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舒桉
今年此时,已经与路景澄成为了朋友,可是她又不禁想,如果能天天见到他就好了。
想要天天见到他的心情似星火燎原,似青藤攀长,似大雪纷扬,从一开始点燃、生根、飘落,便再也无法抑制。
舒微有些悲哀地想,她还是太高看自己的意志力了,本以为会在这漫漫的时光里守口如瓶,可是她的心已经不听她的命令了。
她的心早就不听她的命令了,否则为什么路景澄一靠近,它就兀自狂跳不止。为什么路景澄背向她转身,它就自顾失落下沉。
舒微关掉正在写的堂吉诃德人物形象分析作业,打开一个建了很多年的文档,备注好时间后写道:
我的喜欢,它并不深。仅如梨花开满万树枝头,又如秋叶落满连绵群山。
它并不深的,路景澄。只不过你是我的春风绿,你是秋意浓。
作者有话说:
第29章 山月
文学院每个月都会出一版院刊, 全都是学生自己的作品。舒微在大一被纳新招进院刊室帮忙。新的一届大一军训结束以后,如往年一样也前来补大三学生的班。
孙欣菲喜欢的那个长得很像年轻时的黎明的学弟汪渚,也来院刊这边帮忙, 一来二去彼此熟悉起来。
汪渚的文学理论课本,上了两节课就不小心弄丢了, 网购正版课本需要几天的配送时间, 而他昨天才买。周三晚上大家在一起在院刊室工作的间隙, 闲聊时汪渚说了这件事情。
舒微问道:“崇文楼一楼有失物招领工作处,你有没有去那里问一下。”
“我去问过了,值班的学长说没有。”汪渚手撑在舒微工作的桌边,略俯下身靠近舒微身边问道。“学姐,你的文学理论还在吗?我能先借你的用几天吗?”
舒微她在书籍这方面是有自己的小洁癖,对男生借书这件事情如临大敌。
读初中的时候,上课坐在教室前门第一排的位置。隔壁班一个男生没带语文课本, 到来她们班借书。偏偏那天还有别的人来借书,同桌的书本已经被前一个同学借走。
“舒微, 快点, 你的语文课本借我用用。”男生焦急地说道。
讲台上的物理老师着急上课, 扶着黑板等门口借书的同学借到书赶紧走。
舒微只好默默叹了口气, 将手递给借书的男生。
“你不要在我的书上写字……”舒微话还没有说完, 男生已经拿了书跑开了。
一整节物理课,舒微心里都惴惴不安。即使她已经叮嘱了那个男生, 总是担心自己的书被男生涂写。她又安慰自己, 借书的那个男生是二班学习成绩名列前茅的几个学生之一,应该不会随便乱写乱画。
可是, 当下课的时候, 舒微收到自己的书的时候, 她深深的窒息了。
摊开的两页,布满了借书的男生的字,他的字歪歪斜斜,像可怕又难看的蜈蚣,舒微看了一眼就不想看第二眼。
当她想要找男生理论,走到他们班教室门口的时候,物理老师已经在他们班上课了。
舒微只好握着书本走回教室,语文老师讲的整篇《曹刿论战》,她都没有认真听,甚至因此而对善于进谏,有卓识远见的曹刿印象十分一般。
后来她强忍到周末,拉着舒爸去书店重新买了一本新的语文课本,把所有的笔记都全部再补到新课本上面,补了一天手都写麻了。
也是从那以后,她讨厌任何人在她的书上面写一个字,这在旁人眼中也成为她的一个怪癖。
后来,有一天三班有个女生跑来借生物课本,因为铃声已响,老师开始讲课了,女生害羞地犹豫着要借还是不借的时候,数学老师发现了她。
就近的舒微忙把桌面上的生物课本递给女生,也没有来得及叮嘱她不要在上面写字。
她以为自己又要去书店新买一本生物书,结果女生还回来的书干净整洁,上课借的时候什么样子,下课还回来的时候就是什么样子。
一个人的素质,和学习成绩、外貌长相无关。
汪渚贸然和她借书,舒微的第一反应是“拒绝”。只是因为院刊室中还是其他人在场,拒绝汪渚可能会让他没面子,舒微只好答应了他借书的请求。
