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慕吱
书吟张了张嘴,还是忍住了叫他的冲动。
她眼睫低垂。
暗恋一个人的酸涩苦楚,在此刻好似通通消失不见了。喜欢上了一个很?多人喜欢的人,是怎样的心酸难捱,书吟再清楚不过了。
对商从洲而言,或许这?都算不上是关?心。
但对书吟而言,足够捏断她心里微不足道的放弃他的念头。
他只?需要对她一分好,就让她甘愿跌进喜欢他的苦海里,黯然神伤也好,动荡漂泊也罢,她只?知道,进一寸有一寸的欢喜。
-
隔天中午,书吟在住院部楼下再次碰见了商从洲。
正好有了昨晚的乳酸菌饮品作为借口,书吟打算过去和他打招呼。
刚迈出去的步子,在见到出现在他跟前的人时停下。
双腿像是被?水泥牢牢定在地上。
商从洲显然是在等?人的,他收起手机,朝面前的人招了招手。
一男一女。
男的是陈知让,女的是翁青鸾。
四?周的冷气仿佛看得极低,冷的书吟仿若置身寒冷极地,全身僵硬。
他们三人一同离开。
书吟站着的路是去往住院部楼上的必经之路,她甚至不知道自己脑海里在想些什?么,手脚也像是不属于自己的,等?她回过神的时候,她已?经躲在了住院部的楼梯间了。
像个鬼鬼祟祟的小偷。
叫醒她的是手机来电声?,奶奶问她是不是出什?么事了,怎么买个饭要这?么久?
书吟这?才?记得自己下来是要给奶奶买饭的。
她含糊着敷衍:“买饭的人多,要排很?久的队。”
因是周日,这?理?由也算是合理?。
她深吸了口气,爬上一楼楼梯,还未到一楼的楼梯口,被?站在楼道里的人堵住。
陈知让居高临下地望着他,眼神淡漠又寡冷。
有隐隐的压迫感朝她袭来。
“怎么躲这?里?”他问。
书吟注意到,他用的是“躲”。
她眼神有些微的慌乱:“……你什?么时候发现我的?”
陈知让给的回答稍显模糊:“在你没?看到我的时候。”
书吟不知如何回应,转移话题道:“你怎么在这?里?”
陈知让语气很?淡,忽地问:“你奶奶在哪个病房?”
书吟更难以置信了。
陈知让轻抬下颚,语调自然地说:“去看看她。”
书吟的目光有些错愕,然而她发现自己完全无法对陈知让说“不”。死贰尓耳无旧义寺弃,分明他就大?她一岁,可周身的气场无比强大?。
过去的路上,书吟没?话找话:“你怎么知道我奶奶住院的?”
问完,她发现自己用的简直是废话。肯定是沈以星说的。
陈知让的回答应证了她的猜想:“沈以星说的,她原本打算今天来看你奶奶,但我妈要带她去上托福课,所以没?来。”
停顿半晌,他侧眸,漆黑的瞳仁里什?么都没?有,瞥了书吟一眼。
“她叮嘱我来的时候,顺便看一下你奶奶。”
“顺便……”书吟咀嚼着这?两个字,斟酌着问,“你是来医院找商从洲的吗?但我看他好像没?生病。”
“他妈妈住院了,我过来看看她。”
“但我好像还看到了翁青鸾学姐。”
“她来取药,正好遇到的。”
“她生病了吗?”
“不清楚。”
陈知让突然停下脚步。
书吟顿感揣然:“怎么了?”
