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在逃白桃
闻斯峘平时见宁好会特地打扮,也穿西装,但是那些衣服和他的经济水平匹配。西装这种东西,一分钱一分货,剪裁、质地一眼就能看出不上档次。他今天结婚,新郎几套行头包含在闻家昌给的婚礼预算中,要和宁好的婚纱相配,都是顶奢的高定,因此也格外合身帅气。
宁好望着他由远走近,无意识地抬手,用食指关节轻轻摩挲自己被唇膏拔干的嘴唇。
几个小时前,他在接亲的哄闹声中亲吻她,蜻蜓点水碰了一下。
当时她心里没有任何涟漪。
现在才后知后觉意识到,那是初吻,应该有不寻常的意义,就这样一头热地结了婚,脑子里闹哄哄的,稀里糊涂。
但这一刻看见他,她忽然沉静下来,觉得在这桩婚事里,她也没吃什么亏。
闻斯峘见她眉眼间凝重忧愁,人怔怔的,不知道她是累了,还以为她怅然若失,这会儿就开始思念李承逸,无名火窜起来,语气中带了戏谑:“你怎么看起来不高兴?结婚这么痛苦?”
宁好没听出讽刺,摇摇头:“只是没想到会这么辛苦。”
闻斯峘朗声笑起来,这是她第一次见他放声大笑。
她一脸错愕,看他走远,去用钥匙开了个抽屉,拿了个牛皮纸袋重新走近。
“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当然比较辛苦,”他边用手指绕开纸袋的线扣,边玩味地说,“宁好,你早该想到啊。”
宁好累得思维钝了,还没听懂,只是拧着精致的眉心仰头望他。
他冷笑着一张张抽出大幅照片,随手扔到半空,再落到地上。
照片扔完了,接着是一叠一叠的A4纸。
好像葬礼上撒纸钱的动作,他眼睛盯着宁好,目光倨傲冰凉,笑道:“和李承逸恋爱,跟我结婚,我不知道你们在玩什么情趣游戏,也没兴趣知道。要拿我当冤大头,你打错了主意……”
散落在地上的照片有些图像朝下,有些图像朝上。
宁好浏览过那几张图像朝上的照片,全是她和李承逸前不久在车库拉拉扯扯。
是那天。她想起来,还有点印象。
她再抬头时眼里已含着愠怒,厉声道:“你偷拍我?”
闻斯峘乐不可支:“我没那么无聊。有没有可能是别人主动给我的?毕竟你已经嫁给我了,你干出这种事,我有知情权吧?”
“我什么也没干。”
“那这些,总是你亲手写的吧?”他又取出一小叠纸,这次直接扔到她婚纱裙摆上。
宁好低头拿起一张,竟是她高中时在微博上写的那些无主情书,该死,她还特地让陆昭昭把后面那些骂李承逸的都删了,闻斯峘光看了剩下这些,当然会认为她对李承逸情比金坚,从过去到现在。
“竟然是你在调查我?”宁好笑自己戒心太差,早该意识到他不是省油的灯。
“也不是。”闻斯峘实话实说,“一直想跟我们换婚礼日期那家,是开公关公司的。查了你告诉我,应该是想让我取消婚礼。”
疯子……
宁好目瞪口呆,就为了个婚礼日期,世界上疯子为什么这么多?
“可我不会那么做。”他把手抚到她脸上,轻轻握着下颌,把头抬起来一点,“我这个人锱铢必报。你嫁给我,你和李承逸就到头了。以后只要他靠近你,我见一次揍一次,行使我做丈夫的权力。我会闹得满城风雨,反正我也没义务给闻家留体面。怎么样?就当今天是你们爱情的下葬日吧。”
“有病!”
她挡开他的手,从他脚下拽出无意中踩到的裙摆边缘,把裙子上那叠打印纸抖下去,“今天结婚,你跟我清算高中的一点碎碎念?你自己高中花花肠子少吗?许嘉文、徐笑,你跟我交待过?”
闻斯峘没想到她把这一闪而过两个名字都记得清清楚楚,关键时刻还能反咬一口,被攻击得猝不及防:“……跟你这不是一个性质。我和她们现在根本没联系……”
宁好粗暴打断他的解释:“我管你联不联系。结婚就结婚,谈什么感情?你该不会是个恋爱脑吧?”
?
闻斯峘拧起眉,确定自己没听错。
结婚不谈感情,第一次知道她三观这么炸裂。
“真是的,马上要出去迎宾,我好不容易休息一下,你跑来发什么神经。”听得出她怨气好大,“早知道你情绪这么不稳定就不跟你结婚了,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闻斯峘:“…………”
好极了,他心说,她还有理了?
宁好站起来,整理好婚纱:“木已成舟了闻斯峘,既然已经结婚我就不怕告诉你,我要报复你全家,让他们付出代价。”
轮到闻斯峘发呆。
这还真是“大喜”之日,惊喜连连。
“而你只能和我统一战线,因为你向你爸告状也只会连带着被他逐出家门。这就叫婚姻,绑死了,一损俱损。”宁好拎起裙摆,踩着一地纸页走到空地,回头冷嘲,“你锱铢必较,怎么不去报复把你从小遗弃的那个男人?嘁!”
