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月 第28章

作者:俞览 标签: 业界精英 轻松 先婚后爱 现代言情

  没等她仔细去辨析,就在这时,楼上传来一阵瓷具摔在地上的声音。

  三人互相看了看,孟望夕和孟安安虽然面朝楼上,但都没有起身,瞬间起身的是梁招月,她下意识地就要往楼上走去。

  孟望夕及时叫住她,“招月,这是他们父子俩的事。”

  意思是让她不要上前参与。

  于情于理,梁招月都没有理由上去,更不用说,这会孟望夕都发话了。

  她回头看了看孟望夕,说:“我觉得您说得对,有时候想是一回事,做的时候又是另一回事。比如现在,我做不到不上去看他。”

  话落,她快步上楼。

  孟望夕望着她匆忙怕楼梯的背影,也跟着起身,和孟安安:“我们也上去看看。”

  孟安安小声嘀咕了句:“以前不都是等他们吵完下来嘛?”

  话是这么说,但行为却是诚实的。

  三人前后上楼。

  梁招月赶到书房门口时,抬手正要敲门,忽地被人从后面握住手腕。

  她回头,是孟安安,而孟望夕站在一旁,神情淡漠。

  孟安安说:“让他们吵吧,虽然难看了点,但是父亲不和哥哥吵,心里是不痛快的。他们一年也就见这么一次面,你就当他们在聊天互诉衷情吧。”

  梁招月满腹疑惑,但见孟望夕也是差不多意思,考虑到这会她们人就在门外,万一真发生什么事,随时可以应对。思及此,她放弃了敲门的想法。

  里边谈话的声音无比清晰地传到门外。

  周霁华愤怒地拍桌子,说:“你妈妈好不容易见你一面,她还计划了下午一家人去外面野餐,你是什么态度?别跟我说工作。工作是做不完的,可你妈妈生日一年也就一次。早知道要工作,你过来干什么?给我们脸色看吗?”

  周云川语调实在平静:“你给我打电话时,说过这两天你不会在这里。”

  “你在怪我?”

  “你觉得呢?”

  书房里又是一阵瓷具被摔碎的声音。

  梁招月神情着急。

  孟安安揽着她的肩膀安抚她:“没事的,都是些不值钱的东西。”

  梁招月不知该笑还是生气,她说:“我在担心你哥哥会不会受伤。”

  孟安安心态极其平和:“不会不会,爸爸摔东西很注意的,都是往地上或者墙上摔,反正每次哥哥都是安然无恙,你放心。”

  梁招月怎么觉得,不说还好,一说她就更担心了呢。

  这时,书房里又传来周霁华的声音:“这么多年你还在怪我对吗?”

  周云川没作声。

  周霁华又说:“这些年,只要我在你母亲身边,你基本不出现,就连你妈妈的生日也是一样。在你眼里,我就这么不可饶恕吗?”

  周云川依旧没说话。

  周霁华也不气馁,说:“现在你也结婚了,我不求你感同身受,就想着你体谅体谅我,就这么难?”

  周云川终于有点动静,他冷笑一声:“体谅你出轨,体谅你抛妻弃子,体谅你害得一个女人这辈子只能永远被关在这富丽堂皇的笼子里?”

  梁招月听了,很是震惊,她没想过明明是恩爱相加的一对神仙眷侣神仙,竟然背后是这样的满目疮痍。她似乎有些明白为何刚才孟望夕不让自己上楼了。

  都说家丑不外扬,她不敢去看孟望夕和孟安安,也不能就此离开,只能低头盯木地板,减少存在感。

  这话就像是踩中了周霁华的痛处,他声嘶力竭地据理力争,“你妈妈是自愿和我在这里生活的,我从来没逼过她,你看她的精神状况一年比一年好。她要是不愿意,她就不会是这个状态。”

  周云川淡声反驳:“这话你说了自己信吗?”

  这回轮到周霁华不说话了。

  周云川站了一会,避开一地狼藉,转身往门口走。走出没两步,身后传来周霁华苍老的声音:“我没逼你妈妈,从始至终她都是自愿的,我没逼她!”

  最后那句他几乎是用吼的。

  气势是足了,但在梁招月听来更像是一种心虚的表现,充满了自我安慰和自我洗脑。

  她猛然想起当年父母离婚各自推卸过错时,父亲梁明凯也是这样的状态。明明是他出轨在前有错在先,他却说是母亲给的压力太大,让他没有一点自由,没有一点男人的尊严,所以他才出轨,一切都是母亲的问题,他从来没有错。签字离婚后的很长一段时间,每回他出现在梁招月面前,无一不是站在道德制高点批判母亲,妄图洗脑女儿。

  梁招月想,男人在出轨这方面,从来没有悔悟,有的只是在婚姻关系破碎后,急于撇清自己。

  她似乎有些理解周云川为何会说——一段关系保持原貌,有时并不是坏事。

  书房门开,周云川从里面出来,见到她们三人站在门外,他也只是目光一顿,须臾,他若无其事地说:“吵到你们了?”

  梁招月抿唇不语。

  孟望夕说:“这么多年了,你还是在意当年父母犯下的错是吗?”

  他不以为然:“我从不认为母亲您有错,相反错的是里面的人,我还是当年的想法,您不必被困在这里,您完全可以想过自己想要的生活。如果您需要,我可以带您离开这里。”

  话落,不待孟望夕回答,身后传来一道怒呵声:“周云川你给我滚,这里不欢迎你,你以后都不要再过来了。我就当作从来没有过你这个孩子。”

  周霁华走到书房门口,手指向楼下的大门,说:“滚,现在就滚出去。”

  周云川没看也没理睬他,径直走到梁招月面前,问:“要多留一晚,还是明天再走?”

