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妹千秋 第46章

作者:木秋池 标签: 情有独钟 欢喜冤家 近水楼台 现代言情

  两人?见了祁仲沂,皆如?见了救星,异口同声喊道:“侯爷!救我!”

  谢回川闻言眯起了眼睛,上下打量祁仲沂,“你的人??你不是说不带人?随行吗,偷偷摸摸这是要做什么?”

  “现在来不及解释这个。”祁仲沂只觉得头疼,转身去看那?两人?,先问杜思?逐:“你是和夫人?一起来的?”

  杜思?逐说是,忙问他:“容姨在哪儿?你把她怎么了?”

  祁仲沂懒得理他,又问秦疏怀:“得一师父,有些日?子没见了,你又是谁的人?,为何到此地?来?”

  “我怎么来的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们如?今被吕光诚的人?围山了,哎呀这事闹得……侯爷怎么会和山匪搅在一块?阿弥陀佛,都是孽缘啊。”

  谢回川冷笑着要啐他,祁仲沂止住了他这不合时宜的脾气,问秦疏怀山下有多少人?。

  “骑兵二百,又就近调了四百多人?,三面围山,已经将?能逃的路全部封死了,只剩西边断崖。碰上有人?告密,吕光诚这回铁了心?要抓谢老大,甚至还将?刑部左侍郎姜恒请来做个见证。”

  一听这话,谢回川气得踹裂了脚边的凳子,骂道:“吕光诚这个龟儿子倒是会找王八壳缩起来,他想?跟爷硬碰硬,倒也省了爷跑去蜀州的力气。眼下既然跑不了,叫弟兄们都抄起家伙,咱们找条小路杀下山去!”

  “等等!”祁仲沂拦住了他,“如?今我夫人?与妻弟都在山上,你杀下去倒是死得痛快,我永平侯府通匪的罪名就真?洗不掉了。”

  谢回川冷哼,朝他一拱手,“除非侯爷另有妙计,否则真?要对不住侯爷了。”

  祁仲沂略一思?忖,说:“你听我的,保证你能全身而退,且不带累我永平侯府的名声。”

  他叫谢回川附耳过去,如?此如?此交代了一番,谢回川听后惊讶地?扬起眉毛,问祁仲沂:“你真?不想?活了?”

  祁仲沂道:“不然依眼下的情景,你觉得我能独活吗?”

  谢回川回身看了一眼院中的兄弟,这些都是跟了他十几年的忠义之士,见他们如?今也是一脸凝重,谢回川点点头,对祁仲沂道:“好?,那?就听侯爷的安排。”

  祁仲沂让人?放了杜思?逐,带他去白马观后门外寻容汀兰和容郁青。

  祁仲沂向容汀兰起誓道:“你把郁青交给我,我保证让他全须全尾下山,此后能堂堂正正出现在世人?面前,若有违此誓,我愿在天?下人?面前请罪,甘受凌迟而死。”

  容汀兰目光犹疑地?盯着他,许久后摇头说:“不行,我不能再和郁青分开,除非你告诉我实?话,你究竟打算做什么?”

  祁仲沂说:“我不能告诉你,让杜思?逐护送你下山去。”

  “我不能离开郁青……”

  一言未毕,手刀劈在后颈上,容汀兰身体一软,倒在了祁仲沂怀里。

  容郁青见状霍然起身,“混账东西!你放开我姐姐!你要对她做什么!”

  祁仲沂将?容汀兰抱在怀里,冷冷瞥向他:“你若不想?也挨一下,就闭嘴跟过来,等会有事要交代你做——把那?套铁枷也带上。”

  他抱着容汀兰回到观中,让相熟的观中道士打开密室,将?她放在密室的榻上,解下披风盖住她,默默看了她一会儿。

  然后转身对杜思?逐说道:“我将?她暂交给你照看,此间?密室不怕水火,你们待在这里,等事情平息后再出去。她是永平侯夫人?,是太后的母亲,身份贵重,你务必要保全她,平安将?她带下山。”

  杜思?逐抱拳道:“太后娘娘早有叮嘱,请侯爷放心?。”

  杜思?逐留在密室里守着容汀兰,祁仲沂头也不回地?走出去,将?容郁青、秦疏怀、谢回川等人?一齐喊到面前,开始细细交代接下来的计划。

  深浓如?墨的夜色慢慢转淡,山下的人?逐渐等得不耐烦,马儿咬着嚼子不断撩蹄,吕光诚挠着脖子上被蚊子叮出的一片鼓包,耐心?全无地?骂道:“格老子的,不会是被人?给宰了吧,怎么还没动?静?”

