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乔迹
“你不想?住这里吗?那?我就要住这里呢?你会觉得我在挑事?吗?”李羡向左歪脑袋,又向右偏头?,始终无?辜的下目线看他?,试探的语气:“嗯?嗯?”
孟恪从外套兜里摸出?手机,低下头?翻联系人,不咸不淡道?:“你以前不声不吭地给我找不痛快,现在是?明着皮。”
“谢谢夸奖。”
李羡看着他?滑动屏幕,然后拨出?一个号码,从她身边走开时,将手机举到耳边。
“联系明德里这套房的物业,检查水电气管道?,再找几?个人过?来打理家具,我今晚住这。”
电话挂断。
孟恪转身,“先去吃饭。”
李羡笑。
得意洋洋。
-
去餐厅解决了晚餐,归家已是?夜里九点多。
李羡先去洗澡,从淋浴间?推门出?来,罩上一条睡裙,去洗手台前吹干头?发,涂抹些护肤品。
主卧套间?里是?开放式设计,浴室与衣帽间?相连,她出?门时看了眼衣帽间?门框的磕痕。
在大约成?年人膝盖的高度,半个巴掌大小,孟恪说是?自己小时候开玩具车撞出?来的,为此被停掉一次喜欢的高尔夫课程。
这里太久无?人居住,今晚特意敞窗通风,十一月底冷冽的夜风吹过?来,李羡即刻打了个哆嗦,赶紧回去找了条毛毯裹身上。
卧室没人,墙壁角落花纹繁复的织花窗帘轻微晃动。
李羡犹豫两秒,走去露台。
露台空旷,也无?灯光,只能借身后卧室的光。向外是?高低错落的都市天际线,摩天大楼的轮廓嵌入夜幕。
她绕去L型露台的另一侧,小心地不去碰冰凉的白色金属栏杆,探身出?去,只看到那?边的墙壁的一角,隐约有黯淡的方窗。
据说那?是?孟恪小时候住过?的房间?,但她试过?,门锁坏了,打不开。
孟恪说自己小时候也住在这,让她很?惊讶。
之前一直以为他?身份特殊,也许经历过?一个悲惨的童年。现在看来好像并不是?,至少这些痕迹看来,他?小时候还算受宠爱,名正言顺的宠爱。
据说不幸的童年需要一生去治愈,扭曲错位的家庭环境会在孩童身上留下烙痕。他?的周正沉稳倒确实不像童年经历扭曲关系的人。
但是?从需要跟辛夕霖联姻这点来看,他?走的又不是?循规蹈矩的指定接班人的路线。
就仿佛存在那?么一段时光,被关押在黯淡的窗后,连本人也不愿意触摸。
外面太冷。李羡吸了吸鼻子,回到卧室,将玻璃门带上些,只留一条小缝。
书房。
孟恪在书桌后坐着,手里拿了个平板,指尖有触控笔。听见脚步声,他?抬眸。
李羡将毛毯边缘拢在胸口,走过?书架,视线掠过?整齐排列的图书,“这有你的书吗?”
“应该有几?本。”孟恪四下略一打量,抬颌指了指她身前,“右手边那?层。”
李羡顺着看过?去,这是?几?本国内外经典名著,经典到一看便?知是?青少年文学?。
她随手拿起一本精装的泰戈尔诗选,“我记得你在国外生活了很?长一段时间?。很?早就离开这里了吗?”
“十三岁那?年。”孟恪声音是?平淡的叙述语调。
还是?超出?了她的想?象。
“这么早。”
“不冷么。”孟恪抬眸看她,又看了眼屏幕右上角的时间?,“你先回卧室。等我五分钟,去洗澡。”
李羡摇头?。
她现在拒绝他?的提议已不需要理由。
走到他?身边,去看他?手里的平板。
是?一些看不懂的建筑图纸文件。
“我打算下个月休一段时间?年假。”
她走近不久,孟恪鼻尖多了丝熟悉的柑橘调香气,恰到好处的脂粉甜腻。
“嗯?”见他?不说话,李羡疑声。
“单纯休息,还是?想?做什?么?”
