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洇梦
“来买画。”
杭舟游确实是想来买画,他手揣进兜里, 忽然往柜台上慵散靠去,又说:“我让陈升来鉴定, 不介意吧?”
“…….”
钟音无声扬眉,这人情绪切换太快。
什么讥讽冷笑好?似一切都是假象,与他靠近些后, 他倒是收敛气势变得自然随和。
真?会演。
她在想他是不是发现?什么端倪故意找借口过来时,只听他又说:“陈升在过来了。”
以?杭舟游眼界来看能确定是真?迹,但他不是专业人士更不是冤大头,辛苦攒的?钱花出去别到头来买到个?仿品, 叫人来鉴定是非常有必要的?。
“陈老板主攻玉石古玩,您确定让他来?”钟音对陈升的?专业度表示怀疑。
文化街开业之际她代表陶宓和各商铺走动过, 陈升店她没少去。
这人阴险狡诈,喜欢真?假混卖,店里有些玩意明面?上是真?的?,卖出去的?却是赝品。
钟音亲眼见过他那手调虎离山玩得有多?溜,当顾客面?眨眼间换了东西,眼睛都不眨一下,而且他店里有些东西还真?是年代久远不是俗物,用那些唬起人来一套一套,许多?顾客也就信了。
她挺好?奇陈升那么穷,照理说卖几件玩意出去就能发大财,偏偏他不。
谁知提起这他就一包眼泪一包鼻涕开始摇头叹息。
陈升说陈家祖上曾是盗墓起家,观天象通神眼、起卦寻墓、分金定穴……是每个?陈家人都会的?本事,只是后来陈家老爷子和他爸一起被抓,陈家失落后自此改头换面?从商,店里那为数不多?的?真?玩意是陈家最后家当,他是绝不可?能卖。
用他原话来说,就是:“现?在是法制社?会,小爷我不能再下墓,可?是穷啊,那怎么办呢?就只能当骗子呀,不过我只骗有钱人,几百几千万对他们来说只是洒洒水,我这叫劫富济贫。”
劫富济贫四个?字升华他的?骗人勾当,但也完美创到了钟音。
骗人都能说出朵花来,不愧是陈升。
思?及此,钟音淡定表情上露出一丝裂缝。
这丫可?别给她把价格定低了。
她不爱钱,但喜欢买漂亮东西,既然有人愿意买她一定得高价卖出去。
似乎是察觉到钟音神色僵滞,杭舟游接过格尼递过来的?茶,礼貌点头示意后才朝钟音冷淡开口。
“我信任陈升,但你?好?像不满意,如果有什么想法就直说。”
闻言,钟音果断否认:“当然没有,您既然信任陈老板那就依您。”
她都这样体贴,然而杭舟游眉心?再度皱起。
片刻,他漫不经心?抬眼与她对视。
“我们也见过很?多?次了,不用这么客气叫您。”
他深邃黝黑的?瞳仁落在钟音眼底,钟音全身像是过电般,汗毛顿竖,有种难以?言说的?、被盯上的?感觉。
她绝对不可?能认为这人是在套近乎,她直觉向来准。
警觉心?使然下,钟音脊背往上挺直几分,顺着他话回复。
“那叫什么?”
搞什么幺蛾子,钟音暗自腹诽,又不是很?熟,心?里把他骂了千百遍,明面?上却仍抿唇淡笑,做出觉得这提议不错的?模样。
她似是戏谑,又像是打趣:“学宋兆一起叫你?杭哥?还是直接叫舟游?”
钟音伪装人畜无害时总是演技精湛,即便是有意打趣,眉眼间带的?那抹舒缓笑意,叫人看了心?里从不会生出一点反感。
果然舟游两字一出,杭舟游清冷神情微顿,他眸光不自觉凝在钟音身上。
认识他的?人基本上喊他杭哥杭队,唯有家人才叫他后两字以?显亲呢,碰上有些难缠的?爱慕者黏黏腻腻喊他阿游,听得他每每鸡皮疙瘩起一身。
许久,他舒展眉头,微动眸光冷静下来。
“随你?便。”
“好?呀,不如我就叫你?舟游哥吧。”
随便是什么东西?钟音最讨厌别人让自己猜测,当即直接转换两人境地,把主动权握在手里。
就算是要彼此演戏,也必须略胜一筹。
她顺势而为,一字一顿说:“舟游哥还是我认识的?第一个?军人呢,真?酷。”
钟音故意强调军人两字,唇角扬起 ,笑意深深。
杭舟游觉得她笑起来挺好?看,不知是不是因为那非常浅的?梨涡,她笑起来时总带股孩子气的?天真?干净,让人心?神也随她一起忍不住荡漾起来。
这种感染力非常难得,起码杭舟游能体会到那秒下意识放松的?神经。
但这并?不是好?事,他唇拉成条直线,冷淡颔首。
“你?要是喜欢军人,下次我给你?介绍。”
默默跑到一旁假装在摆放书籍的?格尼观察到了全程,贼兮兮的?视线偷偷扫向两人。
怎么说呢?总觉得这两人好?假。
旁观者清,当局者迷,格尼虽然已经是七十多?岁的?重生老人但不是傻子,她有眼睛去看,这两人你?来我往好?不快乐,实际上真?不知道怎么看怎么假嚒。
真?要形容,或许就像间谍与卧底生死对决,互相掩盖最真?实面?貌,一个?伪装天真?无邪实则老奸巨猾,一个?表面?镇定从容实则心?机颇深,一言一语皆有深意。
格尼悄无声息收回视线,简直绝配。
这边钟音心?里头还在骂杭舟游脑子多?少有点问题,她是喜欢军人吗?她巴不得他们离自己远点呢!
