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妹千秋 第77章

作者:木秋池 标签: 情有独钟 欢喜冤家 近水楼台 现代言情

  恍惚间被脚下的石子绊了一下,一只手伸过来扶住了她,是杜思逐。

  他关切地望着她说:“我?送娘娘回宫吧。”

  看见他,照微电光石火之间明白?了一切。她挣开杜思逐的手,冷冷吐出两个字,“不必”。

  杜思逐仍跟在她身后,问:“难道娘娘觉得今日之罪在我??纸包不住火,纵然我?不说——”

  照微打断了他的话,态度已然十分不耐烦:“本宫与兄长之间,丝毫没有?你插足的余地,自然也怪不到你身上?。本宫只是觉得你碍眼,不想看见你罢了。”

  她从未用这种态度苛责过他,“碍眼”两个字,令杜思逐一时愣住,待他回过神来,照微已经甩开他走远了。

  春知堂里半掩着窗。

  博山炉中香烟袅袅,散发着极浓郁的茉莉香气?。容汀兰想起她上?旬刚送了两瓶茉莉香露给照微,让她沐发时用,如?今在祁令瞻起居之地闻见这个味道,联想其间的缘故,气?得她两处太阳穴突突直跳。

  祁令瞻撩袍跪在她面前,逆着光,看不清他脸上?的神情。

  容汀兰冷笑一声:“大逆不道的事已经做下,你如?今假惺惺的是在跪谁,你还当我?是你母亲、当照微是你妹妹吗?!”

  祁令瞻道:“一切都是我?的罪过,您如?何处置我?都认,但求您不要气?坏自己,令照微自责。”

  “一个巴掌拍不响,都这种时候了,你还包庇她!”容汀兰气?得一掌拍在桌案上?,“天?底下有?你这样?做哥哥的吗?你就是这般教导她、辅弼她!”

  祁令瞻垂下眼皮,声音徐缓而清晰:“不是照微的错,是我?逼迫她,引诱她。”

  容汀兰怀疑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我?说,照微本不愿犯此大逆,是我?为一己私欲,胁迫她与我?苟合。”

  容汀兰怔愣了许久,迟迟不敢相信这句话。

  她虽然在气?头上?,但是毕竟养育了祁令瞻近十五年?,深谙他的秉性,从不是强取豪夺的匪寇,而是一个知进退、明礼仪的君子。

  整整十五年?,他对自己的敬重做不了假,对照微的爱护也做不了假。

  何况刚刚那一幕,分明是照微将他按在树上?,主动……那副熟稔自然的亲密之态,想必已不知发生过多少次,照微那样?的性子,若真是受人胁迫,只会与人拼个玉碎瓦全,怎么可能言笑晏晏地与他做眷侣之态?

  祁令瞻猜得到她在想什么,轻声说道:“即使是照微,也有?投鼠忌器的软肋。譬如?您,譬如?阿遂和阿盏,我?是她兄长,想要拿捏她轻而易举。是我?要她与我?罔顾礼法地苟合,要她在我?面前强作欢颜,这一切都是我?逼迫她,而她为了大局委身于我?,是受我?迫害,没有?一丝一毫的错处。”

  每一个字都像惊雷一般炸响在她耳边,容汀兰只觉得骨头缝都在打颤,勉声说道:“你不该是这样?的人……天?下的好?姑娘那么多,比照微容貌好?、性情好?的大有?人在,为何偏偏是她……你这是在报复我?们容家吗?”

  “我?不曾记恨谁,也无意报复谁。”

  祁令瞻慢慢垂下眼皮,盖住眼中那一丝怅然的苦笑意味,挺身跪立于堂中,冷冷清清地说道:“情若是能自主,我?又何必牵累她,正?是因为难自禁、难自控,我?才如?此……自私。”

  容汀兰心?中堵得厉害,几乎令她难以喘息。

  她的指甲深深嵌进掌心?里,以维持着自己的冷静,她看着祁令瞻坦然又偏执的模样?,一边认下所有?的罪责,一边又固执地不肯放手,这副平静的表象下藏着不择手段的疯狂……令她想起了故人。

  她嗤然说道:“你真不愧是他的亲生儿子。”

  祁令瞻道:“多谢母亲体谅。”

  “谁说要体谅你,你少在那儿自作多情!”容汀兰被刺了一下,骤然拔高了声调,对他的态度是前所未有?的严厉和失望。

  她说:“你要发疯,要冒天?下之大不韪,我?这个做母亲的,劝不住倒也罢了。但照微是我?唯一的女儿,我?决不允许你如?此迫害她,名?声于她堪比性命,将来若是行迹败露,言官会戳断她的脊梁骨,你要眼睁睁看着她被口?诛笔伐吗?”