  姜恒淡淡道:“吕司使再耐心?些,再有一个时辰天?就亮了,届时咱们带人?上山去看看。”

  然而并未等到天?亮,山上就传来了动?静。

  远远只见八九人?明火执炬、持刀持剑,呼喝着押着三人?在前,沿着山路迎面走来。那?三人?正是戴着枷的容郁青、被反缚着手的秦疏怀和永平侯祁仲沂。

  吕光诚见了这几人?,见了鬼似的瞪大眼睛,姜恒面上也露出惊讶的表情,“永平侯怎么会在此处?戴着枷的那?个,难道是,难道是……”

  前年年底,容郁青曾在永京中走动?,结识各路官员,姜恒见过他一面,对他的风姿印象颇为深刻,如?今却有些不太敢认。

  不是说他被山匪害了吗,如?今怎么会……

  “是永平侯的小舅子,容郁青,”吕光诚立在马上冷笑道,“这么久没见,原来是通了匪了。”

  此话说得实?在是歹毒,姜恒没有接,静静望着那?伙匪寇走近。

  走近了,两方兵戈相见,却是实?力悬殊。

  谢回川将?秦疏怀往前一推,又抬腿在他屁股上踹了一脚,将?这骂他是草寇的假和尚踹到了吕光诚与姜恒面前,以示他的“诚意”。

  秦疏怀故作慌里慌张说道:“那?谢老大说不杀我,叫我过来传话。”

  姜恒问:“他说什么?”

  秦疏怀按祁仲沂吩咐他的话答道:“谢老大说,他来白马观,不是为了找吕司使的晦气,而是因为之前绑架了永平侯的小叔子,如?今要与永平侯换票钱。如?今官府带人?围山,他怀疑是永平侯请来的援兵,所以如?今连永平侯也绑了,若官府要硬来,他说他就撕票,若官府肯放他们走,他就把人?都放了。”

  “放人??我看是放屁!”

  吕光诚肥头一晃,眯眼瞧着那?八九人?,慢悠悠说道:“他们说是绑架就是绑架了?叫我看,是容郁青早就通了匪,说不定祁侯爷也知情,如?今被咱们逮住了,逃不脱,才搬出这番借口来。这事儿里头也太蹊跷了,姜侍郎,你说是不是?”

  姜恒说:“事关贵戚,不敢贸然定论,此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倘永平侯通匪,可以带回永京细细调查,倘他真?是来救人?的呢?咱们若是见死不救,回京如?何与陛下和太后娘娘交代?”

  吕光诚斜眼看他:“意思?是放虎归山?”

  姜恒道:“事有缓急轻重,自然是侯爷和容大人?的性?命要紧。”

  他驭马向前走了几步,朝谢回川喊道:“说吧,你有什么要求!”

  谢回川道:“先把我弟兄们都放了,待他们走远,我便将?这姓容的还给你们。再去给我找一匹脚程快的马,二百两银子,找到了,我便将?这姓祁的也换给你们!”

  姜恒看向吕光诚,吕光诚此时也想?明白了,逮住通匪的永平侯回去孝敬姚丞相,确实?比拿住谢回川更有价值,且不必担人?命官司,遂点头说:“换。”

  谢回川带来的兄弟们四散逃离,待他们逃得远了,谢回川便将?架在容郁青脖子上的刀收回,放他拖着枷踉踉跄跄跑到对面去。

  姜恒指人?去扶他,又派人?去山下取钱,准备快马。

  待马匹与银锭送来时,天?光已泛亮,闹腾了一夜的鸟雀成群飞出灌丛,往东方那?一线鱼白飞去。

  姜恒将?二百两银子扔给谢回川,高声道:“你要的东西都找来了,放人?吧!”

  谢回川冷笑:“在这儿放人?我会跑得脱?你们两个带着银子牵着马,随我上山去。”

  被谢回川指到的吕光诚一激灵,“不行,我得多带几个侍卫!这不安全!”

  谢回川嗤笑:“随便,量你这脑满肠肥的样子也追不上爷。”

  姜恒、吕光诚带着五六人?随谢回川上山,几人?一口气走到了白马观西面的断崖边,此处地?势是天?险,沿着悬崖有一条狭窄的羊肠小道,仅能容纳一骑通过,若是马术不纯熟,驭马走在上面都有坠崖的风险,遑论驭马追赶。

  几人?静静对峙,谢回川面上表情挑衅不羁,攥着祁仲沂的手心?却满是冷汗。

  他未启唇,只在齿间?漏声问祁仲沂:“澹之,你真?的想?好?了吗?”

  祁仲沂冷声回道:“别磨蹭,按计划来。”

  “好?……我谢愈承你的情,你放心?,你家的事,以后我必生死以赴。”

  谢回川深深吸了口气,放声说道:“永平侯啊永平侯,你若是早些答应让太后娘娘给我们行方便,将?川陕卖马的生意交给我们做,何至于?落到今天?这个地?步?为了几个钱,将?自己的性?命也搭上,你说值得不值得?”

  祁仲沂亦高声说:“尔等匪寇,销铁资敌,必将?不得好?死!”