接着轻蔑地瞥了一眼满地狼藉:“自己扔的垃圾自己收拾,收拾好早点出来。”
说完,她精神昂扬地推门出去,仿佛里面什么也没发生过。
闻斯峘呆了有五分钟,一头雾水。
当弯腰捡起第一张纸时,他发现,自己确实是个恋爱脑。
第11章 尾灯
宁好一扇门一扇门推过去,房间里没有她要找的人,又逐一关上。
八个穿相同衣服的伴娘,按理说目标很明显,刚才打发她们走的时候恨不得她们人间蒸发,现在又头疼一个都找不到。
拖着不听使唤的身体走了很远,最后绕回明晃晃的大厅,发现她们已经像小蝴蝶一样散落在婚宴大厅忙着张罗。
宁好扑向陆昭昭,抓住救命稻草。陆昭昭问:“你怎么了?脸白得像无常。”
“有点肚子疼。”
“啊——?”她捂嘴倒抽一口冷气,“这么不巧。怎么是这个时间呢?”
“提前了两天。不说这个,”宁好拉她到人少处,压低声问,“上次让你删的微博,还能恢复吗?”
“不可能,”陆昭昭一说到技术就洋洋自得,“我删的东西没有人能恢复。”
宁好:“…………”
陆昭昭见她沉默,又见她一脸生无可恋,才突然反应过来:“噢——你想恢复啊?”她尴尬地挠挠头,“我自己也恢复不了,删得比较彻底。”
宁好叹口气,这下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刚才对闻斯峘不过虚张声势,根本没给他还嘴的机会,他到底相信多少,买单多少,还未知。
本来抱着一线希望,如果能把骂李承逸的微博复原,倒还有点说服力。
“怎么了?”陆昭昭看出她脸色阴晴不定,“发生什么事了?怎么你又改变主意?”
“我猜错了。调查我的人不是闻家昌,而是闻斯峘。”
陆昭昭眼睛瞪得铜铃大:“便宜老公?哇——看不出来,不对,能看得出来,又符合刻板印象了,戴金丝边眼镜的男人多少有点变态!”
宁好嘴角沉重,笑不出来。
陆昭昭:“所以你们刚才为这个吵架了?他怎么说?不会想退婚吧?这婚礼还办吗?”
宁好仔细回想,这才觉得有点奇怪:“他没说退婚,他说要是我再和李承逸往来,他就揍李承逸。”
陆昭昭:“还有这种好事?每天让他揍两次,大仇得报。”
宁好刚要开口说闻斯峘这人没那么简单,被人叫住打断。
“宁小姐,你在这里。”是温斯特酒店的美女经理,带着标准的礼仪笑容朝她走来,递出保温杯和一盒未拆封的药,“新郎说你生理期不舒服,让我找适用的药。我拿了布洛芬,这里面灌了40度温水,杯子是我派人新买的,你放心用。”
闻斯峘?宁好无措地接过药和水。
和经理简单寒暄一番,留话说待会儿还有服务人员给她送暖水袋到宴会厅门口,便去别处忙了。
陆昭昭撕开和经理顺手留下的巧克力,等她就水服完药,掰了一块给她吃,又给自己掰了一块,好奇问:“便宜老公这是举白旗示好?”
宁好说不清,那个人琢磨不透。
时间差不多时,双方父母都到现场,站在宴会厅外分别迎接自己那边的亲友。当然闻斯峘那边,负责接待的是闻家昌和李路云,他生母虽然到场,但只和姐姐们坐一起当客人。闻家昌不可能与离异二十多年的前妻出双入对,前妻也接待不了他社会上那些朋友。
宁好宴会厅一进门的喜庆背景板前与亲友一一合影,伴郎互相招呼要去找新郎过来时,闻斯峘冒出来了。
从闻家昌面前走过,被数落了两句:“结婚自己都不积极!”
闻斯峘没辩解,只是笑笑,手抄着裤子口袋,漫不经心的笑。
在宁好身边站定,两人没说话上,立刻就有人来合影,拍完照对方说的祝语,也只有宁好答,他无声无息,好像和拍照用的背景板融为一体了。
第一波宾客轮流合完影散向各桌落座,暂时没人接上来的空挡。
寂了几秒,宁好目视前方,话却显然是对他说的:“谢谢。”
“少套近乎。”他也没看她,声音又硬又凉。
宁好:“…………”
什么人呐,谁先套近乎的……
她站得近,捉到他的把柄:“你喝酒了?这么早就喝?”
“不喝笑不出来。”他把锅往她那边一甩,提醒她谁让他不痛快。
宁好又弄不懂他在想什么了,这是记仇?还是刷存在?
宾客接上来了,没给她太多时间去思前想后。
整个晚上,宁好看闻斯峘爽快喝酒来者不拒的架势,估计他要醉,隐隐有些担心,夜里房间就他们两个人,难不成她累这一天还得照顾他?她从小到大也没照顾过人,半夜万一搞不定,闹得全家都来帮忙,那可就丢人了。
仪式无聊乏味,奢华铺张之下都是些陈词滥调,
与其说是宁好与闻斯峘的婚礼,不如说是闻家昌一个人的表演秀,光是感谢来宾环节他就演讲了二十分钟。
散场后一行人在雾凇院里步行回宅院,闻家昌喝多了,又唱又喊蹦蹦跳跳东倒西歪,李承逸不得不半扛着他。
闻斯峘与之相比好多了,至少走路还能走直线。
宁好犹豫要不要搀扶他一下,想到他之前嘴不饶人,又觉得没必要,稍一迟疑,他大姐上前挽住了他的胳膊,两个人走到稍前面一点去了。
进了家门,大家闹哄哄把爸爸安置回房间,屋里就安静了,各家归各家,在楼梯口道晚安。
二姐开车去送闻斯峘生母回家,只有她不在。二姐夫与大姐夫妇一起上了楼。
李承逸母子还站在厅里倚着钢琴嘀嘀咕咕说话,暂时没有回房的意图。
宁好和他们道别,转身上楼,李承逸似看非看的,眼神漫漫跟着她。
闻斯峘忽然靠近过来,近到贴身,右手抚在她后背离腰几厘米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