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发电姬
屈瑾:“姑且可?以这么认为吧。”
万雪青:“你做了很久吗?”
屈瑾一怔,说:“不是我,咳,好吧,”他看向别处,“这些衣服,都是干净的,我没穿过,你要是嫌弃……”
下一刻,万雪青抱住娃娃,将脸埋在娃娃颈边,瓮声瓮气?:“谢谢。”
见状,屈瑾轻哼:“不必太感恩戴德。”
然后她抬头,嘴角明?明?噙着笑,喉头却哽咽着:“谢谢……”
这下,他笑意一顿,露出几分慌乱:“别哭啊,我可?不像你,随身带手帕。”
万雪青怕弄脏娃娃,用袖子擦着眼睛,她不知道,自己把?眼尾擦得红红的,好不可?怜。
只是,万元华不会抱着娃娃睡觉,她会。
所?以这不是送给万元华的,是送给万雪青的。
是送给她的啊。
她的心在发紧,团成一团,倏而展开,又?饱又?胀,是无法?言喻的激动。
倏而,屈瑾递了个什么东西给她。
她放下袖子,只看,那是他从做娃娃的布料里,裁下的最柔软的料子。
他目光游移,道:“喏。”
那一瞬,万雪青的心,和这块布料一样,柔软而干净。
她放弃了。
直到此刻,她也明?了,只有屈瑾知道她会说很多话,杀屈瑾的事,她迟早要放弃,只分早晚,而如今,她便可?以肯定,她不会对他动手。
只是,秦姬那边如何是好?
万雪青抱着娃娃,咬了咬嘴唇,小?声说:“屈瑾,我想问你个事。”
屈瑾:“嗯?”
万雪青:“我有一个朋友,她不想做一件事,但她母亲对失望,还说,不要她了,换成是你,要怎么办?”
这是万雪青第一次对外人,提起秦姬。
屈瑾知道,万雪青说的是她自己,她有时候呆得可?爱,以为这么问,自己就听不出来。
他没揭穿她。
在万家这种?家庭,能培养出万雪青,万雪青的母亲定有些本事,血缘力量,并非外人可?以介入。
他不想置喙旁人家事,但是万雪青问了。
他不愿她受到桎梏。
屈瑾想了想,轻声说:“我五岁时,每天寅时一刻起来练剑很累,有一天,我睡到卯时。”
万雪青愣了愣。
原来,他也有寅时练剑的经历。她也一样,变成万元华那两年,她几乎不眠不休,全?靠灵石吊着一口气?。
在万籁俱寂之中练剑的孤独,镌刻进她心里。
她问:“然后呢?”
屈瑾背靠墙,目露怀念,道:“被我父亲打了。打得很惨,从床上拖起来,打到家门口,全?家兄弟、堂兄弟,全?都围着看。母亲却跑过来,护在我身前。”
万雪青奇怪,他的母亲,竟还会护住他吗。
屈瑾:“父亲说,我再睡下去?,他就当没我这个儿子。我当时也害怕,只是,母亲说,我不属于他们。”
万雪青:“咦?”
她不太懂。
屈瑾又?说:“你是因父母降世,却不是他们的东西。”
万雪青缓缓睁圆眼睛。
她不由靠近他:“是你母亲说的吗?”
