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妹千秋 第89章

作者:木秋池 标签: 情有独钟 欢喜冤家 近水楼台 现代言情

  她这话?术拙劣可笑,只是东拉西扯时,两只乌黑的眼珠滴溜溜转,灵动可爱,叫他想起了照微幼时的模样。

  此?时沈怀书的手已经红紫斑驳,肿成一片,祁令瞻终于开了恩:“停下吧。”

  阿盏忙解下帕子,从冰盆里拾了一块冰包起来,递给沈怀书敷手心。沈怀书向?祁令瞻再拜后,与阿盏一同走出了紫宸殿。

  阿盏安慰他一番,问他为何受了罚,沈怀书没有瞒她,便将自己为皇上代笔后露馅一事?告诉她,只是隐去?了背后的原因。

  “那?你挨戒尺可真不冤。”阿盏听完后,没好气地数落他,踮起脚来戳他的脑门儿。

  她说:“你只许教我,为什么要去?理那?只呆头鹅,你帮他写课业,这不是在骗太傅么?”

  沈怀书目光柔和地笑了笑,向?她保证道:“以后不会了。”

  阿盏叹气,既心疼他,也心疼自己:“你说好要教我学筹算的,眼下挨了打,还怎么在纸上写字?”

  沈怀书想了想说:“那?我这几日先念书给你听,等我手好写了,再教你筹算,好不好?”

  “那?好吧。”阿盏走着走着,在原地转了个圈儿,“这回该讲苏秦挂六国相印的故事?了!”

  话?音刚落,迎面见?武炎帝李遂走了过来,身后跟着亦步亦趋的王化吉。

  “阿盏妹妹,可算找到你了,我又?得了好玩的宝贝!”

  走得近了,沈怀书跪地行礼,阿盏只随意一福。

  李遂朝沈怀书冷冷一瞥,质问阿盏:“你怎的和他在一块儿?这等爱告密的谄媚小人,快离他远一些?,当?心他害你!”

  沈怀书沉默不言,阿盏却听不得这话?,她扯过沈怀书的腕子,将他刚挨过打的手给李遂看,那?红紫斑驳的掌心将李遂吓了一跳。

  “若真是他故意告密,太傅为何连他一起罚?本就是你连累了人家,如今还要错怪好人!”

  李遂闻言十分惊讶,“太傅竟然下手这么狠,真不是你故意告密?”

  沈怀书态度谦恭道:“臣不敢背叛陛下。”

  “好吧好吧。”李遂有些?尴尬地扬了扬手,也不知是信了,还是懒得再理他。

  他牵起阿盏的手,兴奋地说道:“王翁这回找来了几个会变戏法的小神仙,不仅会寻常的三仙归洞和彩巾变鱼,还会表演砍头不死,我特意留着他们?,叫你也去?开开眼界!”

  阿盏并不是很感?兴趣,奈何拗不过李遂,只好被他牵着走了。走到朱廊拐角时她回头看了一眼,见?沈怀书正从地上站起来,抬目与她目光相对,无奈地扯了扯嘴角。

  趁着李遂带阿盏看戏法的空档,王化吉溜到福宁宫后的偏殿里,江逾白已在此?等候着他。

  虽是帮人做事?,但他仍执卑者礼,对王化吉道:“都知前几日托付我的事?,我已经打听明白了。”

  “怎么样?”

  “趁着太后娘娘午睡,我偷偷去?翻了她拟的词头。”

  江逾白按着照微的交代说道:“今年京官的年中考课虽尚未开始,但太后已有意要贬谪数人,姚鹤守的老门生郑必和名字旁边写了贬真州,度支司使周慎要贬往通州,还有朝中几位不满她无帘听政、参过她僭越礼制的御史,也要统统贬出永京,最远的要流放到崖州去?。”

  王化吉闻言啧啧,“太后想把反对她的人一网打尽,未免太心急了些?,难道不怕引起公?愤吗?”

  “尚且不止,”江逾白说,“今上的姑姑山阳大长公?主,定国公?、硕国公?等,这些?因为清查人丁税而与她起过争执、不服她秉政的皇亲国戚,此?番也要一起打压,说是要规定袭爵只在五服以内,且俸禄例赏都要逐年递减。”

  王化吉感?慨,“这些?也是得罪了她的人,如此?斤斤计较,怎配掌国器。”

  江逾白说:“词头上还写了颁旨的时间,定在今年秋天,从行宫避暑回来后。”

  “何时去?出发去?行宫避暑?”

  “听太后与锦春她们?商量,准备六月底动身。”

  王化吉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江逾白看他一眼,“都知若没有别的吩咐,我就先回去?了。”

  “等等。”王化吉突然想起一事?,喊住了他,脸上堆出一个神秘的笑,“我手里有个人,请你引荐给太后,这可不止是给我帮忙,将来若是得了宠,你也有好处。”

  江逾白心头升起一丝不太妙的预感?,“什么人?”