可?是他到底为什么突然变这么平易近人呢?
钟音眼神狐疑不决,他究竟发现?了什么?
这时,负责去叫陈升的?伍莲带人回到了别院,陈升性子闹腾,一进来就大呼小叫。
“来来来,让我看看什么画能入我杭哥法眼!”
他风风火火奔过来,粉绿相间的?碎花裤衩宛如藏着风,因跑动而在半空中一鼓一鼓,手里还拿了个?放大镜,跑到收银台后急里忙慌就对画检查起来。
看了会,他瞠目结舌连连赞叹。
“绢地细密,纺织痕迹重,看制造手法是宋朝无疑,笔触飘逸灵动,山岭纹理善用点墨技法,的?确是柳章的?画。”
确认是真?货后,杭舟游也不含糊:“你?看看大约定价多?少。”
陈升比出三根手指:“起码三千万。”
柳章是宋朝知名?画家,专攻山水水墨,一幅画价值千万不止,但比起钱收藏价值更高,如今出土文物中有关于他的?作品那是少之又少,偏偏他画作意境潇洒自在,为后世推崇至极,简直是一画难求,因数量少说是孤品也不为过。
陈升以?前不是没来过别院,不过刚开业那会并?没有见到这幅画,他好?奇看向钟音。
“小钟啊,这画可?值钱的?很?,你?们陶老板哪里搞来的??”
钟音微笑:“老板的?事我也不清楚呢。”
她能说这位柳章就是陶宓爱郎吗?能吗?
画是陶宓有一天拿过来的?,她只说是曾经夫郎遗作,觉得收银台有些空干脆拿来装饰。
实则她却觉得陶宓在试图放下。
前世陶宓与柳章生离死别难相守,如今是仙凡有别,寿运再不对等,上一世的?遗憾逐渐演变为今生执念,可?时间如洪流向前奔腾不息,年复一年苦求无果,于是将?曾经爱人所属的?东西一件一件丢出自己世界。
好?像只要丢掉一样东西,她就可?以?忘记那人。
可?惜她做不到完全脱离,每回看到与柳章相似的?人,她仍会忍不住靠近。
其实钟音也不大清楚他们两人之间的?事,陶宓将?这事藏得很?深。
后世关于柳章记载也均是历史学家看法不一的?猜测,唯一能确定的?是,史书上记载柳章是五马分尸而亡并?不是病死。
钟音从来没问过陶宓这件事。
人嘛都有小秘密,她也不例外。
目光从红印里柳章的?字样上划过,钟音语气渐淡。
“陶老板说过,如果确定要买,一口价五千万。”
“五千万有点贵了。”陈升心?想虽然称得上孤品,但也不至于这么贵,这幅画画幅并?不大,拿去正经估价最多?四开头。
没想到杭舟游若无其事点头:“可?以?。”
这口气轻飘飘,仿佛在说买根冰棍那般随意。
“你?丫疯了?你?爷要知道你?花五千万买个?生日礼物,他会气死的?。”
陈升嘶地抽口冷气,杭老爷子非常抠门,杭舟游真?买回去铁定挨两棍子打。
好?家伙,自从变穷后他听到这种千万字眼就耐不住想谴责老天不公平,为什么有钱人不能多?他一个?!为什么!陈升在心?里嗷嗷乱叫,边用眼神谴责杭舟游。
这场面?落在钟音眼里她只想笑,倒是挺大方的?嘛。
看来,他很?有钱。
对此,杭舟游本人并?无所谓。
有钱难买人高兴,老人家操劳一生好?不容易享天伦之乐,奉上再多?也是必须。
说完他径直拿出手机点开二维码,直接怼到钟音面?前:“加我把卡号发来,三天之内钱到账我再来拿画。”
既然他都这么说,钟音当然干脆,当场和他交换微信并?把陶宓卡号发了过去。
等事情解决完,杭舟游来得匆匆,走得也匆匆,好?似一阵飘渺随性的?风。
“这就走了?”伍莲一直没说话,直到男人无情背影彻底消失才怔怔开口。
陈升撇撇嘴:“他就这样,习惯就好?。”
杭舟游什么性格陈升知道太清楚,别说没什么能值得他停留目光,他这人要是冲人笑一下都算天开眼。
再说起来,这还是他头一回见他加异性微信。
“虽然只是交易,但小钟你?估计是他微信里除了家人外唯一的?女生。”陈升乐得不行,感慨万千。
钟音没说话,视线微冷盯住自己掌中留下的?符文印记。
给别人下追踪符也是习惯?
杭舟游的?确走得快,但小动作也很?快,趁两人扫码时飞速往她身上下了道符文。
这符文略古怪,实体黄纸符文被他折叠成小块不着痕迹弹入她掌心?,一秒化成水没入她皮肤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