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郁七月
靳洲看了眼电动三轮车上挂的牌子,垂眸失笑。
“老?板,一份小酥肉。”
“好嘞,要?辣吗?”
“微辣,多放点孜然。”
靳洲站在她身后,略弯下腰,下巴低在她肩膀:“饿了?”
安枝予微微侧头看他一眼:“也不是很饿。”她就?是一时嘴馋小酥肉的香。
见老?板捞出不过半勺的小酥肉,靳洲问:“够吃吗?要?不要?再?买一些其他的?”
安枝予摇头:“我就?只要?这个。”
靳洲略微一挑眉。
看来今天这趟没有白来,他又知道了她的另一个喜好。
心满意足拿着用纸袋包着的小酥肉,安枝予先是用竹签挑了一个到自己嘴里,两腮轻嚼的同时,她又挑起一个抬到靳洲脸前:“给。”
天黑,透白的路灯照在她脸上,波光潋滟的一双眼,像黎明初生的晨露。
满满的都是他。
靳洲略微低头,双齿咬住那?块酥香。
“好吃吗?”
靳洲齿间咀嚼的动作很慢,目光落在她眼睛里,光影很温柔,他笑着点头。
安枝予转回身去,走在他身侧,手里的竹签又挑起一块到嘴里,因为咀嚼,她声音含糊不清着:“每个星期回我妈那?吃饭,她都会给我炸这个吃。”
她微微仰着下巴,想不通似的:“吃了这么多年?,也不知怎么就?吃不腻。”
“除了这个呢?”靳洲问:“还有什么是吃了很多年?的?”
她下巴又往上抬了抬,不知是不是因为身边有他,她一点都不看着脚下的路。
“还有糖醋排骨,吃不出来甜的那?种,还有......油炸带鱼,”说?着,她突然转过身,面?对着靳洲,后退着走:“水果的话是青提和火龙果!”
“那?不喜欢的呢?”靳洲一边看着她,余光又时刻留意着她身后和脚下。
“不喜欢的......”
见她把手里的竹签一点一点轻戳在唇上,靳洲一步走近她,拉下她手腕,声音带着几分?细听?才能?听?出的苛责:“这样很危险。”
安枝予还是第?一次见他这样严肃的口吻,眼睫无辜眨了两下后“噗嗤”笑出声来。
“怎么感觉你?像个老?父亲——”
话到这里,戛然而止。
她被自己脱口而出的“父亲”二字意外?到。
远处的霓射灯掠过她微微怔住的脸庞,她掩掉一晃而过的情绪,嘴角挤出笑:“你?不是说?周末要?团建吗?”
“嗯。”
“都有哪些人参加?”
“这次是部门经理以上级别的人参加。”
部门经理......
安枝予在心里默念着这个职位。
大概是猜到她心里的疑惑,靳洲主动提及了徐淮正:“他也会去。”
安枝予没说?话,低垂着脸,让人看不见她的喜怒。
“介意吗?”靳洲问:“如果你?不想看见他的话,我可以——”
“不用,”安枝予笑了笑:“你?如果不让他去,讲不好还要?被人说?滥用职权。”
靳洲点了点头,“那?到时候,我们就?尽量避开他。”
“为什么要?避开他,”安枝予抬着下巴看他:“你?一个老?总,哪有避开下属的道理!”
她此时桀骜的模样像只不驯的小野猫,和她平日路一贯的温婉娴静简直天差地别。
靳洲停下脚,目光攫在她脸上,“那?不然......”他试探着,轻拖语调:“我们在他们面?前演场戏?”
一身清贵,与人温和,此时却露了几分?匪气出来。
安枝予轻轻一皱眉:“他们?”
靳洲点头:“这次人事部门的员工都参加。”
突然提到人事部,安枝予眼里闪过疑惑:“你?刚刚不是说?这次是只有经理以上级别的人才会参加吗?”
靳洲不知道该不该把这事跟她说?,但?说?与不说?,周六的时候她总会知道。
与其让她那?时候意外?,不如让她提前有个心理准备。
“徐淮正结婚前,我让人把蒋昕从他部门调到了人事部。”
安枝予停住脚:“你?这是给她升职了?”她眼里有浓浓的意外?。
在旁人眼里,从一个小小的工程分?部职员调任到人事部,大多数人都会觉得这是一件升职加薪的美差。
“你?以为人事部是那?么好待的吗?”他眼里闪过一丝锐利的光,却因面?前的人是她而迅速柔缓下来。
安枝予从他的话里反应过来。
人事部的确是一个勾心斗角的地方,不过安枝予所在的公司结构简单,人事部一共就?两个人,她从毕业至今,前后就?只在两家公司工作过,所以人事部的各种复杂,她都是从楚菲菲口中了解的。
“是......因为我的缘故吗?”
