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洇梦
他像团蔫巴了的玫瑰,无精打采趴着。
好吧。他承认这是事实,非常可怕的事实。
“奇怪?平日都跟猪一样闹腾,今天怎么不吃东西?”
洗完澡出来的钟音突然在他面前走过,自言自语声吸引了杭舟游注意,他抬起头来追随她身影,蔫哒哒甩着尾巴,因为灵魂换了呗。
他满心期待钟音会和他说话什么,可她只是喃喃自语一句后径直朝玄关流理台做饭的申屠越走去,指尖还调戏般从他背部健硕的肌肉上掠过。
杭舟游亲眼目睹,正在做饭的申屠越打了个激灵,放下摊鸡蛋的锅铲,单手把她揽到胸前。
两人耳鬓厮磨,喘息声诱人。
女人纤长嫩白的腿如同一条玉带子堪堪挂在他腰腹间,钟音好像在说什么,她指尖游走在申屠越光.裸胸膛,表情戏谑,申屠越紧紧盯着她,半晌,迫不及待低下头。
“汪!!”
杭舟游急促发出一声吼叫。
干什么!这是干什么!青天白日要干什么!岂有此理!
他愤怒地吼叫,心里说不清道不明一股酸涩,好像有块大石头压下来,压得他喘不过气。
也许是他举动太怪异,两人齐齐朝他看来。
他要是有脸,一定是面无表情,所以这会也是端坐起来用哈士奇独有的睿智眼神谴责他们,“汪!”
申屠越不喜欢这只狗,死狗早上咬他不说,这会又打断他调情,他白了他一眼,对钟音说:“你这捡来的流浪狗是不是发情了?要不要去绝育?”
杭舟游不着痕迹夹紧腿:“………”好歹毒啊脏男人。
闻言,钟音已然兴致缺缺,推开他自顾自倒了杯水,“打算给他配种,变成公公前起码要享受一次。”
杭舟游:“…………”
他焦躁地来回跑动,不是担心要噶他蛋,就是担心钟音真给他配种,那不如让他死!
好像看出他很不安,钟音想起狗流浪过,也挺可怜的,于是放下水杯上前捧住他头。
“你今天怎么了?之前就蠢,怎么现在看起来更蠢了,要是有嘴你不得仰天长啸啊,叫来叫去扰民了怎么算啊?”
她语气平淡,却出奇温柔,极具安抚力。
一张脸就这么怼过来,银灰色瞳孔勾魂摄魄,杭舟游心跳差点漏了一拍。
他忽然安分下来,一眼不眨直勾勾盯着面前这张睽违已久的面孔,只觉心跳越来越迅速。
如同巨石猛击入冷湖,哐哐哐一声又一声,砸在他耳边发出心动回响。
自从钟音开始漫步寰宇后就很少回来,前期还会每隔五年回来一趟,后来玩疯了不见人影,最近一次听说她打到神之国去闹事了,不仅把哪里搞得人仰马翻不说,貌似还把一个东方河神给忽悠成队友了,两人到处搞事,名声大振。
杭舟游虽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变成狗,但是以这种方式再见到她,他也很高兴。
两人记忆都回来了,她肯定对自己没有任何男女之间的感情,他不在乎,只要她能翱翔在星云中就是世上最好的事,她人生波澜壮阔,就该属于自由天地,他也一度以为自己只不过是浅薄、世俗又微末的喜欢而已,可现在正儿八经看到她和别人在一起,他才清醒过来。
他喜欢钟音,他不止想跟随她,还想跟上她脚步。
杭舟游没法说话,只能认真专注地描摹她眉眼,想把她深深记在心底。
一只狗盯着自己看是件很古怪诡异的事,那双湛蓝透明的眼瞳好像昂藏碧波荡漾,令人胆颤,霸总钟音却不以为然。
“啊,真可爱。”钟音挑起眉,忽然把狗子攮入怀中一顿揉搓。
杭舟游万万没想到她就是变成霸总了也十分喜欢毛茸茸,并且丝毫不手软,看到就撸。
他好歹也是个成年男人,开始挣扎逃脱,谁知又被她摁回怀中。
清新香水味撩人,杭舟游不争气地停住了挣扎动作,局促用头顶顶在她胸膛,极力不用狗脸。
而旁边申屠越越看越不对劲,倏然眯起眼,眼中杀气纵横。
他怎么觉得这只狗奇奇怪怪的?别的狗被主人抱了尾巴摇到天上去了都,但这只,居然被他看出有一点点局促,显然不太对头。
嚯?急促什么?小狼狗·本狗·申屠越本能嗅到了情敌味道,他不假思索大步上前拉开一人一狗。
“音姐你快吃饭,你还要上班,千万别迟到了,我帮你去遛狗。”他甜甜腻腻叫着姐,以显亲昵。
有人帮自己遛狗钟音巴不得,她说:“行,看他没精打采的,说不定是想出去玩了。”
“嗯嗯,狗子就需要运动,你吃完就去上班,我等会给你送回来。”申屠越马不停蹄带杭舟游出去散步。
杭舟游憋屈得很,他不高兴能咋滴,命运的枷锁都在别人手里,再不愿意也被生拉硬拽弄了出去。
一出门,这人原形毕露。
申屠越蹲下来仔细瞅着他,黝黑眼珠微光发亮,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但杭舟游知道他肯定没安好心。
果不其然,这奸诈阴险小人露出猥琐地笑,一边有一搭没一搭摸着他毛,一边说:“我呢,花了很多心思才追上她,我讨厌所有情敌,无论是男是女,就是狗也不行。”
“你,不对劲,所以我要扔了你。”
意识到他要做什么,杭舟游猛力挣扎起来,试图挣脱狗链逃跑,结果还是被他逮住了。
杭舟游万分痛恨自己变什么不好,居然变成一只狗,以他体型完全对抗不了心思邪恶的成年人。
反正申屠越说道做到,男人直觉都是很准的,为了把这个潜在情敌弄走,他特地约车开出几十公里外,把狗子丢在了荒山野岭。
“拜拜嘞您内!”