正好周四上午大家都在综合教学楼上课,汪渚说中途课间来找她拿书。
孙欣菲从教室后门进来,神采飞扬地说道:“微微,汪渚学弟在门外说找你诶。”
“哦,是的,他来找我拿书。”舒微将文学理论书从桌洞拿出来,随即起身离开座位,去门外送书。
到了教室门口,汪渚站在门外喊她:“微微学姐。”
舒微拿着文学理论书本,走向等待的汪渚。
“学姐放心,我过几天会原封不动地还给你,不会乱写乱画,不会辜负你对我的信任。”汪渚笑涡微旋,他看着舒微先出声笑说。
舒微听说汪渚话中的隐情,她微微仰眸看向面前高瘦干净的男生。
“我之前在院刊室看见你的文件被学长圈画补记了一句笔记,然后学姐你又在新打印的文件上重新誊写了一遍笔记。”汪渚低头含笑,双眸看着舒微说出自己的解释。
舒微顿时双颊浮现一丝窘迫的笑容,她有点难为情的稍稍低头,没有想到自己的小秘密被学弟发现。
“……好的,书给你。”舒微将文学理论书本擎递给汪渚。
汪渚接过书本,然后从背后像是变戏法似的,变出一个T3粒装的金箔装巧克力,塞到舒微的手里。
“学姐,给你的。”汪渚给完巧克力,径直往后退了两大步,笑着和舒微挥手道别。
舒微反应过来,出声冲汪渚说道:“哎,汪渚你……”
仓促递给她巧克力的男生,已经像一阵风跑远了,他跑到一定远的地方,再一次转过身朝着原地的她挥手道别。
舒微轻叹了口气,她转身回到教室,还没有坐下已经被孙欣菲和葛梦雅两人探究八卦的目光包围,她们也注意到舒微手中握着的巧克力。
舒微老实将巧克力放到孙欣菲的面前,说道:“你们吃吧……”
“我的黎明学弟给的?!”孙欣菲抓起巧克力,忍住惊呼说道。
葛梦雅也将头凑过来说道:“学弟是叫汪渚吧?表白墙上表白他的帖子从军训开始就经常出现。别说,真的挺像黎明年轻的时候,咳咳…你们懂得欣菲说过的……”
葛梦雅中间轻咳嗽的这两声,舒微和孙欣菲立马就理解了,她们之前宿舍夜谈的时候,孙欣菲对汪渚的评价是“整个就是小黎明,又欲又奶迷死人了……”
后排几个男生都不在,孙欣菲摇头笑说:“梦雅,大一学弟来了以后,你家袁石有没有危机感?”
“其实我家袁石也好看,但他是正人君子模样,不像汪渚啊,……”葛梦雅说话间转头看向身后,后排几个男生下课都出去没在。“……路景澄啊,长得就…属于那种……”
“男狐狸精。”舒微低头温声总结。
葛梦雅手指拼命指点着说道:“对对对,就是这个意思,男狐狸精。”
孙欣菲乐得拍了下桌子,还不忘维护她的学弟,“那我还是要说,路景澄更适合,我们小学弟帅的还是更正派一点。”
不那么风流寡情,简而言之帅的不那么渣男,孙欣菲顾及舒微没直说。
路景澄的帅是斯文中带着不可言喻的痞坏。冷脸的时候,像在篮球场单挑那天,酷拽不怒自威,狂鸷凛冽的神色使人惮于接近。无所拘束的笑时,似乎能感受到他赤诚犹如孩童的真心。黑眸紧锁,薄唇微勾哂笑的时候,例如那天在蔚山山顶,又拽又坏像是能窥探看透人心,而后又毫不留意地漠然转身。
就像群居在城市人群中,向来循规蹈矩的你,明明知道他是原野恣意抓不住的旷风,可是心就是不受控制地想要抛弃所有选择私奔,去看一望无边的原野,亲昵的与旷风耳鬓厮磨。
周五晚上趁着没事,舒微和孙欣菲在禾园餐厅吃完晚饭,孙欣菲要去社团活动楼去筹备下周的活动,舒微顺路去图书馆借书。
在图书检索机一边检索图书的位置,一边拍照记录。
“莫里哀喜剧六种,三楼文学艺术借阅区I区……”
舒微迷茫地循声抬头,看见身旁左侧站着声音的主人,与此同时相伴而来的是浅嗅到的雪松木质香,以及一点点的柑橘果香。
雪松香是熟悉的味道,但是似柑橘又似柠檬的香气,却是舒微之前未曾闻到的香气。
路景澄吃水果糖了吗?