屈瑾:“嗯。”
她很惊讶,原来这世上,除了秦姬,还有不一样的母亲。
不是所?有母亲,都是秦姬这样的,秦姬只会说,她属于她,她要听话。
甚至,她隐隐觉得,屈瑾母亲说的才是对的。
屈瑾又?说:“而且,谁说父母亲就不会犯错,是个人,总会犯错。”
万雪青忽的咬住嘴唇。
她对秦姬给自己破阵灭生符的行为,是有疑惑的,但在今日之前,她从没细想,更不会把?“错”这个字,用在秦姬身上。
其?实,她不愿死?亡降临西阳城,对秦姬的信任,在知道灭生符不能修补结界时,就出现裂痕。
屈瑾这句话,就像击中城墙裂缝的一拳,刹那,这座城墙岌岌可?危。
可?是,她是母亲啊。
万雪青仍旧忍不住这么想,多年建立的壁垒,并没那么容易被彻底击碎。
而屈瑾偏过头,煌煌落日之前,眼里点点流萤,笔直地望着她:“你也是一个人。”
察觉体内,有什么即将分崩离析,她屏住呼吸。
屈瑾目光郑重而笃定:“你要用眼睛去?看,耳朵去?听,心去?感受,防止被蒙蔽,被欺骗。”
“还记得我们一起救过人么?听从内心,你一直做得很好。”
那日落日熔金之中,屈瑾说的话,万雪青难以忘怀,并且反复回想。
此时,她躺在床上,手里捏着娃娃摆来摆去?,不一会儿,突然起身。
想了两三日,她可?以确定,屈瑾说的没错,
既然对秦姬有所?怀疑,她可?以去?求证。
今夜,万家宴客,前堂灯火通明?,秦姬被唤去?演奏助兴,并不在。
万雪青所?住的忘忧楼,有一个藏书阁,平时秦姬不允许她进去?,她就从没进去?,但今夜,她无声无息打开禁制,进去?后,在书架间找到一本符书。
书本很旧很破,记载许多的符咒,她翻看一番,破阵、灭生都在。
万雪青沉下心。
秦姬让她给屈瑾用的符咒,她也找到了,不止会让他走火入魔,还会让他爆体而亡,乃至魂魄灰飞烟灭。
那是一点痕迹都不会让他留的。
万雪青手指一抖。
她继续翻,昨日,族内在议她和薛宁结契的事,她只有结契了,才能成为万家家主候选,继承承天诀。
就在昨晚,秦姬给她一道符咒,让她找准机会,用在薛宁身上,只说不会害了薛宁。
万雪青已有不好的预感,不一会儿,她在书里找到那道符咒。
魑魅符。
这是咒术,可?以让中符咒者被小?鬼缠身,乃至夺舍,对修为低修士很有用,薛宁不过天境一层,一定会中的。
万雪青明?白了,秦姬要将薛宁变成她能控制的东西!
薛宁不过一个小?姑娘,她怎么忍心!
还好她怀疑秦姬,还好她没打算用,即使如此,她仍是后怕,合上书时,全?身都在颤抖。
错了。
母亲真的错了。
忽而,藏书阁屋门被推开,万雪青没有用夜明?珠,屋里是黑的,外头惨白的月光,照在地上,也映出秦姬的影子。
她缓缓回过头。
秦姬一身金红裙裳,月夜里的这颜色,仿佛人血暗红可?怖,她冷冷盯着万雪青:“谁让你进来的,跪下!”
万雪青两股战战,膝盖下意识一软,差点真的跪下。
很快,她回过神来,扶着书架:“母亲……”
秦姬:“我没你这种?不听话的孩子!”
万雪青咬住舌尖,嗅到口中的血腥味,她听到自己说:“西阳城一行,您给我灭生符,是故意的吗?即使会有千万人死?亡,您也无所?谓,是吗?”
虽是问句,但她们都知道,事实如此。
秦姬不回答。
她知道,万雪青在脱离她的管控,出现这种?情?况,唯有一种?可?能。
她走到万雪青身边:“我跟你说过,如非必要,你一句话不能说超过五个字,你是不是和别人说话了?”
万雪青吓了一跳。
秦姬又?问:“是不是?”
她逼近万雪青,万雪青忍住后退的欲望,第一次,她直视秦姬,与她对抗:“是。”
下一刻,“啪”的一声,秦姬甩了她个耳光,万雪青后退两步,眼泪骤地一下盈眶。
秦姬:“你还敢哭?”
万元华是不能哭的。
但她是万元华吗?万雪青眼前,闪过布娃娃的笑脸。
她不是,她是万雪青!
她很累,她不想做万元华,她想从心。
眼泪顺着她脸颊滑落,秦姬又?一次扬起手,这次,她的手被万雪青抓住。
她说:“母亲,我疼的,我很疼的。”
秦姬目光闪烁,软下口吻:“我打你,我手心也疼的,你怎么不明?白,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你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