他投过来的眼神分外疏淡:“你不是有翁青鸾微信吗?不妨自己去问翁青鸾。我和她并没?有很?熟。”
“……哦。”书吟抿了抿唇。
走到半路,书吟停了下来。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学长?,我忘了我下来是来给奶奶买午饭的。要不你下次再来看我奶奶吧?我还得先去楼下食堂买饭,挺麻烦的。”
倘若面前的人是商从洲,听完书吟的话,他一定会温和从容地说,没?关?系,我陪你去买饭。
但以陈知让的性?子,恐怕做不到如此的体贴。
果不其然,陈知让皱了下眉,说:“那行?,下次再来。”
“下次”、“以后”这?样的词,贯用作客套的敷衍。
下次和以后永远不会有真正到来的那一天。
书吟也没?想过陈知让会再来,他们本就没?什?么关?系。
陈知让过来看望她奶奶,不过是因为答应了沈以星,他性?子虽冷淡难相处,但在亲妹妹面前,是个事事有回应的好哥哥。
他浑身上下所有的温柔,大?概都给了沈以星。
二人分道扬镳。
陈知让搭乘上行?的电梯,去看望商从洲的妈妈。
书吟去往医院食堂买饭。
一语成谶,食堂买饭队伍排成长?龙。
书吟十一点下楼的,十二点才?拿着盒饭到病房。
书吟面带歉意:“奶奶,您是不是饿坏了?”
书老太太指着桌上的水果,都是书吟带来的,“吃了点水果,没?有很?饿。”
吃过午饭,老太太看着电视打发时间,书吟陪她一同看电视,眼里却?不由自主地浮现出方才?的那一幕。
商从洲和翁青鸾相视一笑。
她胸口闷的喘不上气来。
于是她起身,下楼溜达去。
住院部后面有个小花园,书吟在里面,漫无目的地踱着步。走到一半,她又转身,去连廊的便利店买了瓶乳酸菌饮料。
是昨晚商从洲给她买过的同款。
她握在手心里,没?有打开,炎热的初夏,饮料瓶子沁出一层薄薄的冷汗,湿了她手心。
她回到小花园,找了个石凳坐下,刚拧开瓶子时,兀的听到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
紧接着,空气里飘荡起一阵难闻的烟味。
书吟眉头皱起,她望向烟吹来的地方。
隔着丝丝缕缕的白?色烟雾,始作俑者的脸被?雾化了几分,藏在其中的眉眼俊朗出色,书吟一眼辨认出来。
是商从洲。
他点了根烟,猩红的火苗燃烧着,烟雾弥漫,似乎浸红了他的眼。
他大?拇指和食指掐着烟,没?抽,也许是压根不会抽,毕竟他拿烟的姿势,不像是会抽烟的人。他就这?么盯着眼前的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有穿着病号服的病人前来花园散步,商从洲猛地惊醒,连忙把烟给掐了,随即把整包烟,连同打火机,都扔进边上的垃圾桶里。
手机响起,他接起电话,声?音是一贯的含笑:“华女士。”
“我在楼下买点喝的,很?快就上来。”
“嗯,爸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估计今晚就能到。”
“医生说了你现在只?能喝流食,妈,你不听我的话,听医生的话行?吗?”他哄着他妈妈,声?线温柔。
等?到电话挂断,书吟见到他脸上的笑一同垮掉。
人的身体总是格外诚实的,唯独眼睛,眼里的疲态是藏不住的。
她不知道他经历了什?么,她只?知道他现在很?累。
她想给他一个拥抱,可她什?么都做不了。
如果可以,她想当一阵风,吹走他眼里的疲倦和所有的困扰。
那天书吟什?么都没?做,安安静静地在花园里,隔着一个花坛,在商从洲的视野盲区,陪他坐了一个小时。
-
书吟问了医生,她奶奶需要在医院住多久。
医生给的答复是笼统的:再观察一阵子。
具体多久,不得而知。
从那之后,书吟开始了每天学校、医院、家,三点一线的生活。
老太太心疼她来回跑,劝了她几次,见劝不动,她索性?就放弃了。
又是一个周六。
书吟在便利店里做卷子,做到中途,便利店的自动感应响起“欢迎光临”,她似是受到命运的牵引,猛地抬头往门边看。
这?一眼,让她看到了商从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