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后春日 第17章

作者:小格 标签: 现代言情

  简阳皱眉,“不好,这样显得我身体不太行。”

  “哈哈。”静伊乐得直弯腰,“总不能两头都占吧。”

  “算了,听你的。”简阳忽而叹气,“今天的事越想越后怕。毒虫发起疯来六亲不认,更何况你们两个赤手空拳的女孩,要打打不过,要逃……若真逃不出来呢。遇到紧急情况,首先要思量退路,不能正义感上来什么都不顾,知道吗?”

  静伊点点头。

  “你对我,对你的父母亲人很重要。”简阳拉她的手更紧,“不是空话,真的很重要。”

  已经许久,静伊没有最初在一起时的心动了。

  想到结婚,想到未来,想到形形色色必须要面对的关系转变,想到自己之于对方或对方之于自己是否为最佳选择,这些外界干扰让她疲惫不堪。就像面前凭空出现一座山,是咬咬牙翻过去还是转身及时止损,不清楚,更不确信。被困惑缠住,她险些忘了自己为什么会走到山脚之下。

  因为挡不住的爱情,因为热烈的相爱。

  秋意浓,月儿圆,晚风扬起发丝,孩子们在广场上追逐,这样一个时刻,静伊再一次心动。

  “还笑。”简阳见女友不认真,眉头锁紧。

  “好好好。”静伊眼睛弯弯的,歪头问他,“我们在一起多久了?”

  “考我?”

  “快说。”

  “一年多,一年零四个月?”简阳记得他们正式确认关系是在五一前后,至于前还是后——他在放假之前表白,静伊没有立刻答复;假期他又邀请她出去玩,可静伊已与朋友们约好去露营;假期过后他重拾旧题,至于对方具体哪天回应了自己的心意,真的记不清了。想到这里,他将问题抛回去,“你说多久,回头我把日子记备忘录上。”

  静伊傻笑,“我也不记得哪一天了。”

  “嘿,早知道瞎蒙一个。冷了吧?”简阳松开手,转而将人揽在怀里,“别多想,今天马上就过去了。”

  其实他今天过得也不好。官司打输了,当事人来所里大闹,助理把人拦在办公室外,可简阳清清楚楚听到“花那么多钱雇了个草包”“还金牌律师合伙人,没真本事”“才不配位,趁早滚蛋吧”。不是第一次当事人来发泄不满,更难听更凶狠的骂词亦接收过,可只有自己知道,无论多少次,这些话依然会触碰到他那颗骄傲的自尊心。

  学法律,走上律师这条路,是单纯想要做这件事做出的选择。若为人脉、财富、社会地位,子承父业岂不更好?简阳的自尊是能力,亦是法律的庄重——他不求青史留名,也不认为每一场官司自己的当事人皆无辜,可人人都有捍卫自己的权利,他只是希望能用专业的知识与智识守护作为社会公民最基本的权利。

  “是啊,再不好的事情都会过去。”静伊单手揽住他的腰,淡淡说道,“我这样说你可能不理解,可简阳,如果有下次,我应该还会这么做。”

  她看向他,没有得到回应。

  “在警校时,有天晚上班长组织大家集体看电影,看得是《无间道》。”静伊拢拢被晚风吹散的头发,“我之前看过,我们班同学应该都看过吧。那天晚上,刘德华和梁朝伟在天台对峙那场戏,梁朝伟说对不起,我是警察。我旁边坐着一个男生,叫冯志,他小声重复了一遍台词。”

  简阳“嗯”一声。

  “他是云南人,毕业后回老家瑞丽做了缉毒警。”静伊的声音不由哽咽,“才干两年,在一次任务中牺牲了。”

  简阳心口一阵堵塞,“伊伊……”

  “他上学时挺孤僻的,不爱跟大家往来。消息是一个多月后,我们班长知道,发到了群里。”静伊深吸一口气,“毕业两年,他那么年轻,人生都还没开始。”

  两人进入小区,广场的声音似乎一下淡了下去。

  “我跟他只算普通同学吧,偶尔下课一起吃个饭,说说考试重点或者老师怎么样之类的。他有个长姐,在昆明做小学老师,教数学。”静伊的眼泪不由落下,她满不在乎的擦了擦,脸却带着苦笑,“我很后悔没有了解他更多的事情,非常非常……后悔。”

  “好了,过去了。”简阳面露愧疚,“我都不知道这些事,对不起。”

  “你干嘛对不起。我从来没有说过,连嘉图和蒋数都不知道。”静伊右手放在心口位置,“因为想起来冯志,哪怕想到他的名字,这里就堵得慌。我告诉自己一定要做个好警察,即便就在户籍大厅,即便我可能一辈子都不会经历他的事情,但每一件事我都要做好。”

  “伊伊,我明白。”简阳将她的手从胸口卸下,握在掌心,轻轻吻了吻女友的额头。

  有些坚持不用讲得太明了。那是放在心里的东西,珍贵如宝藏。

  你说因何而爱?

