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玉 第52章

作者:步月归 标签: 现代言情

  他已经换上了朕的自称,脸上带着胜利者的微笑。

  “齐楹,你?想不想见见她们?”

  图穷匕见。

  齐桓以兄弟之情相邀,却?在试图圈禁他。

  齐楹的眉梢挂着霜雪,平淡一笑。

  “你?把那封诏书烧了,我随你?去益州。”

  他丢了盲杖,对着齐桓伸出手来,这是一个引颈就戮的姿势。

  盲杖仰面跌在了旷野上。

  冷的眉弓,青白的指骨。

  他呼出一口气,释然又?平静。好像早已料到这一切。

  齐桓怔忪住了。

  他准备了一套说辞,甚至打算先礼后兵。为的便是挟持齐楹,以此不战而屈人之兵。

  但?齐楹束手就擒,根本不用他白费口舌。

  齐桓从怀中掏出了那张册封执柔的诏书:“你?就不怕我拿假的骗你??”

  “齐桓,你?不会的。”

  “来人,给朕一束火把。”侍卫上前来,在齐桓的马前燃起篝火,火势渐起,齐桓展开这一封诏书,最后一次细致地读完了上面的每一个字。

  手一松,将这张黄卷丢进了熊熊烈火之中。

  火苗舔舐着残卷,一束烟尘飘飘袅袅地四散开来。

  “朕不屑于骗你?。”齐桓如是道。

  “说到底,齐桓,”齐楹神态安宁,“江山与执柔,孰轻孰重,在你?心中早有判断。而你?从来都不会有半分的犹豫。”

  “轮不到你?来评价。”齐桓对着身边的人一挥手,“带他走。”

  立刻有人上前来,将齐楹带到了一辆马车前。

  齐桓点了几?个人:“你?们去函谷关,就说他们的皇帝在朕手里,让他们开城门,不然朕就杀了齐楹。”

  那几?个斥候皆抱拳说遵命。

  一个时辰后,天边弥漫开一层薄薄的黄沙,先前去叫阵的几?个斥候皆无功而返。

  为首那人说:“陛下,函谷关上的士兵都说,他们的皇帝在未央宫。”

  “至于陛下手中的人质,是杀是剐,悉听尊便。”

  这句话大大出乎的齐桓的意料,他握着马缰,逡巡数步。

  他身边的一位文曹小声说:“陛下,日前齐楹已将薛皇后册为女君。至于齐楹,他是死是活,对于薛家就不重要了。他们打定?了主意假借天子威势,这位姓薛的女君可比齐楹好把控多了……”

  “而且齐楹此人,近来乖戾残忍,臣民们对他颇多微词,敢怒不敢言,只怕也无人愿意对他出手相救,反倒是读多人人愿意听从薛皇后的派遣,说她是神女下凡……”

  这一席话并?不难懂,齐桓听罢久久未语。

  齐楹以身入局,心甘情愿成为了一枚弃子。

  他安排好了一切事,甚至连一丝一毫的骂名都不愿留给执柔。

  他名正言顺地托着她,也寄希望于她能完成自己未竟的心愿。

  就连他让齐桓烧了那封诏书,为的也是不给任何人诋毁她的机会。

  风中传来齐桓微不可闻的叹息。

  就在此刻,有斥候骑快马来报:“陛下,陛下!”

  他翻身下马,几?乎是手脚并?用地跪在齐桓的马前。

  “尉迟……尉迟明德纠集各路人马,正向益州而来。如今益州空虚,只有一万兵马,只怕很难抵挡北狄的攻势。贺常善将军送来八百里加急,恳请陛下速速回援!”

  齐桓静静地坐在马背上,目光眺望向北方的天际线。

  空旷辽阔,残阳如血。哪怕看到的只有翻腾的云朵,齐桓仿佛可以看到东司马门处的巍峨双阙。

  江山多娇,无数人为此竞相折腰。

  若骑上一匹快马,三日就能到长安了。

  若是派兵强攻,大概最多一个月。

  长安。

  去年年初时,他仓皇从这里败退,在益州的无数个日夜里卧薪尝胆,只盼着有一天重新以胜利者的姿态回到这里。

  如今鏖战数月,功败垂成。

  “留三千人驻扎,朕早晚还?会再?打过?来。其余人等,抛弃辎重武器,只带十日粮草,随朕回防。”他于空中挥响马鞭,狠夹马腹,“撤!”

  “陛下,那……齐楹呢?”

