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郁七月
清挽镇的西面是山,落日没过山头,天黑的很快。
家家店门口都亮着伞状照明灯,暖暖橘黄色和一些大红灯笼遥相呼应,看得人心里也是暖暖的。
陆知鸢还没有在晚上的时候来过六号街,不由笑了声:“看来以后晚上要多出来走走。”
江枭扭头看了她一眼,之前埋于心头的疑问突然涌上来:“为什么来这里开店?”
陆知鸢这次没有看他,目光落在又橘又红的街道,她嘴角有浅笑,弯了很久才开口,不过就只说了两个字:“秘密。”
唇瓣一张一合,两个字从她嗓子里带出来,听在人耳里,有点黏糊音。
这要换做别人,讲不好就像是在撒娇似的。
可这不是江枭第一次听她用这种语气说话,她就连气恼的时候都会拖出让人心软的尾音。
江枭偏头看向旁边的店铺,嘴角能看见淡淡的弧度,但不明显。
身后不远处的网吧玻璃门缝已经勾出了好几只脑袋。
“我没看错吧,那是枭哥吗?”
“他旁边那个女的是不是开茶叶店的那个?”
“肯定是,上次还来店里找过枭哥呢!”
“他们俩这是干嘛去?该不会一起吃饭去吧?”
“什么吃饭,这明摆着在轧马路约会好吧!”
“我的天,我要去把这事告北哥去!”
......
眼看走过一半的街道,陆知鸢扭头问他:“我们吃哪家?”
她要不说,江枭估计能带她穿过整条街,他左右扭头看了两眼,伸手随意一指:“这家吧。”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店。
老板见有客人上门,一脸热情地迎过来:“两位吗?”
六号街的老板对江枭的态度和其他几条街里的不太一样,因为江枭一天三顿饭有两顿饭都是在这条街里解决。
虽然他平时冷着一张脸,一双眼看人总带着几分压迫的震慑力,但时间久了,经常做他生意的人都知道,他只是单纯的冷着脸,不挑三拣四,更不闹事,饭菜合口就多吃几口,不合口就搁下,钱一分不少。
江枭没说话,扭头扫过身后几张空着的桌子。
倒是陆知鸢,笑着应了声对,“就我们俩。”
她说的是【我们】
江枭并不是个咬文嚼字的人,也不知怎的,因为她的这两个字,轻咳了一声,问老板:“楼上包厢满了吗?”他平时不爱坐包厢,除非是楼下坐满了。
“没有没有,”老板忙把两人往楼上领:“三号和五号都能坐。”
到了楼上,老板把菜单放在桌上后就站在旁边,一双眼时不时地瞄向陆知鸢。
江枭沉着一双眉眼,指骨连嗑三下桌面。
老板反应过来,忙弯了弯腰:“那、那两位先点着,有需要喊一声,门口——”
江枭拧着眉心,看菜单,一脸不耐烦地打断:“出去吧。”
等老板走后,陆知鸢歪头看他。
虽然江枭视线落在菜单上,但余光一直都盛着她,不然也不会看见老板那双‘色眯眯’的眼睛,看的他心里堵着一口郁气。
“我脸上有东西?”说完,江枭把菜单翻了个面。
陆知鸢轻笑一声:“出来吃饭还冷着一张脸,不能笑一笑吗?”虽然江枭笑着的次数屈指可数,但陆知鸢还是看到过的。
不过他情绪起伏很快,可能上一秒嘴角还翘着,下一秒眼神就冷了。
就像现在,上一秒还对老板凶巴巴,这一秒就弯了点嘴角说:“哪来那么多开心的事。”
陆知鸢单手托腮地看他:“那你还笑?”
包厢里是圆桌,陆知鸢没有坐离他很远,隔着两人位坐在他左手边。
江枭自己都没注意到自己脸上的细微表情,听她这么一说,把嘴角的弧度往下压,然后否认:“我什么时候笑了。”
说完,他把面前的菜单轻推到陆知鸢面前:“点了一个烧鸡公,一个清蒸鱼,一个蓝莓山药,你看看还有什么想吃的。”
菜单上的主菜都印有图片,陆知鸢看着那张盛在黑色铁锅里的烧鸡公,嘴巴张了张:“一份鸡有这么多啊?”她看了眼旁边的选项,有两到三年的,有三到四年的。
这条街上的饭店,价格公道,菜量也足,江枭点的是三到四年的老公鸡,烧出来是真的不少。
不过他却没说实话:“图片都夸张,没那么多。”
陆知鸢轻“哦”一声,然后在反页勾了一个红糖糍粑:“就这么多吧。”
江枭看了眼:“不点炒菜?”
她摇头:“我们就两个人,多了也吃不完。”
菜单递回到江枭面前的时候,江枭看见了她腕上的手表。
有点以外,竟和他手表是一个牌子。
“你坐一会儿,我把菜单给服务员。”
包厢的门是虚掩着的,门一开,门口的人来不及躲。
江枭皱着眉,把门轻合上后,眼神凌厉了:“你俩怎么在这?”
