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印灼
薄诏很淡地勾了勾唇,“希望我安慰你?”
蒋意歌被晃了下眼。
这就是大家眼里的薄诏,矜贵、沉稳、内敛,还有种不动声色的压迫感。
薄诏:“蒋三小姐,好好看看这个世界。有人还在温饱线上挣扎,有人毕业找不到工作,人家看到我们,会不会抱怨世界不公平?我们已经拥有很多了。”
他是在嘲讽她。
蒋意歌被嘲得红了脸。
“这就不行了?你当初找上我的气性呢?”薄诏的声音冷淡残酷,“你够强就不会在意你父亲给的公平了,也没人能从你的手上抢走什么。”
蒋意歌不得不承认他的话难听但是都对。
她抿着唇,气红了眼睛,不知道是在气她自己还是气什么。
薄诏没有再多说,临走时把手帕递给了她,“我等着你在蒋家说得上话。”
还是这句话。
在这之后,蒋意歌很快振作了起来。
她像是被剔除了最后的弱点,变得无坚不摧,再也不受任何影响。
前面的头发随着时间慢慢长长,她终于留起了一头黑色中分长直发。
她凭借能力让蒋父不得不重新审视她、倚重她。渐渐地,大家看到她都要叫她一声“小蒋总”。
她雷厉风行,手段不比男人差。大家都说,她的做事风格和薄诏有点像,不愧是未婚夫妻。
天台那次之后,蒋意歌一直在有意地避免和薄诏见面。
因为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看到了她脆弱的一面。
薄诏倒是时不时能听到蒋意歌的消息,听到她又做了什么事,怎么在内斗里让她的哥哥姐姐吃了亏。
有段时间,圈子里都关注着蒋家兄妹的内斗。
谁都没想到最后是不起眼的蒋三更胜一筹。只有薄诏料到了。
她完成了他们的约定,在蒋家说得上话了。
薄诏和蒋意歌正式在生意场上见面是她抢了他一块地皮的开发。
蒋意歌已经完全褪去了二十岁的稚气和青涩,眼神坚定,一头黑色的长发衬得她越发清冷,整个人内敛干练。
薄诏被看着长大的狼崽咬了一口。
尘埃落定的那天晚上,薄诏收到了蒋意歌发的消息。
-蒋意歌:抱歉。
-薄诏:各凭本事。
蒋意歌看着薄诏简短的回复,刚打了几个字想解释,又全都删了。
未婚夫妻还互相抢,再加上很久之前蒋意歌包/养乐队主唱的传言,以及两人很少共同露面,圈子里的人基本都认定蒋意歌和薄诏不和。
但这不影响两家的联姻。
在蒋意歌不断成熟的同时,薄诏也步入了三十。
两人的婚礼被提上日程。
结婚前,两边的律师见面拟婚前协议。这份协议最主要的就是涉及了财产的划分。
双方律师第一次见面后,薄诏抽空见了律师。
“怎么样?她还有什么要求?”薄诏料到了婚前协议没那么容易拟定。
律师说:“蒋小姐那边很好说话,没有要求了。”
薄诏有点意外,挑了挑眉。
蒋意歌那边见到律师也是一样的反应。
两人的婚前协议拟得比想象中容易。双方的律师都感受到了对面的客气和大方,不禁都在想,谁说他们关系不和,各玩各的?
但也还有种可能,双方都是好人,觉得亏欠了对方,想要弥补。
之后是领证。
两人都很忙,在一堆日程里腾出了时间在民政局见面。
两人是一前一后到的,车恰好都停在了一起。
薄诏有阵子没见到蒋意歌了,目光落在她精致又冰冷的脸上,不知怎么的,想到了她二十岁那晚拦他的车,试图引/诱他的样子。那时候,她的情绪还会外露,会被一眼看穿。
有一瞬间,薄诏在想,当年在天台上的话是不是说得太狠了。或许她可以不变成这样。
他很快把这种想法抛到了脑后,“进去?”