  西宫里,照微正与祁令瞻临窗对弈,因输了太多盘,额间已被祁令瞻用?朱笔画出了一个“王”字,瞧着有几分滑稽。但她仍兴致勃勃不肯求饶,偏要赢过一盘再收手。

  到时候,她要给祁令瞻点个媒婆痣。

  祁令瞻看透了她的心思,含笑道:“你的棋艺是我教的,你的这些?套路,早在十年前我就用?过了。”

  照微朝窗外一指,“哥哥,你瞧那?是谁?”

  “声东击西也没用?。”

  孰料这回照微真没骗他。江逾白让身后的小太监在廊下站定,走进?来朝照微行礼,犹豫地看了祁令瞻一眼。

  祁令瞻最烦他这副扭捏的做派,仿佛与照微之间有什么旁人不可插足的秘密,每每见?了就恨得牙根痒,当?着照微的面,偏又?要假装宽容大度,云淡风轻。

  听见?他落子的声音都重?了,照微忍笑看向?江逾白:“没事?,说罢。”

  她相信江逾白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江逾白指了指外面那?小太监,支吾道:“王都知向?太后娘娘献了……一个男宠。”

  祁令瞻手中的棋子“当?啷”一声砸在棋枰上。

第99章

  赵景庶本是一介戏子, 学?成?风流身段后,在山阳大长公主跟前侍奉。

  因为清查人?丁税一事,公主府少了一半的进项, 大长公主冷着脸遣散许多闲冗侍从,像赵景庶这种极得宠的本无弃黜之忧,但公主却将?他召去, 对他说了这样一番话:

  “像你这般美姿容、淑性情的人?物,实在难得,本宫阅人?无数尚且难舍, 何况西宫那位,新?婚不到半年就守了寡。你若仍思本宫知遇之恩,就去帮本宫做一件事。”

  她要将?他献给太后, 为自己谋人丁税的优容宽待。

  赵景庶心中极不情愿, 可是她的命令, 向来没?有?置喙的余地。于是在大长公主的安排下,赵景庶走了王化吉的路子入宫,今日?跟随西宫供奉官前来觐见明熹太后。

  福宁宫西宫宏伟富丽,宫人?严容敕礼, 非公主府可比。赵景庶在廊下垂首等了半晌, 终于有?宫人?请他入室,绕过浮光流影的高大座屏,赵景庶闻见一阵淡淡的香气,似瑞龙脑却比瑞龙脑更清明, 正是江逾白亲手调理的篆香。

  赵景庶看见一截精绣着?纹路的裙角,忙跪地俯身, 行礼问安。他的声音是练过的,从前大长公主最爱听他读书念经?。

  然而座上之人?的声音更加澄澈, 泠泠如泉:“抬起头来。”

  他依言平身,望见一张清妍明丽的芙蓉面?,似是新?濯洗过,眼角眉梢仍沾着?水气,虽是年轻含笑,然目光冷清含威,教?人?不敢轻视放肆。

  与她比案而坐的是当朝丞相,年初他从北金归来时,赵景庶曾跟随长公主,从茶楼窗口远远眺望过。长公主常夸赵景庶生得好?,说他“若无祁家郎,玉冠永京城”。今日?近处见了祁家郎,赵景庶暗暗自比,才知不仅逊于容貌,更弱在气度。

  就连引荐他入西宫的江供奉官,也是新?柳姿容、诗书气质,望之清新?宜人?。

  赵景庶心中默默苦笑,他被派来以色惑主,一入此室却如鱼目入珠匣,黯然失色,又怎可能得太后青眼?

  不过这样也好?,他就能回公主府去,依旧侍奉在大长公主身侧。

  上首太后却轻笑道:“瞧着?有?几分?乖巧,倒是不惹人?生厌。”

  祁令瞻声色冷淡:“你?瞧着?他哪里好?,眼睛还是鼻子,割下来便是。”

  赵景庶闻言肩膀微颤,听太后道:“你?别吓他。逾白,先将?人?安置到前殿去,看看他会做些什么。”

  江逾白应了声是,又将?他引出?了太后所在的宫室。此番觐见前后不过一刻钟,却叫赵景庶心里觉得很不舒服,走出?去被清风一吹,只觉得衣服都被薄汗黏在了背上。

  西宫里,照微重又低头摆弄起棋枰上的残局,见祁令瞻三分?不满七分?质问地盯着?她,忍俊不禁地捧起了茶。

  “好?哥哥,你?是明珠在前,我看那瓦砾做什么,刚才我还当你?是做戏,原来你?是真上心了!”

