?,邻居说打到派出所去了。章望生?心里当时就急了,料定她受伤,果不其然,一见她那个样子,他真是心痛,又?无奈又?愤怒,他一想到她叫人?给打了,就几乎能死。最后,他也叫人?给打了,狼狈不狼狈的?,顾不上?了,他只想着她从小娇气,哪儿磕了碰了,总是叫唤着“三哥给我呼呼,给我呼呼!”,他真是心都?要碎了。

  章望生?在招待所等?南北回?来,她很久才回?,头发梢冻得?硬邦邦的?,他拿来条新?的?干毛巾,叫她擦头发。美国什么都?有,屋子不会?这样冷,也有吹风机,南北冻得?坐到被窝里,脚冰凉。

  她刚知道,冯长庚回?国了,去了她家。他也听说了她爸爸的?事情,跟着回?来,南北晓得?他对自己有些情愫,有多少,那只有冯长庚自己清楚了。他跟女朋友分了手,要追她,南北一直没同意,冯长庚觉得?她需要照顾,因?为?她变得?喜怒无常,情绪不太稳定,大?家都?看出来了。当然,她能挣钱,据说已经挣了十万美金这一天文数字,不晓得?真假,反正留学圈子里关于她的?传闻有许多,羡慕得?不得?了。那些自费来留学的?,有的?原先在国内当大?学教授呢,来了美国,照样从刷盘子刷碗开始,特别没尊严,特别幻灭,她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姑娘,就在美国站稳了脚,真是好命。

  她现在情感上?最脆弱,最低谷,南北大?约猜的?出冯长庚是怎么想的?,她一直都?非常了解他。但人?跟人?,好像有那么一点?儿真情,就了不得?了,就很珍贵了。

  “吃饭了没有?”章望生?很客气地问?她。

  南北摇摇头,章望生?立刻要出去买。

  “三哥,等?明天一块儿吧,我明天还要买些东西,这会?儿不想吃东西。”

  章望生?心里动了动,这一声三哥,又?隔了多少个白天多少个黑夜呢?他有些拘谨了,说:“行,早点?休息吧。”

  南北道:“明天,咱们一块儿去百货大?楼,你陪我买点?男士用品,冯长庚要到了,我给他准备些东西,明天晚上?,我就不住这儿了。”

  章望生?说不出是个什么表情,心沉下去,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吗?似乎没有,他也不晓得?自己在隐隐约约期盼着什么,早不可能了。来之前,他不是早打算好的?么,她要是还愿意听他说几句话那再?好不过,不愿意见,那就回?来。他能照顾她这几天,就很好了,很难得?了,照顾她是他的?天性,不需要谁说。

  他神思恍惚了会?儿,脸色很不好,却发现南北正一动不动看着他,他冲她点?点?头:“好,明天我陪你去,睡吧。”

  章望生?从她屋里出来时,靠在墙上?,好大?一会?儿才走回?自己的?房间。

第56章

  百货大楼里的营业员,是叫人羡慕的,这地方对于人们?来说,就是天堂一样的地方了,什么都有,大人领着小孩来,摸摸这,问问那,要是买点什么走,保管喜气洋洋的。

  南北小时候看着供销社的营业员,羡慕得不得了,能拉一下那个玻璃柜门,就觉得顶神奇,顶幸福了。她已经见过世面,很大的世?面,所以百货大楼早不算什么了。章望生陪着她,她要买什么,连价钱都不问,出手?阔绰。

  两人也没怎么说话,到了晌午,在外头吃完饭回招待所收拾东西。

  南北拿了把梳子,把一头卷发统统拢起来,用一枚硕大的发卡定住,她穿着黑色羊绒毛衣,身材玲珑有致,章望生觉得盯着她看不礼貌,说:“我先回去了,你有什么事需要帮忙的,可以联系我。”他给她写了张便条,上?头有他的住址,还?有单位的电话号码。

  南北把便条放包里,说:“我要跟冯长庚结婚了。”

  章望生不晓得说什么好,他低着头:“结婚是大事,你要是自己想好了,就去结。”

  南北说:“你呢?”