  梁招月反问:“你要现在走?”

  他点点头。

  那她就没有留下来的必要了。

  她说:“那我跟你一起。”

  周云川眸色微敛,他想起昨天来之前,她说过,无论发生什么,她都在他这边。

  视线扫过孟望夕,再扫向周霁华,最后他什么也没有说,朝梁招月伸出手,梁招月反应也很迅速,几乎是不假思索地把手放到他手里。

  她直觉此刻,自己是不需要再说什么的,只要把手交给他就行了。

  周云川牵着她的手,头也不回地下楼离开。

  -

  车子一路直奔机场,车里安静得可怕。

  梁招月偶尔看向窗外,偶尔快速瞟过驾驶座的周云川,他唇线抿得紧紧的,神色差到极点,整个人的气压基地,一副不好接近的模样。

  认识这么久以来,梁招月第一次见他这副样子。

  以前他的喜怒不形于色,很难有情绪这么外露的时刻。

  再联想到他16岁就出国读书,梁招月隐约明白,或许他和周霁华的矛盾是在少年时期就存在了。那也就是说,周霁华很早就对这个家庭不忠了。而且按照如今周云川对他的冷漠,梁招月能猜出那时候的周霁华在年少的周云川心里,一定是榜样般的人物,是他人生成长道路上的方向杆。他肯定非常喜欢崇拜他的父亲,所以在知道周霁华背叛这个家庭后,他心目中为之敬仰的人物崩塌了,加上周霁华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他才会如此痛恨他的父亲,并难以介怀。

  否则,他不可能一年只和他的父亲见一次面,然后在这么难得一次碰面中,他连表面的和谐都懒得伪装,径直将其撕开,还撕得如此难看,全然没了平日的游刃有余。

  梁招月很能和他感同身受,因为当初父亲出轨时,她也是这样的一个心理历程。

  要说她和周云川有什么不同,大概就差在恨父亲的这件事上吧。她少年时期很少从父亲那里得到关爱,以至于后来得知他出轨,父母要离婚时,她短暂地恨过他,恨他不爱她就算了,竟然可耻到连一个完整的童年都不愿给她,实在枉为人父。

  好在父亲不是爱伪装的人,比起爱别人,他更爱自己。他从来自私得坦荡,坦荡到这些年来梁招月根本对他不抱有任何期待,因此也就无从恨起。

  前尘种种,不过一场梦醒,四个小时过去,两人回到北城。

  飞机落地之后,乘客在机组人员的轻声细语中,有序离开飞机,两人落在后边,梁招月装作不经意地看了眼周云川,比起在港城时的情绪外露,现在他已经收拾好自己的情绪,整个人又变成了往日熟悉的模样。

  冷静自持,游刃有余。

  梁招月看向自己的左手,几个小时过去了,她隐约还能感觉到他之前握住她的手留下的温度。

  私心里,她还是比较情绪外露的他,那会他是脆弱的,是真实的,更重要的是,他是被人需要的。

  不然他不会在那个时候伸出手。

  与其说是他伸出手,不如说是年少时的他在伸手,他带不走母亲,母亲也不愿和他走,所以

  他急需有个人来把他从那样的氛围中带走。

  梁招月觉得,这次港城之行要说有那么一刻两人是离得最近的时候,那一定就是在他朝她伸出手的时候。

  她无比庆幸当时她没有任何犹豫就把手给他。

  周云川此次出差的目的是曼哈顿。

  回到北城,助理江柏的信息也发过来了,已经定好机票,在晚上六点,距离起飞还有一个多小时,他和梁招月说:“我先送你回家里。”

  梁招月说:“不用这么麻烦,我等你上飞机了,我再回去。”

  怕他坚持,她说:“我回去也没什么急事,多待一个小时不碍事的。”

  周云川正要说话,手机响了。他看了一眼,没避开她,带上耳机,当着她的面直接接电话。

  是通外语会议电话,期间德语法语英语三种语言轮流交换,每一种语言他都切换自如,说得格外流畅。

  梁招月不禁想起很久以前的一件事。

  两人正式有往来源于一次翻译。

  那次芯片研讨会中间休息的时候,徐明恒听说她会德语,正巧周云川就缺个德语翻译,于是她被他选上了。可如今看着周云川毫不费力地用德语和电话那端的人沟通,其流利程度比她有过之而无不及。他哪里还需要德语翻译,他给她翻译还差不多。

  既然自己完全可以应对,那为何还需要她?

  梁招月越想越不明白。

  周云川挂断会议电话,抬眸,见梁招月紧紧地盯着自己,那架势仿佛要在自己身上盯出一个洞,他端起咖啡喝了两口,放下时,他问:“中午那会是不是吓到你了?”

  他现在能心平静气地询问,想必港城那事算是过了,梁招月在心里默默松了口气,反问:“要说实话吗?”

  她是有几分狡黠的,他淡笑了下,说:“没人爱听假话。”

  梁招月心想,那真是赶巧了,她从来都喜欢说真话。她说:“有那么一点。”

  他眸里的笑意有些深了,神情也愉悦起来,显然这话他是爱听的。梁招月悄悄观察着,又说:“我说的吓到,是叔叔摔东西摔得有些狠,怕伤到你,倒不是被声音吓到了。”

  这话一落,周云川眸里的笑意渐渐淡了,随之而来的是正经。

  他敛起神色,很是正经地看着她。

  梁招月心里直打鼓,难道是措辞不当?明明她很小心翼翼。

  举棋不定时,周云川换了个坐姿,他靠在椅背上,双腿交叠,一副从容自如的模样。

  他说:“梁招月……”

  梁招月瞬间正襟危坐,俨然一副好学生听讲的坐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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