  “请母亲放心?,只要我?活着一天?,便护她一天?。”

  祁令瞻声音坚定,恍惚透露出几分温柔的意味:“何况,是我?把持朝政、挟立天?子,以此逼迫太后娘娘委身,此皆我?一人之罪,该受口?诛笔伐的人是我?。太后娘娘为家国计而牺牲名?节,满朝文?武不能救她于水火,便该自戕以谢先帝,又有?何颜面苛责于她?”

  容汀兰一时哑然,没想到他竟抱有?这样?的心?思。

  骤然的惊怒过后,心?中唯余满腔怅然。

  她按着圈椅的扶手沉默许久,仍想劝他迷途知返,“你若觉得孤身寂寞,大可纳几个妾室,何必非得是照微……”

  祁令瞻说:“但我?只想要照微。”

  说罢在容汀兰面前俯身叩首,姿态谦恭:“请母亲成全。”

  “真就非她不可?”

  “摆在我?面前的只有?两条路,”他声音温和地说道,“或者得到她,或者赴死?。”

第84章

  酉时将过, 永平侯府仍未有消息传来。

  照微等得心焦,换了身女官的衣服便又要出宫,对锦春道:“这回你们谁也不必跟着, 若有殿前?司的人打听,就说本宫已歇下。”

  她离宫后驭马跑到永平侯府,因不知容汀兰是否还在?府中, 没敢走正门,沿着从前?的矮墙翻进府中,沿路往春知堂的方向摸过去。

  春知堂里亮着灯, 门掩着,听不见什么动静。

  她蹑手蹑脚地沿着窗缝朝里张望,尚未看见什么眉目, 便听见冷冷清清的一句:“别张望了, 进来吧。”

  春知堂里只有祁令瞻。

  照微松了口气, 推门走进去,绕过迎面的松鹤围屏,却看见祁令瞻笔直地跪在?地上。

  “你这是在?跪什么?”

  照微绕着他转了两圈,见他面前?正对的圈椅桌案上只剩下一盏冷掉的茶, 不明所以地问道:“那盏茶救了你的命?”

  祁令瞻只觉得头疼。

  “让你回去老实待着, 你怎么又跑回来了?”

  照微蹲下来看他,“我?怕你被娘亲当场打死,回来给你收尸,怎么样, 我?够义气吧?”

  她的表情竟然有几分?洋洋得意的意思?,好?像他们兄妹合谋闯了一个了不起的祸, 只有他被逮着,而她聪明机敏地逃脱了责罚。

  也不知道是谁上午吓得拽着他不撒手……小白眼狼。

  “娘打你了吗?”照微问他。

  “没有。”

  “那是她罚你跪在?这儿?”

  “不是。”

  照微啧啧两声, 抱着膝盖说道:“娘果然还是偏心你,咱俩这么大的事,她竟然不罚你,若今日被她逮着的人是我?,恐怕腿都得给我?打断。小时候我?闯了祸,要拉你下水,她总是信誓旦旦地说你不会犯错,眼下你给她犯了个大的,结果她一样还是舍不得罚你……”

  “照微。”

  祁令瞻打断了她半是庆幸半是不服气的絮叨,乌黑无?澜的眼睛正正望着她。

  “容夫人说,从此不再认我?这个儿子,不许我?再喊她母亲。”

  照微脸上的神色缓缓僵住。

  “从今以后,我?没有母亲了。”

  他的声音和缓轻淡,像是在?说一件与己无?关的事。照微盯着他苍白的面容,心头骤然如针扎似的一疼,适才那些为?了缓和气氛的调笑,却是一句也说不出来了。

  她伸手抓住他泛凉的手臂,想要安抚他几句。

  “哥哥,娘亲她只是……只是说气话,或许等她过了气头……”

  过了气头会怎样,会原谅他们这背德乱道的行径吗?照微说不出口。连她也知道母亲性格温柔,从不故意说狠话刺人,但说出口的话,永远没有转圜的余地。

  可?她不是一向看重哥哥,舍不得罚他么?怎么突然就……

  祁令瞻的眼尾有一寸浅红,是并不明显的伤心色,但照微很少见他露出伤怀的情绪,情不自禁地抬起手,轻轻从他眼角抚过。

  “可?是你在?这里跪着,她又看不见,你要求她的宽宥,应该到对门去跪。她一向是家丑不肯外扬,你再说几句软话,她说不定就原谅咱们了。”

