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在逃白桃
与他贴得这么近,她脸上烧起一阵热,虽然不易觉察,她还是转过头,借开启床头灯的机会掩饰。
她的腿曲在他的腿下面,抬起些催他让一让:“我去拿药箱。”
闻斯峘把她按住,自己去外间把药箱拿过来放她面前,摊开手掌等她操作。
她把乱成一团的旧纱布拆开,为他仔细清理伤口,手上的情况比她想象得糟糕,割裂有点深,边缘都有些外翻。她低着头小心地擦拭,喉咙口发紧,生怕他太痛。好在他没有发出过任何疼痛信号,缓解了她的一点紧张感。
快结束时她才分出一点神思,通过拂动自己额发的呼吸判断他也低头在看着。他的手掌较她体温高一些,温热与几个触点的凉,对比鲜明。
伤口处清晰的疼,和她碰到的皮肤清晰的痒,对比鲜明。
“现在心思能分一点在恋爱上了吗?”他打破沉默。
“不是已经分了吗?”宁好笑起来,没抬头,对着他的手轻轻吹了两下,想让碘伏快点干,无聊之余看起了手相,“感情线说你感情很顺利。”
“这怎么看的?”他饶有兴趣。
她指着掌纹的终点:“终点在食指和中指间,而且没有分叉,左右手合在一起,”说着把他左手也拽过来摊开,“一个完整的微笑,是好迹象。”
“那你呢?”
“我和你一样。因为是好迹象所以我相信了记住了。”她狡黠地笑笑,“如果看出来不祥之兆,我就换个信仰,星座、生肖、紫薇……总有一个说我好话的。”
她笑的时候,他会不由自主跟着笑,这些偶尔轻松的时刻会让他想起她曾经是个多活泼的女孩子,涌起无尽爱怜。
她发现他左手指腹上的薄茧,好奇问,“你玩什么乐器?”
“怎么知道我玩乐器?”他把她不感兴趣的右手放下。
她用食指碰了碰他的无名指:“我刚上大学时学过吉他,手指就像这样。”
“我知道,我见过你晚上在湖边练吉他。”
宁好猛然抬头。
他见她脸上又有惶恐,急忙辩解:“我没有跟踪你,只是碰上了。你练琴那位置离一体近,我每晚锻炼去打卡。”
她紧张的神色缓下来,不太好意思:“我想自学来着,弹得不好,功课又忙,后来半途而废了。”
“弹得不好,所以跑来我们学校练?”他揶揄道。
她气得把他左手打飞,捡起右手来缠纱布:“我在你们学校有11、12节的课啊,上完课吃吃宵夜,顺便练琴,免得回寝室影响室友做题。哪知道会有偷窥狂!”
他笑她恼羞成怒:“不用扣这么大帽子吧。”
“光明磊落的人都会直接来搭讪。”
他不温不火地笑:“据我观察,勇于找你搭讪的男人都被你嫌弃死了。”
“……”她无法反驳,鼓着脸推他一把,“你又‘观察’到了!谁路过不尊称一声大观察家!”
他笑得满眼包容,没再继续点火,免得人要急眼。
宁好效率很高,眨眼功夫帮他把右手缠好了,收尾时犹豫,调皮地问:“要不要打个漂亮蝴蝶结?”
他不要脸地答:“要,不漂亮要退货。”
处理完了伤口,他坚持把宁好赶到自己那边睡,她这边床单渗了血,偏偏她也是个固执的,坚持说换了位置睡不着。
闻斯峘无奈:“以前你难道不是一个人睡?睡左边和右边有什么区别?”
“跟你一起习惯了呀。再过几天,就是我们结婚第二年了。”
闻斯峘:“…………”
没辙,还得拖着残肢起来和她换床单。
室内暖气足,折腾到躺下热出一身虚汗,关灯前他问:“明天我请假去接你下班再一起去吃饭?”
“好。你穿随便点,不用太隆重,反而显得有距离感。还有,记得别谈钱。”她嘱咐道。
“……这是什么说法?”
“他不喜欢聊太市侩的话题。”
可是聊创业不谈钱难道谈理想?听起来不太靠谱……
闻斯峘忍不住问:“究竟是何方神棍?”
“宋云开。”
他迟疑了一下:“……那个‘宋云开’?”
宁好胃疼减轻,这会儿已经困了,阖着眼敷衍地答应:“嗯嗯,那个神经病。”
宋云开,君腾汽车创始人,财富榜上目前排名十几位,今年是江城首富。
这不是他第一次创业。
他19岁创立了一个游戏公司,大三时公司被收购,手里有了两个亿。
这段经历不用去读企业家传记,上大学时闻斯峘就已经对友校这神经病的大名如雷贯耳。
有了两个亿的宋云开张扬得像条疯狗,天天开着跑车在附近招摇,经常顺着成府路窜访北大,也不知道他都是怎么越过路桩开进违禁路段的,在农园吃饭就把那辆刺眼的豪车拦全校上课必经之路上,与讲文明重学术的校园氛围格格不入。
看不惯是真看不惯,
这人何德何能嚣张到跑别人学校肆意圈地?
