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在逃白桃
闻斯峘拿不准她是在讽刺还是认真的,迟疑道:“现在,到了可以跟他彻底翻脸的节点吗?”
“现在还没到。”她低头认真道,“不过,他跟四叔和解的可能性已经微乎其微,就算恨上了我,也不可能把我踢出局,他没有别的人可用了。你就当……我为爱走钢丝?”
他与她四目相对,停顿几秒,抖肩笑起来:“你真是很懂怎么让男人为你发疯。我已经疯了,大家以暴制暴吧。”
“爱你。”她笑得很甜,还用手指给他比了个心。
不过这天晚上,就像应对台风,虽已做好万全准备,抵不过自然现象随心所欲,台风又绕远了,和李承逸的怒火一样。
宁好回到锦湖苑,给李承逸发消息放烟雾弹。
李承逸很快回复她,异常正经:
[汪潋父母上家里来了,我今天走不开,你自己注意安全]
“怎么回事啊?”她扔下手机,反被吊了胃口,“什么事值得她父母这么隆重地造访?是因为动胎气?”
“让我猜,更可能是金融方面出了填不上的坑。”他从身后把她抱住转向自己,垂眸勾唇一笑,“猜那些没意思。好好,难得没人来打扰,可以睡到天亮。”
她仰头望他,没再絮叨那些煞风景的人和工作,手指插进他发丝里。
第70章 尾灯
台风在江城盘桓了两天。
对宁好来说是过分安逸的两天, 全市中小学停课、户外作业停工,公司没有太多事需要处理,每天下午三点就集体下班。下班她回到锦湖苑, 闻斯峘在家里等她。
雾凇院那边反常地没有一丝动静, 与李承逸的聊天对话框最后一条记录还停留在两天前他嘱咐她“自己注意安全”。没有李承逸的关注, 她确实很安全。
这让她更确定闻斯峘最初的猜测,汪潋家造访, 银行的关系可能出现很大变化,这两天雾凇院自顾不暇。
她不好奇,今年全行业经济形势不佳,风口转向了其他地方, 地产资金吃紧是普遍现象, 全城在刮的风吹到了云上,全城在下的雨落在了云上,不奇怪。
进门前, 她闻到浓郁香味, 只当是对面邻居家烧了什么好吃的。
闻斯峘过来给她开门,身上穿着她的卡通围裙, 她一见就笑了。
“原来香味是我们家的!”
男人接走她手里的包:“我想给你炖点汤,查菜谱现学现做的, 你要是觉得不好喝,那明天我再叫厨师上门。”
宁好一边换拖鞋一边调侃:“啊哈, 原来让男人在床上爽到, 他就会变得这么贤惠!”
闻斯峘笑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也没有那么功利吧。我一直很贤惠啊。”
宁好去厨房绕进厨房揭开两只锅盖各瞅几眼:“……花雕醉鸡,墨鱼汤。”
他放下包跟进来, 从消毒柜里拿碗:“你去洗手,在餐桌等着, 鸡再煲一会儿,到饭点差不多能吃。先喝汤吧,我去一下油给你端过来。”
她已经拿了筷子掀锅盖偷吃:“我先尝尝生蚝……唔!好吃!不过它不能煮久了,会缩小。”
闻斯峘也没有太多厨艺经验,茫然失措地看着她眨眼:“那怎么办?”
“拿个碗先把生蚝捞出来,等鸡炖好了再倒回去。”
“…………行吧。”本打算大展身手给她惊喜,总觉得略微翻车了。
宁好出了厨房在客厅沙发上发现其他惊喜:“乐高和魔术套装是干什么用的?要送小孩吗?”
他端着汤出来:“送你的。买菜的时候看见,觉得你会喜欢玩,就一起加进购物车了。”
一回头,宁好已经飞快地把魔术套装包装盒拆开了。
“我看是你自己想玩。”她还倒打一耙。
闻斯峘无奈地手撑餐桌笑:“你洗手了吗?把玩具先放一下,过来喝汤。”
“帅哥你谁?说话像我妈妈!”
