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鹿有妖
也就是在那一刻,变故横生。
砰砰砰——
几道枪声响起。
所有人?都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安夫人?的身上已经炸开了血花。
她停下了往外走的脚步,难以置信地低头看去,发现自己的身上出现了好几个枪口。
鲜血开始缓慢地从伤口流出。
像鲜花一样盛开。
暴怒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里缓缓地走了出来,她一直都藏在庄园里,没有人?发现她。
“玛丽,好久不见了。”
安夫人?看向她,她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摇晃了一下身体。
随着最后一声枪声响起,她砰地倒在了地上。
她仰面躺在地上,眼睛睁得很大?,鲜血自她身下缓慢地淌了出来。
“你在这么多变故中,没有想到我会出现,对吗?”暴怒弯起了嘴角,她垂眸注视着她。
“你一定?在想,我就像从前一样,不敢暴露自己的怪物?身份,所以我不敢告诉那些警察,不敢告诉那些人?,因此,我绝对不会出现在这场宴会上——我无法?用一个孩子的身份来到这场宴会上。”
她蹲下来,看了看她的脸庞。
“但你错了。从今天开始,我要大?大?方方地活在阳光下面。”
安夫人?没有回答她,她艰难而缓慢地呼吸着,涣散的目光看向雪白的天花板。
暴怒似乎也没有期待她的回答,她已经不会再在乎她的答案。
暴怒站起身,吹了吹枪口,然?后走向了面前的这个铁笼子:“好狼狈啊,陆怡晴。”
陆怡晴乖巧地问她:“你有办法?打开这个笼子吗?”
暴怒笑了一声:“等出去后,你就等着给我磕头吧。”
她举起枪。
陆怡晴咦了一声:“哦对了,我想起来,你之前塞了一把枪给我来着,也许我能?试着打开这个笼子。”
她说着,示意另外三个男人?往后退去。
然?后她试探性地开了几枪,火花飞溅之间,铁笼子被打出了几个白印。
“……我真是纳闷你为什么不直接开枪杀了安夫人?,这样还省得我开笼子救你。”
暴怒骂骂咧咧地从玩偶兔子的肚子里掏出一把折叠斧头,开始使劲地砍笼子。
而陆怡晴只是注视着她。
“我想,你比我更想听到她的回答。”
暴怒安静了片刻,她没再说话,铁笼子很快被她砍得变形。
“出来吧。”
她在旁边点了一根烟,看着陆怡晴小心翼翼地把安先生抱了出来,翻了个白眼,但没管。
安先生凝视着她:“其实你不必救我。”
陆怡晴垂眸看向他。
“你觉得我是在救你?”
安先生嗤笑着反问。
“不然?呢?难道你是为了让自己也有个可以用来消遣的玩物??”
他顿了一下,语速急促了起来。
“我不值得你救,走吧,快走吧。”
陆怡晴没明白他为什么这么慌张,但她很快就明白了。
安夫人?身下流出的血,流量太小了。
暴怒虽然?对她开了好几枪,但如果她穿了防弹衣的话,最大?的危险也不过是被打碎了几根肋骨,流点血罢了。
不过,就算是断了肋骨,她也已经走不了了。
陆怡晴走过去,俯身看向她,安夫人?看向她,突然?笑了一下。
“你是不是在想,我并?不是无所不能?,料事如神?”
“我很早就想过这一点。”
陆怡晴回答。
她不是神明,她也不是。
她到底无法?操控这个世界,而她也不会审判她。
“法?律自然?会审判你。”
而她,只是一个见证者?。
陆怡晴垂下眸,问她。
“你后悔吗?”
“后悔?”安夫人?看着她,半晌,语气很慢地问,“关于什么的呢?”
陆怡晴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安夫人?突然?侧过头,喃喃道:“……我果然?,还是很讨厌枪。”
她是个孤儿?,从小被母亲抛弃,被领养,领养的人?家对她很不好。
好不容易熬到高中毕业,申请了助学贷款,有了一个挚爱,她以为这就是她全新人?生的开启。
但随之而来的噩耗是——脱衣舞娘出身的母亲找上学校,希望得到她的接济;她的爱人?其实是她的双胞胎哥哥,他们?奇遇般的经历只是血缘相似的复刻;而她还得了必须移植器官,否则就会死去的病。
她不想死。
她的人?生刚开始。
哪怕这个人?生稀巴烂,但她也想要重新开始。
她开始不断地恳求她的哥哥,她的爱人?,他很爱她,他愿意为她做一切事。
他说他的养父母同样对他不好,领养他只是别有所求,他会为她处理掉他们?。
他说他的养兄配对和她良好,虽然?只有血型对上了,但血型对上就是一个好的开始,不管后续进?一步的配对成不成功,他都会杀了他,为她带来一个健康的脏器。
哥哥没有食言。
他真的做到了。
而且在后续进?一步的器官配对中,她也很合适。
她获救了,如同新生。
但与?之付出的代价,是哥哥必须“死去”。
她知道他还活着,但她不能?让他把她的人?生再一次地毁掉。
那些和他长相相似、经历相似的丈夫们?,就像是一个怀念,一个替代,一个摆设。
无论他恨她还是爱她,她都愿意全盘接受。
但她知道,他对她,永远是爱大?于恨。
她假装无辜,假装不知情,假装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假装从未爱过他。
……也假装他从未死亡。
但是无论她再怎么假装,这个世界上都没有哥哥了。
再也没有第二个人?愿意为她去死了。
“我想……”她眨着眼睛,缓慢地笑了,“……去往一个子弹无法?到达的地方。”
她的亲生父亲是个人?渣,抛弃了怀孕的母亲逃走,母亲没有工作和学历,只能?用脱衣舞娘的工作来养活自己。
因为收入微薄,她不得不放弃两?个孩子的抚养权,把他们?交给福利院,让他们?接受新的领养家庭,而她只敢在暗中偷偷观察他们?的成长情况。
到后来,年老色衰的她终于失去了脱衣舞娘的工作,被俱乐部抛弃,她来到她的学校里,请求想看她一眼。
她以为她是来要钱的,可那个时候的她也没有钱,她好不容易重获新生,她恐惧着她的到来,她拒绝了她的见面。
等到母亲被人?发现淹死在附近的河边时,她才意识到,她不是来要钱的,她是来向她告别的。
被河水泡得浮胀的尸体上有一个枪洞。
她是开枪自杀,然?后顺势跳进?了河里。
她没有钱,买不起墓碑,以为河水可以带走她的尸体 。
河水那么干净,她大?约以为它可以冲刷她的一切罪恶,带走她的一切痛苦。
从那天开始,她就一直在做噩梦。
梦里,全都是湿漉漉的母亲。
她的脑袋上有一个血淋淋的枪口。
“我用一把同类型的枪杀死了我的父亲,把他伪装成赌博破产后想不开自杀的样子。”
她轻轻地笑了。
“可我还是很讨厌枪。”
她看向陆怡晴。
“特别特别地讨厌。”
血淋淋的枪口,泡得浮肿的尸体,眼泪,哭泣,子弹,枪声,腐烂的脏器,燃烧的火焰——成为了她的梦魇。
日?复一日?,如影随形。
她想,去往一个子弹无法?到达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