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在逃白桃
和她撞在一起时他就注意到,她手上流着血,小臂上也有划伤,回了房间看见扔在地上那一包瓷片便了然,那好像不是可以忽略无视的小伤口。
他不由分说,把人拖起来靠在床头,才看见她胸口锁骨附近也有割伤。
他展开掌心开始细致地消毒,伤口里还有没有除尽的碎瓷,和已经凝住的血液混在一起。
小心挑出来,还是不可避免地弄疼她。
“嘶——”她不满地皱眉,仿佛他才是弄伤她的始作俑者。
他觉得委屈,不知道他的确是。
宁好被突然涌进脑海的那段残存记忆扰乱了心神,她想到一种可能,能够完美地解释他的叵测难料、若即若离,他无条件的妥协和轻易的表白。
也许不是他构成她复仇的一环,而是她闯入了他的复仇主线。
闻斯峘看起来像毫无野心的人吗?尽管他已经极力掩饰了。
当然,他也确实有资格拿回李承逸拥有的一切,但她和他的目标重叠了,并没有合作的可能,她不想成为他报复李承逸的棋子,更不想成为兄弟相争的战利品。
一瞬间,她看清了他的路径,与她逢场作戏,让李承逸自乱阵脚,他坐收渔翁之利,再把她一脚踢开,就像闻家昌那样过河拆桥,有其父必有其子——他坦白过他的主张。
他叫她别滥用美人计,实际是他在对她用美人计——
用他过目难忘的精英气质、不卑不亢的说话方式、撩人心弦的玩世不恭,还有现在愈演愈烈的,这份温柔体贴……从最初就是设计好的,高端的猎人往往以猎物的姿态出现。
为什么会这么蠢?
闻家人设计的情感陷阱,她已经踩进去第二次了。
竟然还把他视为同伴,用心声交换秘密,真是可笑。
从她现在的视角望过去,松开的衬衫纽扣,阴影中男人味十足的喉结,舒展的宽肩和线条利落的下颌……也许都是专门为她设计的。
她眼睛仿佛被烫到,愤怒又羞耻,默默转脸,去更广阔的空间找空气深呼吸。
他骨节分明的手轻轻抵着她胸口那层最薄的皮肤,酥痒。
碘伏的铁锈味在空气中弥漫。
他却在想,这道伤看位置好像是她撞了他才被瓷片割的,不知道她是不是疤痕体质,在她身上留下印记联想起来滋生暧昧。
“你冷不冷?”他问的同时,抬手抚上她的额头。
宁好回过神,经提醒才发现确实周身发寒,以为是神经过于紧绷,
他已经找到答案:“好像发烧了。”顺势从药箱中拿出测温仪。
不专业的医生又找出新病症,喂她吃下退烧药,把她安置好,他说:“你生了病,估计也没胃口,晚饭不要去应付他们了。我帮你带点粥上来,你饿了就喝一口,不想喝就扔着。”
她不知道这份温柔里掺了多少糖衣炮弹,只觉得疲惫,先昏昏沉沉睡下。
等到再醒来,他好像在给她额头上的换退热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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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顿晚饭,闻斯峘一个人去面对。
闻家昌问宁好怎么不来,他不能说妻子无端地变成惊弓之鸟,只好用她搪塞他的缘由去搪塞更多人。
“下午在后院活动没及时回来,淋了雨,感冒发烧。半途又看见被水冲散的米粒,以为是蛆虫,受了惊吓。已经睡下了。”
闻斯峘对厨房里那些抱怨和意见没有耳闻,倒无意间点燃了另一场战争的导火索。
他看见闻家昌脸色陡变,质问李路云:“下午暴雨,你们没有一个人想到要把晾在外面的米收回来吗?”
李路云怵了几秒,委屈又夸张地争辩:“我哪儿想得到啊?我下午都忙死了,冉冉三点就放学,老师在群里挂她学号,说昨天有的同学作业只做了一半。我能怎么办?我当然是先找她问清楚、该补的补啊。真是离奇了,昨天她妈妈在家,我不知道天为什么毫无预兆地下雨,我更不知道为什么交给她妈妈一天孩子就能不写作业!”
被点名的“她妈妈”,大姐闻人语赶紧检讨:“对不起爸爸,给云姨也添麻烦了。冉冉给我说作业都做完了,我就签字了,没想到这孩子这么没有自觉性,饭前已经教育过她。”
闻斯峘顺势看向已经在撇嘴的小外甥女,对让她又挨一顿当众批评感到抱歉。
李路云马上接话:“小孩子能有什么自觉性?她是二年级,不是大学二年级,时刻都要家长监督的,不给她养成习惯就让她自生自灭啊?”
大姐软弱称是。
这引起了闻家昌更大的不满,他根本不想扯到这突如其来的儿童教育话题上,今天的账是他和李路云算,李路云把他兄弟一片好心送来的米扔到外面弃之不顾,很难说不是故意的。
他一撂筷子,全家饭都吃不下去了。
李路云不再作声,也不去咄咄逼人“教育”大姐了。其实她并非针对大姐,而是在声张自己的功劳——对孩子的教育,将功补过。
偏偏这场面不是每个人都能读懂,冉冉小朋友以为自己成了众矢之的,惹一家之长的外公饭都不吃,吓得“哇——”的大哭起来。
大姐夫妇也不知道关于米的前情,不知为什么一向和气的爸爸突然大动肝火,赶紧道着歉把大哭失控的孩子带离饭桌。
当大夫的二姐夫也回了家,看不懂暗流汹涌,又参不透人情世故,没头没脑地劝了李路云一句:“云姨,孩子的事你别太操心,父母的锅甩给父母,老师批评你把微信转给她妈,让她妈去管教就是了。”
李路云被闻家昌压住,正好气不打一处出,逮住大夫厉声反驳:“感情是我的错了?”