  美貌、个性、家世,在简阳看来,这些都会变。他爱静伊,爱的是她骨子里与自己一般的执着的信念感,那是田静伊这个人站在一处就会散发的魅力,是她无可比拟亦无法替代的内在美。

  所以简阳珍视她,在日复一日的交往中认定了只有她。

  “冷,回家!”静伊带着撒娇的语气噘噘嘴,“晚上吃得好撑啊。”

  “那……回去运动一下?”简阳笑。

  “喂!”静伊懂他的言外之意,脸不由一红。

  今天不算太好,可总归,也不算太差吧。

第19章 十九拥抱4

  嘉图做了一个梦。

  置身在一片森林中,她穿着运动鞋,冲锋衣。似乎刚下过雨,每走一步脚下便会黏起泥土和落叶。周围尽是树,树干或粗或细,间距不算近,分不出品类。仰头想要看看它们究竟有多高,却被太阳刺到眼睛,有一阵迷离的眩晕。能听见一些声音,鸟,风,以及自己的呼吸。她大声呼喊,“有人吗”,只见一片鸟扑朔着翅膀齐齐向天空飞去,再无其他回应。“妈?”她站在原地又叫一句,闻到一股雨后特有的青草香。她辨别不出方向,只能靠直觉向前走,继而又变成跑,拼命地跑。这片森林并不恐怖,鸟语花香,生机勃勃,可却像一座迷宫,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困住一个人,让她永远都走不出去的迷宫。

  嘉图被一阵熟悉的声音惊醒,满头大汗。

  她定定神,去摸床头柜上的手机,是徐植打来的语音电话。

  “嘉图,你们到了吗?”那头问道。

  “啊?”嘉图坐起来,半梦半醒。

  “我没看到你们哎。我在球馆正门口,是十一点吧?”

  她这才被拉回现实。本约好今天四人一起打球,昨天从派出所回来的路上,蒋数见她状态不好提议取消,嘉图回到家便发了信息给廖一骁。她以为蒋数会通知徐植,显而易见,他们都以为对方会干这码事,一来二去,硬生生把从开发区赶来的徐工坑了。

  “嗯……”嘉图看看闹钟显示的时间,十一点一刻,一边下床一边说道,“昨天我出了点意外,状态不好,就说今天不打了。对不起啊,忘记告诉你。”

  和善的人此时应该会说“没关系,下次再约”,脾气差点的大概会劈头盖脸抱怨一通,可短暂沉默后,她听到一个问句,“你怎么了?”

  “我……”嘉图忽而想到那个梦,身体不由打个冷颤,“有点事情,不过都过去了。”

  只怪梦仅仅在一分钟前发生,而里面的场景太真实——孤立无援、求助无门t?、无依无靠,她被丢弃在大自然中,不知天堂地狱。

  通话似被中断,许久没有回应。

  “徐植?”嘉图唤一声,如同在梦里,她不清楚自己的声音是否正常。

  “你……”话音间断片刻,“在家吗 ?我方不方便过去?”

  “什么?”

  “我方不方便过去?502 是吧。”

  “是。”嘉图觉得自己像喝了高度酒,脑袋又沉又晕,“我方便。”

  “一会儿见。”

  声音戛然而止。

  她重新坐回床上,翻看手机,有多条未读信息。

  鬼使神差的,她率先点开徐植那条,消息发自十分钟前,对方问——你们在哪儿。

  为什么就把他忘了呢?