张北嘿嘿笑了两声:“路过,我们就是路过...”说着,他往张贺身后躲了一步。
张贺也不傻,才不想当他的挡箭牌:“张北说看见你来这吃饭,怕你一个人无聊,就拉着我——”
张北眼睛一瞪,“你少来,是你说看见枭哥带那女的来吃饭,硬拉着我过来瞅两眼!??x?”
江枭眼角一眯,扬出几分危险的音调:“那女的?”
张北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一个巴掌拍到了自己的嘴上:“你看我这张臭嘴,”他立马改了口:“嫂子,是嫂子。”
他以为自己这么喊,江枭能高兴呢,谁知,话音一落,腿上就被扫了一脚。
江枭那两条腿可是张北膜拜的‘对象’,要知道,张北当初就是看见江枭用那两条腿把五个壮汉给踢的遍地哀嚎,才死心塌地跟在他身后的。
这两年,他不知有多想再一睹江枭当年的‘风采’,却没想,‘风采’就这么落到了自己的头上。
“枭哥,”张北龇牙咧嘴地弯腰揉着自己的小腿肚:“你要是把我踢残了,那我这下辈子可就赖上你了。”
都疼的脸扭成一团了,嘴还不怂,江枭作势又要抬脚,张贺忙拉着张北往后退。
“枭哥,我、我们先走了啊,你、你和陆大美女好吃、好吃......”
“回来!”江枭往前一步,把手里的菜单拍甩在张贺胳膊上:“拿下去。”
包厢的木门不隔声,外面的动静,里面能听的七七八八,不过陆知鸢没注意那声‘嫂子’,所以江枭回到包厢里的时候,陆知鸢脸上不见尴尬,只是随口问了问:“遇到熟人了吗?”
“店里几个。”江枭一语带过。
刚刚他和陆知鸢中间隔着两把椅子,这会儿再坐回去,他往陆知鸢旁边坐近了一位。
当然,这种正常的社交距离,陆知鸢从来都是大大方方,不会露出一点的小家子气。
但是她也不是话很多的人,所以在江枭坐下来后,包厢里有一小段时间的沉默。
却没想,两人又异口同声地开口。
“你——”
“我——”
陆知鸢抿唇笑了笑:“你先说。”
只是开口说个话,江枭也没抱着‘女士优先’的推让,就先说了:“你那衣服不是还没拿吗,我这两天要去县里一趟,你看你什么时候有时间。”
只是去拿个衣服,如果他顺道的话,陆知鸢其实挺想让他帮她带回来就好,但她也知道,他们只是邻里的关系,坐他的车去市里,和让他去帮她取东西,还是不一样的。
“那就明天吧,明天是周四,后天我有个朋友要来,会走不开。”
“行,那就明天,”江枭又问:“上午还是下午?”
陆知鸢只是顺道过去,所以没有按自己的时间来:“你看你什么时候方便,我都可以的。”
江枭平时也没什么事,但是清挽镇上午通常会有雾,他想了想:“中午吧。”
陆知鸢点头:“那我中午在店里等你。”
说完自己的,江枭问她:“刚刚你要说什么?”
陆知鸢表情突然一呆,两只水盈盈的眸子飘了几下后,嘴巴张了张:“我......”
江枭好笑了声:“忘了?”
陆知鸢表情跟只小鹿似的,有点无辜有点茫然:“还真想不起来了...”
*
烧鸡公上的慢,其他三个菜都上了桌,服务员拎进来一瓶水说,烧鸡公还要一个小时。
陆知鸢眼睛微微睁大:“要这么久啊?”
服务员笑眯眯:“我们的鸡都是现杀现做的,都需要这么长的时间。”
等服务员走,陆知鸢揪了下江枭胳膊上的衣服布料:“你怎么不早说啊?”
江枭转动桌上的圆盘,把那碟红糖糍粑转到她面前:“你晚上有事?”
大事倒是没有,但陆知鸢是准备今晚在卫生间里洗澡的,卫生间里虽然有热水器,但是没有其他制热的东西,前天晚上她洗了一次,因为冷,只简单地冲洗了一下,洗完澡躺被窝里,她才想起来,下次可以先放一段时间的热水,等热气蒸腾了再进去。
陆知鸢摇了摇头:“也没什么事。”
江枭没说话,手指按在玻璃转盘上,朝那盘红糖糍粑轻抬下巴:“尝尝。”
江枭在清挽镇待了三年,这条街上的饭店,他早就吃了个遍,除了几个特色菜,其他的菜其实味道都一般。
大部分人吃东西,好吃会挑眉,难吃会皱眉,但陆知鸢咬了一口红糖糍粑后,脸上无波无澜。
江枭轻勾嘴角:“不好吃不用勉强。”
陆知鸢这才略微挑起右边的眉毛看他,表情明明白白写着:你怎么看出来的?
江枭又把蓝莓山药转到她面前:“尝尝这个,这是他们家自己酿的蓝莓酱。”
陆知鸢夹起一块轻咬一口,这次,她脸上有了惊喜:“酸酸甜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