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在逃白桃
“真是坏女人,‘真心话’还能打太极?”
宁好顽皮地看着他乐:“谁让你指代不清?轮到我了。”
闻斯峘任她张弛,做了个有请的手势。
宁好敛起搞怪的笑意,换了种威压带着诱哄的语气:“为什么和我结婚?”
突然有种这才进入正题的感觉,原来这才是她绕着弯想问的。
闻斯峘有点意外,顿了一下:“我说过因为爱你,不像真心话么?”
她无声但果断地摇头。
他拉远和她的距离,一次深呼吸,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我能拿出证据,但是怕吓到你。”
宁好有点挑衅地仰脸勾起嘴角:“追我的人很多,不是吓大的。”
第30章 尾灯
闻斯峘所谓的“证据”, 是放在桌柜抽屉里的一个牛皮纸袋,有点旧了,褶皱的质感软沓沓的。
刚拿出来时, 宁好以为里面装的是现金,
不过, 形状比厚纸币的面积要大。
他把东西从纸袋里拿出来,宁好看清, 统一规格的硬纸卡片,粗估有几十张,蓝色或黑色水笔密密麻麻写着班级姓名。
江川二中的图书借阅卡,这是填满用完的状态。
起初, 宁好没明白这和自己跟他有什么关联。
直到看清这些书名全是自己爱读的, 也的确在底下登记的班级姓名中找到了自己曾经的记录,她看见其中一张卡上自己的记录下面就写着闻斯峘的记录。
只是那时候,他还没改名, 叫“闻思还”, 在高二(4)班。
改之前和改之后对宁好差别不大,她对两个名字都没有丝毫印象。
当她发现第二张、第三张卡上, 无论自己的登记记录出现在什么位置,下一行总是他的记录时, 全身汗毛倏忽倒竖起来。
宁好猛地从卡纸上抬起眼,与他四目相对。
室内陷入死寂。
男人望着她瞬间失去血色的脸和仓皇的眼神, 无奈地叹口气, 果然被吓到了。
她并不擅长掩饰情绪,面对李承逸时就已一再证实她装模作样的本领不算高超, 只是李承逸太自信,才一直没有觉察她的厌恶。
宁好也想装善解人意挤一个笑容, 可脱口而出的质问却完全出于本能:“你、跟踪我?”
闻斯峘闭了闭眼,扶着额犯头疼,一脸“早知如此”的懊恼,慢条斯理道:“只是看见你,好奇你读什么书,跟风借来看。还算不上跟踪狂吧?”
她看着他眼睛沉默下来,
平时近视镜的遮挡下不容易察觉,他的眼型给人强势凌厉之感,笑起来眼睛微眯,如果忽略下半张脸,会有种野生的豹捕食前瞄准猎物的气势。戴上眼镜,增添几分书生儒雅,能缓释一些暗流汹涌。
一时间,她不觉得感动,只有些恐惧。
他贴着手心握住她的手,摸到一层薄薄的凉汗,心被刺痛一下,又不禁疼惜。
她下意识抽手,他握紧没放,两人僵了一瞬,最后她软下来,感受他的手干燥温热的触感附在自己皮肤表面。
“你看,你还是怕了。”
宁好不止怕,更是不敢深思。
他车上总是播放她学生时代喜欢听的歌,会是提前调查过喜好,有意为之吗?读高中因为她和李承逸走得近而关注她,读大学李承逸出国还保持惯性调查她?让哪个女人知道,能开开心心理解为“爱情”去信任他?
她不怕有目标有条理的人,可这目的性也太强了。
探索她听过的歌可能还算小事,读过她读的书可不是同一级别。
宁好现在感受,和被扒光了衣服扔在大街上被围观并无二致。
读书的取向他早就一步步研究过,看什么书映射人是什么信仰,也许她现实演得出理智干练,可知道她喜欢的书就会知道她多愁善感、天真幼稚、理想主义。说严重点,有人把触角直接伸进了她的脑子里,像盗梦空间一样,只要掌握足够现实信息加以利用,很容易把思想植入。
他有能力控制她,从精神上。
——光是意识到这点就让她不寒而栗。
她咽了咽喉咙,勉强保持镇定:“我不是怕,是……震惊。”
他慢吞吞解释:“和图书管理员的一部分交集就是因此而起,我跟她说‘想留作纪念’,让她把我借过书的借阅卡填满后给我留下。”
宁好这才反应过来,这个版本的登记卡本来应该是校方留存的。
她缓缓沉静,回握住他的手:“你只是在为追我做功课,还是也喜欢看同类的书?”
“我没想过追你。我有自知之明。但是宁好你……”他斟酌着措辞,“我要是说你喜欢的正好切中我的感受,听起来像翻过答案再做题,你也许不会信。没关系,我们来日方长,我有的是时间证明。”
这天宁好压根记不得自己吃了什么外卖、合不合口味,感慨万千,心猿意马,心思全不在眼前。
晚上下了大雨,外面又湿又冷,出行艰难,于是哪也没去,在斗室看剧打发时间,剧情也完全没有看进脑子。
他这公寓的热水尤其难用,出水忽冷忽热,时而把人烫一下,没等宁好报告异常,他现在浴室外道歉:“这里条件不如雾凇院,水压不稳,一直是这样的,只能将就一下。”
原来他早就知道热水器出水有毛病,一直都在将就,为什么不换个条件稍好一点的房子?