闻斯峘现学现卖,下厨的天赋倒还不错。不像宁好,热预制菜都要炸厨房,她昨晚热菜十分钟,他刷锅刷了一小时,底都糊了,宁好拧得很,陪他刷锅时一直争辩:“包装上写的加热十分钟,我定好闹钟的,不是我的问题。”
人家包装写的是加热8-10分钟,各人灶台火力都不一样。闻斯峘觉得她在下厨方面也没有什么发展前途了懒得指点,一味点头:“嗯,对,是包装的问题,以后不买这种。”
趁她吃得津津有味,闻斯峘问:“明天还上班吗?这天气上班干什么呢?”
“有物业呀。前阵周转不灵,让物业出去广接业务换点进账,现在台风天,小区设施吹坏了淋坏了要维修来请款。我现在看见OA通知上‘请款’两个字都头疼。”
“啊,那不如别去公司了,在家里‘躲债’。”
“……那怎么行?学鸵鸟赖账就能渡过难关啊?”宁好突然想起什么,提醒他,“最近你别回雾凇院,闻家昌打电话找你,你就说忙,匆匆挂掉。”
“我要躲什么?”
“省得他们找你要钱。之前李承逸也找过民间借贷了,江陵南是个无底洞,一点点钱救不起来的,你小心别被他们道德绑架。”
闻斯峘若有所思:“都到这地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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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想到,第二天是闻家昌亲自给宁好打电话让她回雾凇院,通话里没详谈,但他语气很严肃。
宁好知道闻斯峘告假在家心心念念等她,临时通知今晚不回去他要失望,中午特地带着外卖先回了锦湖苑把人喂饱。
闻斯峘以为她翘班回来,没想到她是来道别,心态还是有点崩。
宁好在屋里来回走动,收拾笔记本电脑和充电线,交待他:“你走之前帮我把阳台上晾的被单烘干一下。”
闻斯峘:“自己烘。”
宁好:“…………”
不理他,反正听见了。
她冲完澡吹干头发,出浴室直接换了外衣,叫他:“帮我拉一下背后拉链。”
他坐在飘窗上生闷气抽烟,往她那边瞥一眼,小黑裙露着背,哼,雕虫小美人计。
他才不受诱惑:“自己拉。”
宁好绕过去硬把背后怼到他脸面前,他拗不过,只好叼着烟动手帮忙。
拉链拉好,她转过头和他对坐:“你闹什么别扭?成年人总要做正事的,你也不可能每天赖在家里,你忙起来不也要上班加班出差到处跑?”
“我就想每天和你待一会儿。别人夫妻再怎么忙,至少每天下班进一个家门睡一张床。我们俩这算什么啊,同城异地,躲躲藏藏。”
宁好把烟从他嘴里摘走,自己抽一口,笑着说:“我们夫妻生活质量高啊,你一天做了别人一周的量,那一周见一次……”
他严肃打断:“你知道我不是光要这个。”
“要得还挺多……”她笑眼弯弯,不急不恼地哄,“最近这几个月比较关键,我铺垫这么久江陵南的筹划要见天日了,你要不要支持我?”
“你这就是道德绑架。”他别开脸,温柔的话也有温柔的压力,听不进去,耳道里像灌满了开水似的持续沸腾。
“再坚持一下嘛,我年底肯定能闲下来的,差不多12月,到时候好好陪你,天天和你在一起,好不好?”
他不为所动:“那也只是陪短短几天,这种鹊桥相会的日子到底哪天才是个头?”
“到云上我说了算的那天。”白烟从她墨黑的漂亮眼睛前掠过。
他目光落在她被柔化的脸上,烟雾散去,清秀的五官像破晓时明亮湿润的天一样舒展开。有那么几秒,他脑海里一片空白。
她低头掐灭烟,抬眸望他,承诺道:“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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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妈给宁好开门,把她从烈日和大风中迎进空调房里时,会客厅正发生一场激烈的剧情。
汪潋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拽着李承逸的衬衫:“……你不为我着想,总要为我们的孩子着想吧?我爸要是进去了我们的孩子能落得什么好?”
两人在大厅中间,宁好穿过也不是,傻站着也不是。
李承逸满脸不耐烦:“你能不能别哭了,哭能解决什么问题?我只是劝你不要天真,你爸被调查和贷款和美债没有半毛钱关系,完全是他站错了队,上面的人先倒你说关贷款什么事?我们当初拿贷款一片欣欣向荣,有哪里不合法不合规吗?”