  她知道蒋数没有廖一骁的微信,所以第一时间通知到对方;至于徐植——没有那么熟,不是会叫出来喝酒吃饭的朋友——嘉图认为蒋数应该会告知,自己再发消息未免刻意,并且昨晚回来她状态确实差得要命,又担心被母亲看穿,匆匆吃过一口饭便将自己扔进被子里,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

  哎,让人白跑一趟,到底有点愧疚。

  在敲响嘉图家门之前,徐植犹豫了三次。

  第一次是结束通话,他看着手机发愣,怎么就脑袋抽风提出去别人家呢?第二次是在小区门前找停车位,绕一圈没有,他想着或许老天认定这趟就不该来,已经决定打道回府,路边车突然启动,腾出大小正合适的车位;第三次是上到四楼,冯悦家门紧闭,他驻足片刻,也说不清自己在想什么,阳光从楼道窗里洒进来,正正好好打在他的脸上,为了躲避光线,他上了一级台阶,不够,又上一级,好像顺理成章就走到这里。

  刚要扬手敲门,门从里面打开,嘉图裹件披风,脸上带些许诧异,“这么快?”

  “球场离着不远,我直接过来了。”

  “哦哦。”嘉图见他一身运动装扮,“我以为你会换个衣服什么的。”

  “要出门?”

  “去静伊,哦,我朋友家拿点东西。”嘉图问,“不然……你先进来等会儿?”

  “我和你一起吧。”

  “也行。”嘉图带上门,朝楼下走,“就在 7 号楼。”

  两人一前一后,在下楼期间谁都没有说话。

  他们似乎默契地顾虑到同一个人——老小区隔音并不好,若声音传到冯悦家里,不好解释。

  连自己都不懂的事,怎么解释的清楚。

  出了单元楼口,嘉图再次道歉,“真太对不起了,大周末让你白跑一趟。”

  “没关系。”徐植环顾四周,小花园里支起两张棋桌,下棋者们专注,看热闹的下至五六岁孩童上至白胡老人,气氛一派祥和;年轻夫妇提着超市购物袋从身旁经过,母亲不忘训话前面蹬滑板车的孩子“慢点,看路”;社区工作者带着红袖标正在组织捐款,偶有人停下扫码,他们便会起身道谢。徐植不由感叹一句,“你们小区气氛真好。”

  这让他想起呼和浩特老家,工作后只逢春节才会回去,这几年大环境所致更有三年都未北上。记忆也似断了的弦,南站门前那条路修好了么,母校是否已迁往新址,隔壁家的孩子要高考了吧,而父母……好像有两周都没通过电话了,这些问题迎面扑来,与眼前的场景混杂在一起,让他有一丝难以描摹的悬空感。

  “哦,你的房子,”嘉图以为对方在隐晦提及之前托付自己的事,如实告知,“我妈在打听了,等有确定点消息我再跟你说。”

  徐植一愣,摇摇头,“不着急。谢谢你们。”

  平日里鲜少被误会语义——徐植自认是个直接的人,连发邮件都习惯一二三点按逻辑阐述清楚,可到嘉图这儿,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总会被推到另一边似的。

  “你一直住在这儿?”他问。

  “是。那边是老校区,”嘉图扬手指指小区外的建筑,“这里算半个家属院吧,以前学校教职工大多都在这里安家。”

  “那你家……”

  “我爸。”嘉图牵牵嘴角,“大学老师,教经济学。”

  “女承父业。”

  “可惜没能青出于蓝。”嘉图双手抱胸慢慢走着,“我是顽猴一只,从前领悟不到他希望教授我的那些东西。”

  徐植刚要开口,三楼窗口有女声传来,“等会儿再上来,替我接个快递。”

  嘉图仰头与静伊说话,“你买什么啦?”

  “简阳家咖啡机坏了,正赶上打折,我就顺手买了一个。”静伊说着接起电话,身子朝外探了探,“对,7 号楼。我看见您了,不用上来了,楼下有人接。”

  嘉图与快递小哥顺利碰头,咖啡机抱在怀里一瞬便被徐植接了过去。楼上的静伊见状打趣,“怎么还带个帮手”,嘉图回嘴一句“开门”,两人便一前一后进入单元楼。

  “静伊是我发小,蒋数我们仨从幼儿园就在一个班。”嘉图边走边解释。

  “哈,吵过架吗?”

  “那必须啊。有过仇人相见分外眼红的时候。”

  “谁比较厉害?”

  “好问题。”嘉图笑笑,“小时候静伊最泼辣,我和蒋数都得哄着她。至于懂事儿后么……”

  静伊站在门口,听得楼道里话音怼回去,“你是不是背后诋毁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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