餐桌上空气凝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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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摸清宁好的动向,李承逸早就打了招呼,只要她离开雾凇院就跟着她,看他们夫妻去做什么、看他们喝什么人见面。
一连两天,田秘书都回报,夫妻俩没出过家门。
李承逸咬牙切齿,没出过门,他自己也知道,而且是几乎没出过卧室!
孤男寡女天天窝在卧室里闭门不出,在干什么,可想而知。
闻斯峘整天压在她身上尽情占有的画面充满了他的脑海,
以至于很关键的一些消息都挤不进去——
宁好被他自己袭击,淋了雨,发着烧,连同他亲眼所见的那些伤口一并被忘掉。
第三天有了转折,秘书拿着一叠资料立在办公桌边,向李承逸简述:“两人一起出去的,不过闻斯峘把宁好放在路边就离开。闻斯峘去洗车、给车加油,宁好进了一间茶室和这个男人喝茶。”
他把照片放在桌上给李承逸展示。
其貌不扬一个男人,经济型穿着,年龄在35岁到40岁之间。
“这个人什么来头?查了么?”
“叫郑昱聪,星美地产的一个项目经理,和宁好曾经在海源置地共事,宁好当工程经理时他是项目经理,他离开得比较早。”
李承逸眯起眼:“只是个普通项目经理?没有其他背景?”
田秘书扩大范围连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关系都调查过,十分确定:“很普通……不过海源东城区的几个项目原本都是他负责,宁好空降过去,相当于顶了他的位子,渐渐把他挤走了。理论上他们应该关系不怎么好才对。”
“……现在却能私下相约喝茶,”李承逸琢磨着,“有点意思。”
第20章 尾灯
孙国栋最近点儿背, 喝酒上头,碰上个泼妇,折腾了十五天才放出来, 成了公司里茶余饭后的笑料。
好在没被咬成刑案, 只是平步青云的势头就这么折戟沉沙, 搁谁身上不意难平。
一出局子,他就找相熟的大仙算, 大仙问他得罪了什么人,他寻思没有,又问他得罪过什么动物,他想起来一个。
“检查工地食堂时看见老鼠, 勒令他们把老鼠除干净, 算么?”
大仙问:“你亲自动手除老鼠了吗?”
“没有,我只随手抓了块石头砸我看见那只,它溜得快, 还没砸着。”孙国栋挺委屈, 自辨的架势仿佛又回到了派出所。
大仙沉吟半晌,说:“不像灰仙所为, 灰仙只会报恩。有没有可能你看错了,得罪了黄仙?”
“啊?”孙国栋霎时愣住了, 不太确定的语气,“……那倒没看仔细, 挺大挺肥一只, 在暗处也分不清黄的灰的。”
大仙说:“这下糟了,黄仙是最记仇的, 得罪了他总要遭到报复,而且还不止一两次。不过不妨碍, 我来帮你化解。”
孙国栋一听松了口气,不止一两次,肯定得化解啊。
大仙收了他一万块,去处理这事。
过了两天,公司下了调令,要把他调到云南分公司去。
他找华东区总经理余建业求爹爹告奶奶半天,吃了闭门羹,又找机会强行把三万块的礼送到余总车上,余总面色冷淡,叫他把礼品拿回去,但好歹愿意跟他说两句话:“你这么沉不住气我反而看不上,叫你去云南你就去,赖赖唧唧的干什么?”
“余总,我不是赖赖唧唧,我就想问问,现在调过去那什么时候调回来?”
余建业挑眉把车门一关,在车窗里拿眼觑着他:“什么时候调回来我说了算吗?作风问题是本来是最轻的问题,过一阵风声小了本来很容易保你。问题是你没能力控住消息,那微信里面小视频满天飞的,还扣帽子说‘海源地产三高管……’上纲上线明摆着搞你,你说怎么保?你想想得罪谁了吧!”
“是我不好余总,好像得罪了黄仙……”孙国栋低眉顺眼。
余建业蹙眉:“什么玩意儿?”
“黄仙啊,就是有修为的黄鼠狼。”孙国栋认真道。
没等余建业发话,他司机也不是吃素的,听见话题转向无厘头那条道,一脚油门踩下去,孙国栋跟不上了。
孙国栋肚子胖,平时缺乏锻炼,象征性追了两步就留在原地望眼欲穿了。
没明白领导的意思,看这架势,得罪黄仙,是回天无术了?
看来还得从源头着手,孙国栋回家又给大仙打电话,问化解得怎么样,为什么一点起色没有,死到临头的调令都下来了。
大仙优哉游哉说:“化解是化解了,可你自己是不是没谢罪啊?诚意没有到,黄仙也不是那么容易揭过的。”
孙国栋呆住了:“还得谢罪?”
“当然啦。”大仙斩钉截铁。
所以工程部小张找到他的时候,孙国栋正在项目部办公室“做法事”,阵仗铺张,烟雾缭绕,小张一开门,就退出来咳嗽了好几声。
“谁啊?”孙国栋听起来很不耐烦。
张康成重新鼓起勇气,提着手里的卤菜和酒,迈进门去:“孙总,我是工程部小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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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到张康成来电时,李承逸正在家里地下一层游戏室打台球。
“李总,孙国栋已经表态愿意来云上了。他当着我的面跟余总、在集团工作群里都发了很多条微信,控诉海源待他不公。截止我送他回到家,余总没有回复他。”
李承逸笑道:“还真是性情中人。明天下午等他清醒了,我会自己跟他谈待遇。辛苦你了,给你开的条件不会变。”
“谢谢李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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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好听见风声迟了一步,第二天早饭时才开始发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