  章望生说:“还?是老样子。”

  屋里又沉寂了会?,南北穿上?大衣,弄得窸窸窣窣响。

  “我也快往三十去了,冯长庚一直对我挺好的,又是熟人,我跟他结婚大概是最好的选择。”

  章望生都说不出话了,喉咙叫人掐住,事到如今,谈过去也没有任何意义?。他没问当初她为什么不辞而别,那两个人发生关系,又算什么,当然,她也没有提,这倒是心照不宣的默契。她要有归宿了,其实他想过,她也许在国外早嫁了人,该成家了,女孩子在外飘着太孤独太寂寞了,有个头疼脑热的,身边没人不行。这是好事,他觉得冯长庚不赖,高材生,打小又认得……章望生不能再想下去了,她还?愿意跟他说,像是不见?外,他觉得心脏又闷又疼,这是好事,怎么叫人这么痛苦呢?她起小就闹着要嫁给他,闹了很多年,他最后娶了别人,他一直记得当年的那把火,她的脸隔着红红的火焰,都扭曲了,飘忽了,恨他恨得不能再恨了,一把火把什么都烧光了。可有些东西,是烧不死的,他心里悲凉地起了大雾,什么都看不清了。

  南北一直很冷峻地看着他,她心道,男人果?真都是更残忍的,他是体会?不到她的心情的。因为他压根就不爱她,他一直都这样,那来这里做什么呢?她想看到他眼睛里的痛苦,是不是跟当年的自己,一样多,没有的事,章望生看起来蛮平静的,又是那副当兄长的口吻,真是令人作呕,她这么想着,说话就不客气了:

  “你这几天开销多少?我付钱。”

  她从?精致的鳄鱼皮包夹层里,掏出没兑换的两张美金,丢到他跟前:“应该够了,我不爱欠人人情的。在美国,就是男女朋友也要把账算清楚,这样多好,省得以后扯皮。”

  章望生有些错愕地看着她,好半天,才说:“没花几个钱,这儿也不是美国,用不着美国的那套规矩。”

  南北冷笑:“没花几个钱?你一个月工资有一百块吗?何必打肿脸充胖子呢?”她朝他破大衣上?瞥了眼,一脸轻藐。

  章望生没有半分局促,他也没辩解:“是我自己愿意来的,钱也是我自愿花的。”

  南北好笑道:“谁叫你来了吗?咱们?什么关系?这是我的家事,再吵再打,就是翻了天,也轮不到一个外人操心,你姓章,我姓黎,八竿子打不着,听?听?你说的,好像你又跟多伟大似的,你多管什么闲事呢?我就是叫我亲哥打死了,也不关你章望生的事。”

  她越说越气,跟要吃人似的,章望生一句话也反驳不了,她说得没错,他是外人,他没资格管姓黎的事,他来之?前就清楚的,可还?是来了,他一遇着她的事,就这样鬼迷心窍。

  “你必须把钱拿着,我不想欠人家的,尤其是你,我再也不要跟你有瓜葛,我结婚你也不要来,你千万不要自作多情来上?什么礼金,你一个光棍,还?是想想自己怎么能混上?个媳妇,少来我这讨嫌。”她一脸的恶毒样,目露凶光,胸膛起伏个不住。

  章望生被她弄得很难受,他捡起钱,装进了军大衣的兜里。

  “你放心,你结婚我不会?来的。”

  南北几乎要绝望了,她昂着脸问:“我要跟人家结婚,你没有话要说吗?你怎么不问问我,了解冯长庚吗,爱冯长庚吗?你这人最虚伪了,我就知道,你从?来没真正在乎过我,你要是在乎我,就不会?叫我走到今天这一步,我真不明白你天天扮演高尚有什么意思,来这么一趟,满足你想高尚的心理了吗?”

  她还?是觉得太不公平,他要结婚,她灵魂都跟着死了。他现在呢?揣起她给的二百美金,还?有的赚,就这么回去了,真是门好生意啊。

  章望生垂着眼:“我是外人,不好过问你这些的,你要是愿意说,我听?着,你要是不肯,我也不能勉强你什么。只?要你过得好,就圆满了。”

  南北不停点头:“那是自然,我当然过得好,我在美国发财呢,不像你,一辈子跟那二亩土坷垃打交道,三十多了,连个媳妇都没娶上?。你一定不晓得我要嫁的人有多好,婚礼我不会?请你的,但你应该看看现在冯长庚什么样,一个星期后,你到我家里来,我家地址你晓得吧?”

  她趾高气扬望向他:“你一定要来,我等着你。”

  章望生觉得她摇摇欲坠,精神极度亢奋着,不晓得什么在支撑着她,他太心疼了,可往后也轮不到他心疼了,那为什么要长大呢?不长大,他就跟她永远留在月槐树,他永远十几岁,是个少年人,她永远是个孩童,他背着她,抱着她,相依为命,谁也不能夹在他们?中间,他是她的,她也是他的,永永远远这么着。

  她小时候总缠着他讲志怪小说,传说中,有种女树,天亮的时候生下婴儿,这婴儿等朝阳东升就会?走路,中午便成人,到了黄昏衰老,太阳一落山死去。翌日?循环往复,真是叫人羡慕,日?日?可得青春。他不晓得怎么想到了这个故事,又想起当年一块看的《战争与?和?平》,那会?儿,刘芳芳手?里是残本,没第四卷 ,没大结局的。多年后,他把书的结局看了,娜塔莎不再爱安德烈,跟一个纨绔子弟私奔,最终嫁给了她自幼熟悉的彼埃尔。