靳洲没有否认:“没把她开除就?已经不错了。”
他这是第?一次直白的偏袒她。
清凉的晚风迎面?掠来,可她心里却因靳洲刚刚那?句话而感觉到股股暖意淌过心尖。
她没有那?么大方与善良,让自己一度陷入不堪境地的人,她做不到轻易原谅,甚至在那?些失眠的夜里,狠狠地希望恶人有恶报。
如今借他之手......
安枝予低头看向自己的手,不知是他的手掌大,还是自己的手太小,被他温热的掌心与指腹包裹,竟然有一种被保护到密不透风的感觉。
“谢谢。”除了这两个字,她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跟我还这么客气?”靳洲看着她身上那?件并不厚实的外?套,想问她冷不冷,又觉得自己明知故问了。
他朝她走近一步,包裹她手的那?只手没有松,从他敞开的外?套里拉着她手绕到自己的腰上,确保能?给与她温暖后,才松开她手,将她搂进怀里。
“如果跟我在一起还让你?受委屈,那?我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追安枝予的男人不在少数,可却没有一个人能?让她生出想依靠终生的念头。
哪怕是当初的徐淮正,她也只是觉得不过是年?龄到了,总归要?结婚才会点头答应他的求婚。
可现在,被他有力的双臂拥在怀里,让她踏踏实实地体会头顶有人为她撑起一片天的感觉。
只是这段关系,她原本只打算维持一年?。
*
月色如银,月影如钩。
溪侨公馆的浓浓郁色隔开了闹市的喧嚣和繁华。
靳洲刚进卫生间没两分?钟,乔梦来了。
听?见水声,乔梦往关着的门瞥了眼,声音都不自觉压低了:“他在洗澡?”
安枝予笑着点头,然后搂着她胳膊到沙发里坐下。
二楼重新?装修一遍后,这是乔梦第?一次上来。
左右环顾几圈后,她忍不住笑出一声。
这得多喜欢,才能?花这样的心思,甚至放弃了自己原本的喜好......
不过,这既是儿子的心事,乔梦便没有多嘴。
“平时工作忙吗?”
安枝予摇了摇头:“也不算忙,但?是遇到大一点的项目,也会加班。”
“忙点也好,女孩子啊,挣多挣少无所谓,主要?是要?有自己的事做。”
安枝予没有在现实里接触过靳洲这种家庭背景的人,在她本身的认知里,会以为他们这种家庭的婆婆都希望儿媳妇在家相?夫教子。
见她看着自己不说?话,乔梦抿唇笑:“怎嘛,是被我说?的话意外?到了吗?”
安枝予点了点头。
乔梦一直都想有个女儿,可惜在生完靳洲之后,她一直没能?再?怀孕,所以碰上她这么一个看着温婉娴静的,自然是打心眼里喜欢。
她拉着安枝予的手,把一个有些年?头的紫红色方形木盒放到她手里,“这只镯子是靳洲太奶奶那?辈传下来的,现在我就?交给你?了。”
祖传的贵重让安枝予把头摇得像个拨浪鼓,她盒子还到乔梦手里:“这太贵重了,我不能?收。”重点是今天晚上,她已经昧着良心的谴责收下了乔梦的九个首饰盒。
乔梦故意把脸一沉:“你?现在是靳家的儿媳妇,怎么就?不能?收了?”她把盒子重新?放到她手里:“除非你?还想着有一天离开靳家!”
被她一语戳中当初和靳洲领证时的条件,安枝予心慌了一瞬。
“我、我就?是怕......”因为心虚,她支支吾吾着:“怕自己保管不好。”
“这有什么保管不好的,又不是让你?一直戴着,这个呀,怎么说?呢,算是一个身份的象征吧!”
身份的象征。
是靳家儿媳这个身份的象征吗?
可是她这个真领证假儿媳的身份,哪有资格接受呢?
靳洲洗完澡从卫生间里出来,安枝予正抱着双膝窝在沙发里。
见她一副沉思冥想的表情,靳洲轻步走过去。
感觉到身边的沙发下陷,安枝予这才回过神来。
“想什么呢?”
安枝予把手腕伸给他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