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岑姜
又磨蹭了一会儿,两人下楼,一家人已经坐到了一起。
吃过早餐,又开始打牌的打牌,聊八卦的聊八卦。
靳岚和一个嫂子正在讨论今年的新年礼物。
姐夫给靳岚买了个爱马仕包包,黄金包型和配色,靳岚挺满意,一直在笑。
嫂子收到了一份名家书法。
她在高校当老师,就喜欢风雅的东西。
靳家家风如此,男人风趣幽默懂得疼老婆;女人也能独当一面。
大家聊完,看向贺星苒:“阿屿准备了什么?”
靳屿貌似没有给自己准备礼物。
即便是从前逢年过节他也会给自己准备的,贺星苒心里有点难过,不过只当他忘了,并不真的放在心上,还在亲戚面前帮他说话:“他给我转账。”
“摸不明白我喜好嘛,给资金让我来买就好了。”她说,反正昨天的五十万也确实是靳屿转过来的。
几位女性一发话,她们的丈夫纷纷教靳屿如何讨老婆欢心。
大年初二,大家各奔东西。
毕竟各有各的家庭,也需要回家。
贺星苒并不在这天回贺家,两人反倒是先去了墓园。
贺星苒看姑姑,靳屿看望爸爸。
靳屿对贺兰芬说:“姑姑,答应您的我已经办到了,并且会持续办到,我会对苒苒好一辈子。”
下山的路上空气清冷。
车子抵达家门,贺星苒先下车,正准备往里走,靳屿忽然按了下喇叭。
贺星苒闻声回头。
后备箱已经打开,里面立着一捧色彩鲜艳的玫瑰花。
“新年礼物,”靳屿把花递到她的手上,又变戏法式,拿出一条项链,“别人有的,我老婆怎么可能没有。”
他稍稍仰着下巴,表情有点傲气。
这条粉钻项链曾经出现在苏黎世拍卖行,贺星苒浏览网页的时候多看了两眼。
于是,靳屿让它成为她的。
一定要有一双对爱人仔细的眼睛,才能注意到那些塞在生活里的细枝末节。
能看到她水肿折出的三眼皮,能注意到她新裙子上的蝴蝶结,注意她头发卷曲的弧度。
当那些跌宕起伏的剧情结束,能在平静中有效爱人,才是生活的重点。
靳屿在有效地爱,贺星苒有效地感觉到被爱。
她眼眶发红,笑道:“谢谢老公。”
“还有,”靳屿似乎有些紧张起来,喉结上下蠕动,他从后备箱的一个箱子里,拿出一本书,“希望你喜欢。”
那本书的书名是三个字:
《贺星苒》
作者:靳屿
第52章
靳、钱两家人一直在军政两界打转, 响应计划生育政策,钱卫平和靳元两人只有靳屿一个孩子。
两家子孙单薄,靳屿自出生起,就是在六位长辈的宠爱里长大, 每年生日, 家里人都会给他写一本书, 记录他当年生活里的趣事和大事。
从0岁到18岁,家里直系亲属都会在此着墨。
钱卫平怀孕时写:“终于和阿元有个一个孩子, 听宝宝每天在肚皮里乱动,想来是个健康的孩子,我和阿元一致认为,宝宝只要健康平安长大就好。”
靳元在靳屿八个月的时候写:“今天阿屿急着让我带他出去玩, 但我还在整理文件,他情急之下叫了我爸爸,这是阿屿第一次开口,拿全世界和我换阿屿我也不换。”
……
如此种种,完完全全是一家人对他的爱。
大学那次恋爱,两人悄悄在钱家老宅见面。
最初的热烈劲儿过去, 贺星苒趴在靳屿的床上翻看着家人为他写的书。
靳屿(1)到靳屿(18),作者处印了全家人的名字。
她一边翻来靳屿的童年影像和文字,一边又忍不住将自己和他对比,有些拧巴地吐槽:“你家里人都好爱你。”
靳屿“嗯”了一声,大大方方承认,然后沉默片刻, 又真心回答:“可能也是他们太闲, 时间很多。”
这确实也是一句实话,贺星苒努努嘴:“我家里人闲我不会这么做。”
靳屿沉默两秒, 轻快地敲了敲她的额头:“那我帮你做好了。”
贺星苒抿了抿嘴,没有说话。
靳屿这种在爱里长大的小孩,对“不爱”的理解实在是缺乏想象力。
不被家里人重视的感觉是什么样的呢?哪怕她小时候家里已经有了照相机,但父母的眼睛都只会停留在贺月升身上,照相机里两人的占比也差得离谱。