  这是她幼时犯错后常用的伎俩,通常是“扑通”往地上一跪,干嚎着喊知错了,往往连眼泪尚未挤出来,爹娘就已?原谅了她。

  祁令瞻却轻轻摇头,“照微,我?不是你。”

  照微作势要起身,“好?,那我?去求她。”

  祁令瞻却突然拽住了她,将她踉跄拉入怀中,也不说话,只是紧紧地拥着她,手臂间的力道渐收渐紧,勒得她肋骨仿佛都在?咯吱作响。

  “哥哥,哥哥……疼……”

  照微下意识推拒他,却见他眼中的神色更幽暗,仿佛碎作无?数片的铜镜,支离破碎地映着她的影子。

  他声音很轻地问她:“倘若容夫人要你与我?断情才肯原谅你,否则就要与你断绝母女关系……照微,你会选她,还是选我??”

  这个问题令照微愣住了,她的呼吸声浅浅一颤。

  一面是生养之恩的母亲,一面是相依为?命的哥哥,这于照微而言,并并非鱼与熊掌不可?兼得的选择,舍弃任何?一方都会令她痛彻心扉。

  她的迟疑让两人之间的气氛变得有些僵持。

  见祁令瞻面上的神色渐渐寂然,照微有些心慌意乱地握住他的袖角,“哥哥,我?……”

  祁令瞻忽然勒着她的腰往怀里一带,抚着她的后颈往前?压,薄凉的嘴唇覆下时,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将她未说出口的话尽数消弭于激烈而缠绵的亲吻中。

  唇是凉的,齿是利的,呼吸间浅淡的甘松寒香与兰麝气息像诱人沉溺的弱水,一声一声地挤压着她的心跳,寸寸将她湮没至窒息。

  照微下意识向后仰,靠住了一条桌腿,祁令瞻倾身追过去,他们两人一跪一仰,委落在?地,香云纱的褶裙被压在?玉白色的襕衫宽袖下,隐隐逃出一寸裙角,又被迅速吞噬,尽数落在?他的掌控之内。

  唇齿隐隐泛麻,照微蹙眉轻哼了两声,然而祁令瞻并未像之前?那样理会她示弱讨饶的暗示,他并不打算放过她,甚至隐约有变本?加厉的意味,伸手在?她的后腰处轻轻摩挲,勾住了裙衫的系带,绕在?指间把玩,只要轻轻一扯,就能解开这通往万劫不复的极乐之地的束缚。

  他的掌心贴在?照微后腰上,感觉到了她的紧张和不安。

  这微弱的情绪像刺扎了他一下,祁令瞻缓缓放开她的嘴唇,转而亲吻她的耳垂和秀颈,克制着幽暗的戾气,作出温柔一副温柔态以安抚她。

  但照微还是从他未定的喘/息中感受到了他与从前?不同?的心思?,他的眼神扫过的地方,令她隐隐战栗,浑身发烫。

  她看得懂他眼中的情/欲,她的心跳声,正向其回应、与之共鸣。

  “微微,是我?对不起你。”

  他捧着她的脸,与她鼻尖相对,声音低缓而清冽:“是我?将你拽入这没有回头路的泥潭中,害你面临这两难的抉择,但是没关系,我?说过我?会背负一切罪责,我?来做这个恶人,只求你不要舍弃我?。”

  照微混沌的脑海中现出一线清明,她惊疑不定地望着他,“你和娘亲说什么了?”

  “只是一些寻常事。”祁令瞻倏尔一笑:“你放心,我?不会逼你回答刚才的问题,母亲……容夫人也不会怪罪你,只是你以后在?她面前?,说话时要聪明些。”

  “怎样才算聪明?”

  “不要承认你对我?的感情,记住,你我?如今的关系,并非出于你自愿。”

  照微蹙眉不悦,“胡说什么!我?就是心悦你。”

  “照微,”祁令瞻面露无?奈,“把心事都藏在?肚子里,让我?省点心,好?不好??”

  “我?若是不敢承认,那你在?娘亲眼里成什么人了?一个无?亲无?义、为?一己私欲而强掠妹妹的混账,你这是要气死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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