  “我上心什么了?”祁令瞻不认,又在棋盘上堵了她一道,“我只是不赞同你?把王化吉送的人?留在身边,你?想做什么?”

  照微眨眨眼,“我没?想做什么呀,王化吉向我示好?,我就算不喜欢,也不必急匆匆地打他的脸。他绕着?我出?主意,就会少注意些你?的动作,我这是在帮你?。”

  祁令瞻皮笑肉不笑,“这么说,你?收了他送的人?,我还得谢谢你?。”

  照微扬眉:“不必客气!”

  她将?赵景庶留在身边,寻常召见过几回,只是静坐着?说话,并没?有?别的意图。赵景庶揣摩着?她的喜好?,使劲了浑身解数也未能使她动心,自觉有?负大长公主的嘱托,心中不免有?些沮丧。

  有?时他甚至觉得,太后看他的眼神像在看跳梁小丑。

  转眼到了六月底,天气热得动辄生汗,皇上和太后要前往浔州行宫避暑,除了保证宫廷与朝廷基本运转的官员外,许多内侍女官、朝廷重臣也要一同前往。

  赵景庶没?想到太后会特意点他的名字,且在前往行宫的路上,见他被日?头晒得靥红生汗,竟恩准他登上凤辇伴驾。

  二十八抬的凤辇宽敞舒适,垂幔中四置冰盆,太后端坐其间?,无汗无尘,与他周身的狼狈形成?了鲜明对比。

  锦春女官朝他递上一册道经?,问他:“会读吗?”

  赵景庶连忙捧过,“会。”

  他读经?的声音娓娓动听,偶尔抬眼觑向上首,却见那彩绣辉煌的娘娘正望着?远天的晴空出?神。

  照微指间?无意识地捻着?衣上的流苏,正琢磨着?到了行宫之后的安排。

  自她留赵景庶在福宁宫后,定国公、硕国公等人?见此招有?戏,也纷纷托了关系往福宁宫里塞人?。照微让江逾白和锦春一起掌眼,每家挑了一两个人?留下,此次去行宫避暑,特意带上了他们。

  这些人?里,赵景庶仍得独一份的“恩宠”。

  她知道这些贵戚此番行径是先礼后兵,先向她献男宠作敬酒,倘她仍不肯在人?丁税上放过他们,他们就会反手参她帏薄不修,私德有?亏,甚至以此为契机,怂恿武炎帝,逼迫她撤帘还政。

  毕竟她特意叫江逾白向王化吉放了一份要黜减的名录,眼见着?要大难临头,他们必然会有?动作。

  照微心中默默想,只杀一个王化吉有?什么意思,她特意在此事上费了心机,要拔就拔一串,好?好?在朝中震荡一番,趁机将?碍眼的钉子全都拔掉。

  长宁帝的尸骨都凉透了,竟还有?人?敢妄图拿捏她。

  行宫落地,李遂安置在梦得宫,照微则住进了月徊宫,身边仍旧是锦春、锦秋与江逾白侍奉,将?随行的侍宠安排在月徊宫的东偏殿,神骁卫等安排在西偏殿。

  休息过后,照微派锦春去请祁令瞻来小坐,锦春却很快孤零零地跑回来,小声转述祁令瞻的话:“祁大人?说,月徊宫太热闹,没?有?他落脚的地儿,他就不过来了,等何时浊气没?这么重了,他再来拜会娘娘。”

  照微躺在贵妃椅上,摇摇晃晃地发笑:“本宫就知道他会小心眼。”

  不过这也正是她想要的结果,把祁令瞻气到不来看她,她才能放心施展自己的计划。

  她将?锦春与江逾白叫到跟前,仔细嘱托之后的事:“今夜把大家都叫到院子里,叫他们各自使出?十二分?本事来热闹,本宫要彻夜不休。明日?本宫若是头疼,就暂不视朝了,只把折子递进来便是,叫那赵景庶来给本宫侍药。”

  她的目光落在江逾白身上,“那药,你?可准备妥当了?”

  江逾白仍想劝她:“娘娘,是药三分?毒……”

  “不过三分?而已,本宫受得住。”

  江逾白便不说话了,虽仍不赞同,到底没?有?违逆她。

  祁令瞻没?有?赴照微的约,除了吃醋生气之外,更重要的是,他在此次跟来行宫的侍从里,发现了几个本不该出?现在此地的熟人?。

  当年他为调查容郁青死亡一事曾孤身潜入玄铁山匪窝,与谢愈手下的匪寇共同生活过一段时间?,后来这些匪寇为了押容郁青去白马寺,受吕光诚等的逼迫,四散寥落,没?想到竟突然出?现在行宫的侍从队里。

  他着?人?去打探一番,得知这几个人?是王化吉请进宫给皇上表演戏法的江湖杂百技,皇上没?看够,缠着?要将?他们带到行宫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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