“好巧。”舒微唇瓣漾起弧度,微笑着说道。“你也来图书馆借书吗?”
路景澄淡淡地“嗯”了一声。
一共并列三台图书查阅机,碰巧出现一台空余,舒微忙伸手,跟路景澄指了一下左边的那台机器说:“那边正好空出一台。”
路景澄没有要过去的意思,他嗓音低沉:“我等你。”
舒微没有细思,单纯以为路景澄懒得最左边的机器去,她语气轻缓软糯说道:“可我还有两本书没查完……”
“你先查完。”路景澄依然慢条斯理地看着手机,没有挪步的意思。
舒微没有多想,低头继续拼音书名,爱弥儿……
总算查完了两本书,抬头看见路景澄还在看手机,舒微想了想开口问道:“路景澄,你要查什么书,我顺便帮你查了……”
路景澄闻言抬头俯身靠了过来,他的脸就在舒微的肩旁。舒微还没有回头,忽而路景澄扭头看向她,两个人瞬间相隔很近,近到舒微可以从他深邃幽黑的眸底依稀看见自己的影子。
舒微的心骤然停止跳动,怔怔地望着路景澄。
直到路景澄双眸间起了坏坏的笑意,薄唇微动说道:“《神曲》和《寒夜》,谢谢。”,舒微才被声音惊醒,别过脸去。
舒微暗责自己一句,被迷了心窍,然后装作若无其事地拼音书名。
“是但丁的《神曲》和巴金的《寒夜》吗?”舒微安抚住心神开口问道,手指已经在屏幕上面拼音书名。
“是。”路景澄浅声说。
路景澄的书目也已经查好,借的书都在三楼文学艺术区,两个人便一起上楼去找书。
之前听沈游袁石他们说过,物理学院大二开了大学语文课。
I区的书架按照中国文学和外国文学分类,然后各大类再按照时间顺序展开,舒微和路景澄先找完了《寒夜》,又去到外国文学区找书。
找书的时候,舒微侧首望向路景澄,低声问道:“这两本书是大学语文课上老师罗列的书目吗?”
路景澄的眼神在书架上搜寻帮舒微寻找《爱弥儿》,听后低低地应说:“嗯。”
书架一排排高耸林立,即使图书馆的灯光从四面八方地照来,书架之下总是较别处稍暗淡一些。那些各处投来的灯光折透过井井有条的层层书籍,映照在路景澄的脸庞,覆着淡淡的柔和光泽。
他的侧脸俊美得宛如神袛,舒微想要长久凝望,又深知不能失礼,她回过头端正心思,继续在书架间找书。
《爱弥儿》被摆放面前正中央书架最高的那层,舒微踮脚探着手指去勾也摸不到书脊。
“我来。”
身后传来路景澄的低沉入耳的声音,紧接着他从身后一侧探身向前。
鼻翼间似柑橘的果香渐浓几分,舒微感觉到自己的后背,轻轻触碰到路景澄的肩膀或者更下方的地方,只是一瞬的肢体接触,舒微的心里便像是书上说的那样,炸成了烟花。
路景澄轻而易举地取下最上面那层中间的《爱弥儿》,顺便帮舒微拿在手中。
舒微转身装作看路景澄手中的书,他也翻动书看了看扉页,露出下面一角红金封面的《神曲》。
前不久学到中世界文学讲到但丁时,外国文学老师念了课件上但丁的一首抒情诗歌,零星记得其中几句是这样写的:
“爱神久久抱住我不放,使我习惯于他的统治。他的威力以前令我震颤,如今温柔地占有我的心房……”
爱神久久抱住我不放,我希望爱神长住我的心房。
“诶,路景澄。”侧面书架的尽头突然传过来压低声音的问候。
舒微凝眸望去,是一个她从来没有见过的高个子男生。
身旁的路景澄点了下头,算是打过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