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据统计,两校加起来能有三四个这类知名神经病,飙豪车的、骑哈雷的,都是纨绔。
宋云开在友校赛艇队,让人误以为也是走体育特长生捷径入学。
渐渐有人传播他的事迹,大学是他自己考的,豪车也是他自己赚的,算是有了反转的传奇。这么个神经病,竟也有了些想要学其创业经验的粉丝,走到哪儿都呼朋引伴。
闻斯峘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也成了那种跟屁虫粉丝。
第39章 尾灯
其实普通人创业九死一生, 看宋云开那创业成功率就知道他不是普通人。
他爸是长江重工集团董事长,建筑机械、建筑材料民企巨头,在那个房地产龙腾虎跃的年代该有多呼风唤雨, 说不定连那两个亿都是人看他爸面子陪着少爷玩儿。
且不谈他的成功是虚是实,
从性格而言, 闻斯峘就看这种人不太入眼,并且觉得宁好应该也看不上这种人, 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
没想到他们却是朋友。
仔细一琢磨——
完了。
宁好小时候喜欢李承逸,晚两年又和宋云开做朋友,她是真爱这类阳光开朗大男孩。
要不是遭遇李承逸感情上的背叛和闻家昌对她父亲的背刺,回想起来, 她自己小时候也外向可爱活泼, 这大概就是同类间的吸引。
有没有可能变成她喜欢的那种个性呢?
闻斯峘想象了一下,感觉前景渺茫,心中蒙上一层阴影。
宁好为他请了这么一尊大佛, 显然是一片好意, 他不能不识好歹,过去对宋云开的“看不上”也得暂时收起来, 老老实实做了点准备,按时请假去公司接她下班。
宁好把昨天暂存在公司办公室的板鸭土特产带上。
闻斯峘好奇:“这是给谁带的?”
“宋云开啊。”
“他还吃这个?挺接地气。”
宁好把东西放在后座, 绕到前排上车,边系安全带边解释:“他妈妈娘家在明州, 小时候在那边生活过。他本来也挺接地气……”说着偏过头审视闻斯峘的穿着。
闻斯峘穿着正装, 大衣放在后面。
她揪着他衣领一层层检查里面的衣服,有羊绒背心和衬衫, 那件羊绒背心见他穿过,质感还不错, 于是她说:“待会儿到地方把西装脱了直接套大衣,吃饭时暖气足,穿羊绒背心更好,别太正式。”
“听你的,”他点着头,放下手刹,把车开出去,又自嘲地轻笑了一声,“有妻管严的味道了。”
宁好笑说:“妻管严才不敢贫嘴。”继而正色,“跟他说话也不用太谦卑,真正比较有能力的,比如陆昭昭,他会很尊重。他不以为然的,再怎么拍马屁也没用。”
“懂了,解释权都归他。”他语气正常,话说出来却还是让宁好听出一丝嘲讽。
她不希望他对创业的事漫不经心,好言相劝道:“每个人交友都有自己的一套标准,他只是不会因为对方的态度而改变自己的判断。”
闻斯峘尤其听不得她替别的男人说好话,反问:“我看他平时在微博上骂人很活跃,是因为被骂的都没有能力吗?”
宁好:“…………”
闻斯峘瞥见她鼓着脸有了情绪,催道:“说啊,我在听。”
宁好给自己顺顺气,不去和他计较,挑要紧的说:“没了,你也知道他骂人狠,情绪化也不讲风度,要是他不给你好脸色,别跟他在餐桌上打起来……”
他接过话茬:“幼儿园毕业了,不至于。”
“别以为我看不出来,再怎么装斯文,你也是个有脾气的。求人指点,脾气就收着点。昭昭说,他只是表面粗俗,心里很有考量,会把人分成外人和自己人,和他观念不契合,他可能很尊重你,也会防着你,想尽可能地利用你,对他来说就是个有利用价值的外人。”
闻斯峘专注前方路况,收起了戏谑的语气,认真问:“那自己人呢?”
“待会儿吃饭,金越建工的安总也在。安靖宇在集团内部升得那么快,都是宋云开在用他父亲的资源喂,不遗余力。安靖宇能回报给他的却很少,君腾的业务范围和房地产风马牛不相及,宋云开自己也没有意愿进军传统行业,很纯粹地帮朋友。但宋云开又瞧不起整个金越,公开吐槽金越‘只会赚无聊的黑钱’,这种话江城没第二个人敢在明面上说。”
“那张破嘴……”闻斯峘笑笑,“无差别攻击吧。”
他忽然想到个关键问题:“那你呢?你对他来说,是外人还是自己人。”
“外人。”她答得干脆利落。
闻斯峘对这答案很满意,语调轻跃:“那我不做他想了,我当然是和你观念契合。”
这人无时无刻不忘花言巧语,宁好笑着,没接话。
谁知他还提着一根神经,打探道:“你跟安靖宇呢?算外人还是自己人?”
宁好纳闷:“他很重要吗?”
“他……”闻斯峘琢磨着措辞,其实安靖宇是那种很man、容易有一大群男人追随的类型,但他又不想在宁好面前把别的男人过度拔高,于是话到嘴边,有些语焉不详,“他气质比较好。”
宁好听出他弦外之音,不可置信地转脸看过来:“带你去谈正事,你跟人比美?”
自从上次在KTV见过他们站在一起,他确实有那么点心思,被她揭开盖来,自己也忍不住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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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饭地点是宁好定的,在市中心法华区一家全素宴,米其林黑珍珠双榜有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