而很多时候,就算是被记录下影像,可能家里人也不知道正是在何年何月何日,因为何事帮她拍照的。
她从来没有质疑过靳屿的承诺,只感觉这件事难如登天。
而如今,躺在掌心厚重的一册书,足以说明,即便是登天那般难的事情,靳屿也会努力试试看。
“你从哪儿弄到我的照片?”贺星苒有些惊讶。
靳屿扬了扬眉:“姑姑给的。”
想到分开这些年,靳屿时常去看完贺兰芬,一切也就不再奇怪。
贺星苒心里泛起一阵感动,故作不在乎似的说:“搞这个干吗,怪浪费时间的。”
靳屿勾着嘴角,笑容和煦:“在你身上花费时间,无论如何也算不上浪费。”
贺星苒匆忙垂下头,靳屿有预感她又要哭了,连忙从她怀里接过玫瑰花,然后牵起她的手:“先上楼。”
二月稍微有些转春的迹象,春风里还夹杂着透骨的寒气。
福瑞本来正趴在一盆蝴蝶兰旁边睡觉,听到开门声,蹦蹦跳跳的跑过来,朝两人偏头卖萌。
靳屿蹲下来在它头顶揉了两下,转头直接走到开放式厨房,给个两个人倒了温水。
贺星苒脱掉外套,再看到这本名为《贺星苒》的书,手指蜷缩了两下。
伸出一口气,鼓足勇气似的将它翻开。
第一页是靳屿手写的一句——致我的星星。
再往后翻,是贺星苒在襁褓里的照片。
靳屿写道:“原来我老婆刚出生就这么好看,是我在幼儿园会追在后面跑的小美女。”
贺星苒噗嗤一笑,又因为下面的那句话,眼眶微微发烫。
“姑姑说你刚出生时叫得声音很小,像只小绵羊。”
再往后,是五岁的贺星苒穿着好看的公主裙,坐在家门口等妈妈齐朝回来看她。
靳屿说:“如果有人不喜欢小绵羊,那就是这人眼光有问题;如果有人抛弃小绵羊,那一定是有更好的人在等你。”
后面附赠姑姑的一句:“今天决定把苒苒接回家抚养。”
贺星苒终于忍不住,眼泪滚滚而下。
生命里的所有痛苦摆在面前,靳屿也能用温和的文字和笔触将她融化。
前半部分的所有照片都是从贺兰芬那里拿的,并且靳屿和贺兰芬说过需要照片的原因,贺兰芬也把所有照片的场景和自己的心情口述给靳屿听。
靳屿全部将这些记录下来。
还有一些姑姑印象很深,但没有照片留证的画面,靳屿都坚持自己动笔画了出来。
他并没有系统地学习过美术,画画水平在贺星苒这位专业人士看来有些拙劣,但仍旧能通过简单的笔触还原贺星苒,甚至比照片还要生动。
贺星苒第一次给姑姑做饭。
贺星苒考试数学59分,被爸爸训斥,回来躲到姑姑怀里哭。
贺星苒第一次离开家,去临宜上大学。
在临宜高铁站,姑姑默默偷拍她的背影。
靳屿说:“那时候还不知道,爱贺星苒的接力棒,马上就要来到我手中。”
后面的照片逐渐丰富起来,并且几乎都是靳屿拍摄。
他们第一次见面,贺星苒穿着宽大的军训服;和室友们出去聚餐;团委排练元旦晚会,贺星苒被迫去跳舞;他告白成功;贺星苒赶期末ddl,头发乱蓬蓬地在画室画画……
再到后面,两人分手,再重逢。
拍摄了贺星苒和福瑞在一起玩的画面,靳屿说:还好买了这只小狗,果然有小动物陪伴后,苒苒开心不少。
这只小狗叫福瑞,free的发音,希望苒苒拥有自由。
厚重的一本书,很多都是生活里无聊的小事,但是通过爱人的视角写出来,就没有了枯燥,反而满满都是爱意。
靳屿在最后写下一句:
姑姑不是不在了,她只是回到了天上,用另外一种形式来爱你。
……
一页一页翻到最后,贺星苒泪流满面。
“哎呦,怎么又哭了。”桌子上的温水已经凉了,靳屿张开双臂,将她揽入怀中,“我可不是为了让你哭的。”
贺星苒抽搭着,说不出话。
贺星苒在姑姑去世的那个瞬间,确实有种天马上就要塌下来的感觉,特别是那个时候和靳屿的感情并不明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