  齐桓的战马撒开四蹄,他的声音散在风里:“带他回益州。”

第50章

  执柔从不曾知?道, 未央宫的夜晚会是如此漫长。

  齐楹走后第十天,她独自宿在椒房殿。

  窗外静得?听不见一点声音,立春已过, 这个王朝依然凋敝,好像春天尚且封存在冻土之下?, 未曾醒来。

  泼水成冰。

  “却玉。”

  却玉走到她身边:“娘娘,怎么了。”

  “什么时辰了。”执柔轻声问。

  “寅时一刻了。”她给执柔倒了一杯水, “一会儿还要见大?臣,娘娘要不要再睡一会?”

  执柔点头:“再熄一盏灯吧。”

  却玉出了门, 张通也?在门口站着:“如何?”

  “陛下?走后, 娘娘每夜都睡不着, 白日里还要见大?臣,铁打的?人也?受不了这个。”

  “娘娘心里一直牵挂着陛下?。”张通心里亦是五味杂陈, “娘娘不说, 一是不想让大?臣们看出端倪,二来也?是不想让旁人和?她一样忧虑。一会儿我去?和?徐医正说一声, 叫他给娘娘开点安神的?药来。”

  天还黑着, 看不见一点光亮, 唯有极星亮在北方的?天空。

  此时正是黎明前最安静的?时刻,整个未央宫都像陷入沉酣之中,未曾醒来。

  “却玉姑娘,今天是几日了?”

  “三?月初二了。”却玉轻声说, “今天是娘娘的?生辰。前几日我问过娘娘了,她说今年就不过了,其一是战事?吃紧, 娘娘不想铺张。其二是陛下?孤身在外,她也?没有庆贺的?心思。”

  张通是机灵人, 听闻便点头:“那我只作不知?便是。”

  椒房殿中的?火烛只余下?最后一盏,除了能?照亮地罩前头的?那一寸地毯外,殿内的?一切都像是披上了一层朦胧的?薄纱。

  执柔学着齐楹的?样子侧卧着,将一只手垫在自己的?脑后。

  这样躺着并没有预想得?那般惬意,而更像是一个随时预备起?身的?姿势。

  由此也?能?窥探出几分齐楹的?性情。

  殚精竭虑,枕戈待旦。他鲜少提及自己对于朝政的?用心,执柔却明白,他无时不刻都在为大?裕鞠躬尽瘁。薛氏兄弟并没有像她预想得?那样冲进未央宫、想要为父报仇。朝堂上下?透露出诡谲的?死寂。

  她传召过方懿和?,听着方懿和?把齐楹临走前的?考量说给她听。

  良苦用心四个字,不足以?形容那个男人所做的?万一。

  齐楹,齐楹。

  她胸口压抑得?厉害,根本无法入眠。

  执柔披散着头发缓缓坐起?身。

  很多时刻,她都恍惚觉得?齐楹没有离开,他偶尔站在地罩前的?阴影处,有时负手立在窗边。有时又在乌桕树下?同她的?侍女?说话。天光云影共徘徊,他一个人静静地站在她能?看见的?地方对着她笑。

  齐楹始终没有消息传来,她除了等,似乎别无他法。

  借着渐渐亮起?的?天光,执柔看见多宝阁上放了一个盒子,于是她赤着脚走到?旁边,抬手将盒子取了下?来。

  这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楠木漆盒,和?她平日里用来装东西的?没什么两样。只是款式上有细微的?不同,漆盒表面雕刻着一朵芙蓉花。

  她把盖子打开,里面装着一套红宝石耳坠,旁边放着一张字条。

  浅予深深,芳龄永继。

  只一眼,执柔的?眼圈便红了。

  字条的?意思是说,想要浅浅地给予她深切的?情谊。

  这是齐楹为她准备的?生辰礼物。

  他自知?无法亲手送与她,所以?才会用这样的?法子放在她的?房中。

  齐楹也?不知?道她会在什么时候发现这个盒子,但他依然想要送她点什么。

  耳坠下?面是一封信,上面写了一行小字:待齐桓攻破长安之日,请转交给齐桓。

  信的?开口处用火漆封着,不知?里面装了什么。

  执柔想了想,还是站起?身,找来了拆信用的?木启,将火漆一点一点拆开。

  她不喜欢窥探旁人的?私隐,只是这封信透露出一丝让她不安的?感觉。

  里面是薄薄一页纸,墨汁的?味道混着一丝降真香。

  这是一张和?离书。

  写信的?笔迹并不是张通,反倒更像是方懿和?。

  言辞平静,却又带着恳切。

  齐楹说他与执柔发乎情止乎礼,若齐桓入主未央宫,还请给执柔一条生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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