蒋意歌点点头。
他们结婚证上的照片是直接在民政局拍的。
拍照的工作人员看着镜头里的他们,提醒:“你们两个再靠近一点?”
薄诏和蒋意歌靠近了点。
工作人员:“……”
真就一点点。
“再近一点?”
“笑一笑?今天是领证的大好日子。”
“对对对,再近一点,再笑一笑,保持住。”
在拍照的工作人员几次提醒之后,两人终于拍出来了一张还算过得去的照片。
盖上钢印之后,两本结婚证到手。
这年,蒋意歌28岁,薄诏32岁。
领证之后就是婚礼。
婚礼对薄诏和蒋意歌来说,就像是一场人非常多的应酬。两人继订婚之后,又一次合作。
两人的婚房地段很好,闹中取静,交通方便。
一天的应酬下来,两人都很累,面带疲态。
原本闹腾腾的还好,现在安静下来,铺着红色四件套的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人,气氛有一丝尴尬。
“我先去洗澡了。”蒋意歌说。
“嗯。”
蒋意歌先去了浴室。
洗澡用了三十来分钟。她出来的时候穿了件睡袍,湿润的头发被包裹着,又几缕落了下来。皮肤上的红晕大概是水汽蒸出来的,红晕让那张冷若冰霜的脸多了点难得一见的娇艳,像被封存在冰的花因为冰化了露出来,颜色依旧鲜艳。
薄诏去浴室后,蒋意歌就坐在镜子前吹头发。
等薄诏出来的时候,房间里很安静。
他扫视了一圈,才在沙发上看到了蒋意歌。她睡着了。
她以一种十分别扭的姿势歪在沙发上,睡袍的领口因为她的动作有点歪斜,露出了一大片肌肤。
她睡着的样子像是卸去了一身的铠甲,显得很柔软。
薄诏走过去,发现她的嘴里似乎在说着什么。他俯身。
前面两个字没听清,他就听到了“哥哥”两个字。
不知道是她的哪位蓝颜知己。
这几年关于蒋意歌的事有不少传进他的耳朵里,有主动找她的小演员,也有给她送人的。
蒋意歌做了个梦,梦到了她五岁的时候。
她被哥哥姐姐关在了黑漆漆的地下室里整整一天。四周什么都看不见。
她很害怕,不停地哭喊,不断地敲门,也没有人来把她放出来。
她无助极了,周围的黑暗里好像藏着怪兽,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出来一口咬住她的脚。
没有人发现她不见了,或者是哥哥姐姐隐瞒了所有人。她的嗓子都哭哑了,又冷又饿,拍门的力气都要没有了。
就在她放弃了,觉得自己要死在这里的时候,门外传来了声音。
她拼命拍门。
门终于被从外面打开了。
外面的光照进了漆黑的地下室,蒋意歌被刺得睁不开眼,用手挡住了。
一个声音响起:“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她放下手,努力适应光线后,看到了一个好看的小少年。
她认出来这是薄家的大哥哥,叫阿诏。
“阿诏哥哥。”她声音沙哑地叫了一声,然后再一次哭了起来。
少年把脏兮兮的她抱了起来。一个九岁,一个五岁,身形相差很多,五岁的蒋意歌又轻又小。
“为什么在这里?”
“哥、哥姐姐……”蒋意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话也说不完整。
“他们把你关在这里的?”
蒋意歌点头:“他们、他们欺负我。”
想到这里,她更加委屈了,哭得更大声,整张脸依赖地贴在少年的肩头,眼泪鼻涕口水都抹了上去。
“他们欺负你,你就只会哭?”
听到这句,蒋意歌哽咽着抬起头,睫毛上还挂着泪水,眼睛里又是委屈,又是不明白。
不然呢?
浓烈的情绪让蒋意歌骤然从梦中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