你说杭舟游气不气,他气死了,气到七窍生烟。
气到追车追出十几公里恨不得咬死这货,可惜由于体力透支,最后瘫倒在杂草堆里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休息一会后,他撑着疲惫不堪的身躯晃荡在公路上,这里的路他不认识,还特别弯弯绕绕,绕路好大一圈好像迷路了,他尝试与其它流浪动物交流,却发现它们根本听不懂自己的话,只能硬着头皮找。
他一定要找到钟音。
找了三天,他实在是饿得不行,在经过一长条夜市街道时,还是拉下面子去翻了垃圾堆。
“别跑!臭猫!”
突然,身后传来一声暴喝。
杭舟游丢下只剩下骨架的鸡翅转头看去。
是一家烧烤店老板在追一只怀孕母猫,母猫嘴里叼一块鸡胸肉吓得惊慌失措乱窜,老板抄着菜刀扬言要砍死这只猫,周边围观群众指指点点,没有一个人站起来。
他静默站在原地,他知道自己如果出去帮忙可能会被老板揪住脖子砍死。
他还要去见钟音,所以他没有动。
“哈哈,还是被我逮到了吧!老子今天就把你烫死剥皮烤来吃!”老板面目狰狞,抓起母猫脖子,狠狠将它塞入捕鼠笼。
旁边路人有人看不下去让他算了,他却扬起菜刀恶狠狠说道:“它老是来偷我肉吃,你这么正义你给我钱啊?不给就滚一边去!”
这下路人不说话了。
他就像是退潮的海水,虚张声势掀起一阵小波浪,因为要付出代价,最后又偃旗息鼓默不作声退回一隅,隔着人群指指戳戳,再也发不出声音。
老板提来一壶滚烫热水,母猫焦躁难安地缩在笼子尾凄厉尖叫。
猫儿胀得大大的肚子像只快要爆炸的气球,气球里面是微小又鲜活的生命。
壶嘴已经倾斜下去,路人们纷纷假惺惺捂住眼睛,在老板骇人笑声中,杭舟游终究还是没忍住,他如同孤勇猎狼,猛地蹿出去,死死咬住了老板裤管。
这个世界他不熟悉,但他始终认同钟音的想法。
人类很强大也很卑劣,既然拥有绝对优势站上食物链顶端,也不能不敬畏生命,不能残杀生灵。生灵是组成世界的重要部分,无穷无尽的恶念与屠戮,只会让家园满是疮痍,让人蒙上恶念永不超脱。
他无法视而不见。
“汪!!”
他用力咬住老板裤管,任由愤怒的尖叫声中滚烫热水仿佛瀑布倾泻下来,瞬间将他皮肤烫烂。
“吗的臭狗臭猫!!”老板终于恼羞成怒,抬起空了的水壶一下一下狠砸在杭舟游头上。
血流如柱,疼痛感爆裂,他再也坚持不住,软趴趴倒在血泊中。
逐渐涣散的目光中,一个勇敢女生站出来救下了母猫,路人也纷纷迎合开始谴责老板,他轻声呜咽了一声。
他记起以前新闻里也有过类似的事情,当时那只母猫要是有人救下来就好了,就不会凄惨地在沸腾的水流里逝去,关押它的牢笼是无法挣脱的地狱,它被残虐的手一点点拉入地狱,直至变僵变硬。
不过这一次,平行世界里,他救下了另一只。
虽然…..可能再也见不到钟音了。
……..
一幢奢华小区高楼前,停下辆私家车,上面下来一个年轻男人,副驾驶窗户摇下来,露出中年司机的脸。
【谢谢你送我。】男人写下这行字递给司机。
司机抿唇,疑惑:“你家真的在这?”
他又写:【真的。】
“……..”好心司机上下打量了几眼眼前这个穿着破破烂烂的男人,还真不相信这么金碧辉煌的地段是他家,看了会,他决定赶紧离开,省得惹上什么麻烦。
“谢谢。”
杭舟游蠕动唇瓣说了声谢谢,目送车子里去,慢吞吞上楼,找到钟音家大门口蹲了下来。
没错,他复活了。
不知道为什么,他醒来发现自己赤身裸.体躺在土堆里,旁边还有很多狗狗罐头。
不出意外应该是救下母猫的女孩子给他的,只是没想到他会从狗变成人,也没想到他不能说话,是个小哑巴。
这个世界真奇怪,事情也很诡异。
或许,这也是命运对他的馈赠吧!
晚上的风有些料峭,他裹紧偷来的衣服蹲坐在门口,敲了门没反应,应该是她还没回来,他安安静静等着,还真活脱脱一只落魄小狗。
“对,明天我去趟工地,我亲自查,敢在我的工地偷工减料我……”钟音出电梯时就发现了蹲在自己门口的人,她顿了顿,对电话里继续说,“你让他们准备准备等死,我不让他们把吞的钱吐出来再告死他们我就不信钟。”
说完,她挂断电话,踱步上前,脚尖点了点地板示意蹲在地上的流浪汉起来。
“你谁?”
杭舟游有些困乏,一听到声音,他匆忙站起来。
一时间他忘记自己不能说话,张了张嘴后发不出声音,只能焦急地握住钟音的手。
“你有病?”钟音有洁癖,她皱着眉抽回自己手,看着门口古怪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