  姜恒闻言,脸色突然一变,“不好?!保护永平侯!”

  说时迟那?时快,谢回川一把将?祁仲沂推下了悬崖,转身一脚踹飞了牵马的随从,翻身上马,勒着那?马扬了两个趔趄,将?吕光诚逼得向后滚了两滚,又趁众人?慌乱,驭马跃上了悬崖边的羊肠窄道,飞扬而去。

  山中晨雾弥漫,羊肠小路消弭在数十尺外的浓雾中。

  姜恒等人?下马跑到悬崖边查看,只见浓雾如?云,深不见底,一只野鹞自崖间?惊飞,尖叫着挥翅膀远去了。

  永平侯竟然……坠崖了。

  姜恒只觉心?头陡然生出一股凉意,怒眼瞪向尚未回神?的吕光诚,“吕司使口口声声说永平侯通匪,他若真?的通匪,会是这个下场吗?”

  吕光诚哑然不能答,心?里也知道坏了事。

第51章

  悬崖下是急流江, 官府派人打捞了三天三夜,只捞起一件碎成布条的袍子。

  得?知此消息时,容汀兰已经身在钱塘。

  容郁青与杜思逐皆神情担忧地望着她, 她想放下手里的纺锤,说些什么,恍惚间忽听一声脆响, 却是红釉纺锤跌落在地,碎成了数片。

  容郁青忙上前扶她,听她怔神喃喃自语:“这必然又是他的谋划, 他这又是想做什么?”

  “姐姐,姐夫他……”

  “他是怕我与他和离,不敢回来?见?我, 是不是?”

  容郁青默然不敢应答, 容汀兰失力地靠进?他怀里, 捂着胸口急烈喘息,脸色也一阵白似过一阵。容郁青见?状不好,忙高声喊着去传大夫。

  炉香浥浥,青帐昏昏, 容汀兰再度醒来?时已是傍晚, 寂寥与伤怀似窗外的夜色,无边无际朝帐中压来?。

  她听见?碧纱橱外,大夫正叮嘱容郁青,让她近日静心休养, 不要再动气伤肝。容郁青小声应了,恳请大夫再开两帖将养的补药。

  “郁青, 你过来?。”

  容汀兰坐起?身,撩开半面青帐, 缓声向容郁青吩咐道:“去简单收拾一番,明天咱们回永京,若是吕光诚再来?,就?着人将他打出去。”

  第二天一早,他们出发?前往永京,到达时已是七月底,未赶得?及更衣,先奉召入宫见?明熹太后。

  锦秋入内通禀,照微急急起?身相迎,见?到一个活生生的容郁青,一时又喜又悲,边笑边落泪,直到容郁青打趣她懂得?心疼舅舅了,这才抬手给了他一拳,接过锦春递来?的巾帕拭泪。

  她说:“已经派人去青城传消息,舅母和小表妹过两日就?能入京,舅舅打发?我容易,我倒要看看届时你怎么打发?舅母。”

  又转身握住容汀兰的手,叹息道:“当时的事,杜三哥哥已尽数与我说了,娘,父亲他——”

  容汀兰轻轻摇头,示意她不要再问,“你已知晓便好,我回来?,正是为了处理?侯爷的身后事。”

  照微执意留她住在宫里,又召来?礼部尚书与鸿胪寺的官员,命其协理?永平侯的丧仪。此事刚安排好,内侍通禀说祁参知已候在宫门外,请求面见?容夫人。

  照微缓缓攥紧琵琶袖,指甲压着素衣,仍在掌心里烙下淤痕。

  她霍然站起?身,面色如冷,对容汀兰说道:“他既是来?见?母亲的,本宫先出去避一避。”

  想来?是钱塘的事让这对兄妹之间也生了龃龉,容汀兰点点头,“我单独去见?他。”

  祁令瞻绯色的官服外罩着一层斩衰麻衣,孤零零站在朱墙下。

  夏日的风袅弱无力,拂过他身时,粗重的衣袍岿然不动,远望如冷峭寒凛的冰雪之躯。

  因太后前天便说了不许他来?,此时竟无人敢请他入朵殿候见?。祁令瞻在日头低下晒了将近半个时辰,直到照微避离坤明宫后,才有内侍传他入宫,在偏殿与容汀兰相见?。

  走进?偏殿,看见?站在堂前的容汀兰,祁令瞻撩衣跪地,喊了一声母亲。

  容汀兰扶他起?身,与他说道:“永平侯府到了今日,死的死散的散,如今你仍愿喊我一声母亲,这份情义,我心领了。”

  祁令瞻说:“父亲虽不在了,十数载抚育之恩,令瞻不敢稍忘。”

  容汀兰轻轻摇头,“养恩毕竟不及生恩,否则你年初在钱塘时,不该替你父亲隐瞒郁青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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