  南北像娜塔莎那样长大了,不再是少女,她也要像娜塔莎那样,选择适合她的,爱她的,她也信任的彼埃尔。他在她生命里,是路过的风景,这风景荒凉、贫瘠,滋养不了她。

  章望生心里绞成了一团,他说他一定来,手?里拎着那个印着“农学委”的旧包走出了招待所。

  这个包,还?是那年去北京,人家发的,他一用好多年。

  他都走到楼下了,南北不解气,觉得少说了点什么,立马冲到窗户那把身体探出去:“是不是哪天我死了男人,挺着个大肚子,你又要伟大地来养人家的孩子了?那你真该去美国,那儿单身母亲多的是,美国最能满足你这种喜欢养别人孩子的癖好!”

  章望生抬头,她已经咣啷关上?了窗户,险些要把玻璃震坏了。

  南北一个人在招待所坐很久,她慢吞吞走出来,街道灰扑扑的,叫人丧气。圆圆的落日?,从?枯了的枝头间沉下去,是种森冷的橘红,也叫冬天飞尘给弄脏了似的。

  她见?到了冯长庚,冯长庚特地打扮了,穿着讲究,他到美国后一直挺讲究,衬衫要熨,长裤也要熨,每晚脱下来一定要用下巴夹紧裤脚,顺着裤缝叠挂起来。谁能想到他以前一身补丁,大冬天的挂长鼻涕呢?

  两人一块儿吃饭,冯长庚说了些安慰的话,她没精神,心不在焉嗯嗯啊啊了几句。

  冯长庚说:“你是不是打算住一段时间?陪陪伯母?”

  南北看着外头落叶打旋儿扑跌在窗户上?,很茫然的样子:“我也不知道,有点累了。”

  冯长庚把手?伸了过去,见?她没反对,轻轻覆盖在南北手?上?:“我陪陪你吧?等回头一块儿回美国。”

  他好像笃定她肯定是要回去的。

  南北说:“不耽误你工作吗?”

  冯长庚说:“没事,我请了假。”

  南北道:“时间就是金钱,这下等于耽误你许多金钱。”

  冯长庚觉得她话里有话:“南北,咱俩也认识这么多年了,你是最聪明的,我希望你能给我一次机会?,你这个人,总是好像什么都满不在乎,可是个人,都会?有脆弱的时候,有需要别人的时候。”

  南北点头:“你说的对,你是不是一直爱着我?”

  冯长庚被她的直白搞得一愣,不过也承认了:“是,打小我就觉得你特别,跟别人不一样,可咱们?一直都不太对付,我也不晓得怎么回事。”

  南北好像根本不关心他说了什么,问道:“你有多爱我?拿什么爱我?”

  冯长庚挺从?容的:“爱不是说的,我也不太会?说那种话,我是想,咱俩在美国一起奋斗,日?子肯定不会?比别人差,我会?对你好的。”

  南北仿佛笑了下,特别淡:“你现在并没我混得好,不过,莫欺少年穷,也许哪天你发达了也未可知。”

  冯长庚说:“我是没你聪明,但我绝对比很多人有头脑。”

  南北摇摇头:“你只?是个普通人,我晓得说这话你会?生气,但事实如此。”

  冯长庚心里自然不服气的,他强撑风度:“世?界上?本来就是普通人多,我也没说自己不普通。”

  南北本来想着,靠那么一点点爱,也许能过得下去,反正冯长庚对她有意思,她在少女时期,就敏锐捕捉到了,他总是想引起她的注意,词不达意。要找一个很久很久之?前就见?过你的样子,又很喜欢你的,多不容易,她真的想过跟冯长庚试一试,什么情啊爱啊的,也许真在一块儿过日?子了,很快就给消磨完了,我看你烦,你看我腻,又能怎么着呢,床也上?了,娃娃也生了,找谁过还?都是这么个流程,凑合过吧,百年之?后,你死了,我也死了,人家敲锣打鼓把你们?送走,不消一个钟头,人家就坐酒席上?该吃吃该喝喝,谁一辈子不是这样过?月槐树的男人打女人,女人打娃娃,不照样过到娃娃长大,再生娃娃?城里,城里又怎么样?男男女女,还?是那点心思,有打闹的,有出轨的。美国更不用说了,分分合合,恋爱不晓得谈多少场,婚可以结,可以离,还?能再结再离,高兴就成。嫂子离了二哥,照样过日?子,她小时候就明白的,干嘛这么死心眼呢?

  可冯长庚的发型怎么那么奇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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