闻家昌端坐在一旁沙发里紧蹙眉头,余光扫见宁好进门,发话喊她坐,让那两口子也坐:“地滑,小汪你别激动,你也别哭,哭了对孩子不好。有话坐下说,啊。”
宁好寻思,这是全武行演完了,改演苦情戏了?
李承逸看见宁好,可算找到个能理解他的知音,言简意赅控诉道:“汪潋她爸正被纪检查,她们家一下方寸大乱、如临大敌。她说要让云上把江陵南地块抵押贷款的钱也赶紧还回去,你说是不是莫名其妙!”
汪潋泪汪汪说:“从前年开始土地抵押就收紧了,限制条件很多,如果不是我们结婚,这笔贷款根本……”
“理论上来说我们俩领证是放款之后的事。”李承逸打断,“而且你讲讲道理,我们当时就四证齐全,就算银行不放给我们,也有大把机构愿意操作好吗?”
“那为什么不找机构操作呢?你现在天天喊缺钱为什么不找机构操作呢?四证齐全就一定能拿到贷款吗?批给云上的贷款光从抵押率看就不合规你喊什么‘合法合规’?”
汪潋一连串质问让他无法反驳。
李承逸安静了几秒,长叹一口气:“事已至此了,你以为提前还贷就没事了?”
“我门系统有先例的,如果态度良好、及时补救、没有造成损失,只会被处分。”
“你只会逼死我!本来泗城地块的贷款放不出来我这就已经周转不开,现在到处停工,市场环境差,明州、暨城还有江城郊区赶盖好的房子卖不动,你就算逼死我,我也还不上130亿。汪潋你真是又任性又自私!”
“我自私?”汪潋停顿十数秒,抹抹眼泪嗤笑一声,“我还没说你自私呢!要钱的时候找我爸,还钱的时候翻脸不认人!”
李路云苦口婆心地开口:“小汪啊,话不是这么说,现在本来没到该全部还款的时间啊,我们云上也困难,你住在家里能听见看见的。你既然嫁进我们家,就应该也为我们我们考虑考虑,不能一味只想着自己父母,你是我们家媳妇啊。”
汪潋冷下声调:“难道我嫁进你家,就要像你们一样对我父母见死不救?”
许久,屋里再没人出声。
虽然大家都不说话,但摆明了就是这么想的。
李承逸甚至自己委屈得要命,这下泗城的贷款是彻底没希望了,对他来说就像天塌了。
别说现在还不出款,就算还得出,他也不会还,汪行长经此一役就算只领个处分,以后也再不敢为闻家大行方便,已经失去了利用价值,倾囊去帮没有利用价值的人,违背他的商人本性。
汪潋很美丽、热情、活泼,但他娶她是因为她是汪行长的女儿。汪行长没有利用价值,她的价值也就很低微了。他现在不会做那么绝,马上和她离婚,但保不齐以后,他也许还要娶赵行长、钱行长的女儿。
最后,还是李路云打破沉默劝她:“小汪你先回房去休息吧,一直哭不吃不喝很伤神,对孩子也不好。你爸爸的事,我们会跟你爸爸商量,你把你自己和孩子照顾好,可不能在这时候病倒了。”
汪潋脸上表情有些木然,没了平时对长辈的礼数,不屑地冷笑了声,起身上楼了。
其实很现实,所谓的“家人”根本没人在这时候还关心她爸。
她走后屋里剩下的人才能进入自己关心的正式议题——云上该怎么办?
气氛前所未有的凝重。
该讨论的他们大概已经讨论三天了,因此闻家昌看向宁好:“别管他们夫妻吵架了,好好回来了,你说说,你怎么考虑这个事?”
宁好避开了银行那个矛盾焦点:“爸,我是在想,这一天终于到了。像我们家这样的民企最脆弱,今年相似的不知倒了多少。自古以来经济紧张时期‘劫富济贫’劫的就是像我们这种,没靠山却富到让人眼红的。”
闻家昌认命长叹,这个道理他不是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