“黎山的纪录片收尾,我要去拍最后这段。”
“连名带姓叫他?犯法么。”孟恪说,“......要去平芜?”
“嗯。”
他?静静看着她,几?分审视与等待。
“我知道?你下个月生日。”李羡说,“会在那?之后。”
孟恪这才悦然颔首,继续看文件。
李羡却两分愁容,“对了,这月底了,我在出?租屋里的东西还没搬出?来。”
不想?叫别人动自己的东西,又不想?下班后受累去收拾。
孟恪用笔尖滑动屏幕文件,“再叙一个月,慢慢搬。”
李羡一怔,那?点焦虑忧愁顷刻而散,“......钱果然能解决人生大部分问题。”
“要不要续到年底?”孟恪抬头?。
李羡:“年底?”
“没有东西要带回连城么?”
一霎静默。
李羡视线下落,噘着嘴摇头?,“谁说要跟你回家了。”
觉察她一瞬而逝的抵触,孟恪收敛目光,并不说什?么,放下手里的触控笔。
“......我们现在只是?恋爱状态。”李羡嘟哝。
她单手搭在他?桌沿,撑着身体,身侧浅淡气息靠近,一只手掌覆拢过?来。
骨节修长的食指搭在她的指背,拇指摩挲转动无?名指的戒指。
触感温热真切。
李羡下意识屏住呼吸,听见他?问:“婚后就能回去了?”
“唔.......”她抬头?,看向对面的椅子,将手掌抽出?,走过?去,将椅子拖到书桌旁,距离他?不远。
身侧馨香渐渐被风吹散,在她回身时又拢了过?来。
孟恪不再说什?么,低头?签字。
李羡从笔筒里抽了只铅笔,翻开书。
晚风轻啸。
混合笔尖摩擦纸页的唰唰声。
孟恪抬眼看去,李羡手里抱了本泰戈尔诗选,低着头?涂画,抬起头?看他?,继续涂画。
他?按住电源键将平板熄屏,放到一旁,起身,走过?去。
李羡用手捂住纸页,抬头?看他?。
“不给看?”
“不给看。”
“关于我的坏话?”
“才不是?。”
李羡吸了吸鼻子,“问你个问题。你什?么时候赚的第一桶金?”
“回答就能看么。”
在他?一瞬不眨的注视下,她只能点头?。
“大学?。当时有个朋友在做私募基金。”孟恪拎着手腕将她捂书的手挪开。
这是?扉页空白,只有寥寥数笔的清淡线条,大致勾勒侧脸,眼窝稍深,鼻梁挺直,薄唇。
孟恪唇角勾笑,视线偏转,落到她脸上。
李羡抿唇,“然后呢?”
“然后是?回国之后了。进了新恒。”
“这中间?好像有一段空白期。为什?么没继续做基金了?”
她发挥记者套话的本能,试图从他?身上碰撞出?新的答案。
孟恪:“股票的暴利在投机,不在生产。这种从别人口袋里掏钱的行为,我怕折寿。”
果然也不是?为了利益贪得无?厌的人。
李羡点头?,略显揶揄的口吻:“你也会怕折寿......”
孟恪哂笑,扣住了她的腕,“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李羡另只手将书本合上,想?要站起身,孟恪没拦她,随之向后退了些。
她顺利起身,却被椅子围拢住,出?不去了。
不温不火的气息包拢过?来,孟恪手臂垂落,撑在她身后的桌沿。
“一副看透我的表情?。看透什?么了?”
李羡被迫后仰,手臂垂落,向后撑在桌面,支撑身体。
她眼睫低垂,视线范围内是?他?周正标准领与领结,稍抬眸,是?轻微滚动的喉结。
“就是?......”李羡做不到迅速组织措辞,只能搬出?印象,“你身上秩序感太强了,要求大部分事?情?在自己掌控范围之内。”
要求绝对秩序的人,却缠绕进她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