这人对自己也够狠的。
可是,他工资补贴不低,钱花到哪里去了?
她忽然想到,闻家昌看起来不像能送钱给前妻的人,他把儿女们揽到身边,又成为风风光光一大家,但闻斯峘的母亲应该还是由闻斯峘赡养,一份工资两个人花大概就是如此。
她开始有点回味过来,他白天说“你根本不会跟住这种公寓的男人约会”背后的意义,他从小过的日子大概都很艰难,比自己更有理由恨他父兄。
换位思考,他目的性强、不择手段,其实也情有可原。
同时她又暗自警醒,同情男人是悲剧的开始。
闻斯峘有个线上工作会议,已经持续了半小时左右,还偶尔能听见他回应别人搭话。她躺在床上背对着他叹了口气,他说话声就戛然而止。
压迫感逐渐逼近,身后不远处床垫被他按得微微凹陷。
他没有碰她,好像只是在确认她有没有睡着,她闭着眼,两人的呼吸声在无形中交织在一起,很快同频,又继续缠绕着,几次呼吸结束,肺都仿佛缩小一点。
她一动不动,整个人却在收紧,皮肤不由自主地发热。
“我吵到你了?”他声音很轻,接近气声,生怕惊扰了她。
她深深喘过一口气,不再装蒜:“没有。”
他亲吻她的肩,把她身体扳过来,又亲吻她的额头。可她分明看见室内一隅电脑屏幕光亮着,人影晃动,眼神慌乱地示意他。
他没回头,安抚道:“我关了声,也关了摄像头。”
还是有风险,那种摄像头自动打开酿成的事故不鲜见,万一切进一个幸运角度,看见他开会时间在床上和女人缠缠绵绵算怎么回事。
宁好瞪了他一眼,可这一眼却让他觉得很可爱。
她眼角微微泛红,眼神中夹杂责怪和害羞,一副不敢声张的样子,像早恋的少女。
他忍俊不禁伸手摸摸她脑袋,顺着她的意思撑床立起身:“我很快结束,就来。不过你困的话先睡。”
临走他又问:“这被子冷吗?”
宁好摇摇头沉进被窝里,收住思绪,比刚才睡得踏实一点。
他果然如他承诺的那样很快促动会议结束,她听着说话声彻底静下去,确证他是项目的关键人物,正如陆昭昭之前打听的,技术上特别过硬的人在工作中总能受些优待。
闻斯峘洗漱过后回到床上。
一米五的床,距离比平时近,但是在他的主张下分了两床被子,因为这里没有地暖,比家里冷——这只是表面借口,更实际的原因,他也感受到拿出借阅卡之后宁好态度的摇摆,明显和他拉开了距离。
注意到她还没睡着,他又问了一遍冷不冷:“怕加重你的过敏,要不要再吃颗药预防一下?”
原来他在担心这个,宁好转过身面向他:“室内没事,用不着时刻小心翼翼。”
“怎么可能不小心翼翼,你从小到大都是养尊处优的,不能因为跟着我就让你吃苦。”
宁好有些动容,一时无话。
熄了灯,黑暗中静了一阵。
他有些拘谨地开口:“我知道你没那么容易对我敞开心扉,能理解。从性格来看,那个人应该比我更懂得如何讨女人欢心,他把你的信任基础毁了,我要做‘灾后重建’当然更难。我不着急。宁好,你想要多少时间调整心情都可以,我会努力证明我自己,你只要知道一件事就好。”
他停顿片刻,宁好没有贸然插嘴,他沉声继续道:“我永远不会伤害你。”
她心脏跳动的声音在寂静中被无限放大,像冰块掉进沸水。
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她把手伸过来,在被子下握住他的手。
没有情欲色彩,更像同伴之间的鼓励。
“记住你今天的话。”
闻斯峘愣了一下,穿过她的手指,回以清晰的热度。
“当然。”
外面还下着冷雨,雨势不大,却绵延不绝,往后几日白天偶尔转阴,间歇下一两小时细雨。
闻斯峘做了调查问卷又做了周密计划,抵不过女人心善变,几次临出门前嫌路途遥远改就近目的地。
他哭笑不得,走在江川二中校园,不禁感慨:“我看你成绩好,自主性强,做事遵循习惯,还以为你也是计划性很强的人,没想到这么随心所欲。”
宁好从他话里听出玄机,追问:“你还知道我什么习惯?”
闻斯峘苦笑,一点破绽都被她揪住,还真不好糊弄。
正好走到操场观礼台附近,他指着不远处看台背面:“那儿有个草坡,爬上去很容易够到树,那棵树有我的专属座位,晚自习九点之后不是都自由活动了吗?教室有点吵,我也不想那么早回寝室,就喜欢坐在上面背单词,没人打扰,顺便看看你。”
“我……”宁好回忆起来,自己以前九点之后经常独自来跑步,陆昭昭懒得跑步,先去食堂占座,她跑完步再去食堂与她汇合吃宵夜。
他笑着边走边说:“你每天跑完七圈就走,来去匆匆。”
宁好微微一怔,他连她跑步的圈数都知道,果然不是信口开河。
可是看她跑步的时候,他在想什么?
“这是李承逸的女人,将来要把她抢到手”?
如果真是出于他声称的“喜欢”、“仰慕”,为什么李承逸出国后,他们甚至在同一座城市相邻的学校,他都没有追过她?
难道不是因为她和李承逸关系出现不确定性,他就没再对她投入关注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