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钟不渝
屋内太吵,他从包里找出耳机,调至最大?音量,下载后点?开。
嘴角不自觉勾着笑,他倒是想听听这位胆子比芝麻小的姑娘想说什么话?。
好?长时间的沉默空白。
就在周亦淮疑心是不是打开方式出了问?题时,忽闻歌声:
“对所有的烦恼说拜拜,对所有的快乐说嗨嗨~亲爱的亲爱的生?日?快乐,每一天都精彩~”
“看幸福的花儿为你盛开,听美妙的音乐为你喝彩,亲爱的亲爱的生?日?快乐,祝你幸福永远幸福永远~”
最后,音频里传来她小声一句询问?,像是对别人说的:“怎么样??”
好?像是她舍友的回应:“好?听死了。”
然后她心满意足地掐了。
是什么人有女朋友这种祝福啊?
是他,周亦淮。
这么可爱的人,这么好?听的声音,给他唱生?日?祝福歌。
哈哈。他简直快爽疯了。
周亦淮侧目看了会儿她睡颜,然后默默取出她的日?记本,心想这下应该算是她看不到的时刻了吧?
总之?,应该可以光明正大?地翻了。
他借着屋内不太明晰的灯光,缓缓打开封皮。
扉页,一共有两种痕迹。附中的奖章,以及她给这个日?记本取的名字,《欲言又止》。
欲言又止?果真贴切。
他停顿了几秒,往后面翻。
这本本子已经挺旧了,从他第一次拿到手,再转赠给她,再由她留存至今,仔细算来,也有四年,纸页不可避免地晕着黄色。
但字迹却无比清晰,直击人心的清晰。
「08/01 好?久不见。」
「08/02 你不喜欢雨天,谁又能成为你的太阳?」
「08/20 一、三、五、七、八、十、十二月,是哪个?」
「09/11 我的座位号0102,他的是0103.」
「09/13 “生?当?作刀锋之?不惧”」
「09/30 拜托你轻声呼唤我的名字。」
……
「12/31 生?日?快乐。然后,我会把概率变成百分百,只希望你快乐。」
「01/01 我喜欢的不是雪,而是站在皑皑白雪中,鲜衣怒马的你。」
「01/30 所有告别中,我最喜欢明天见,以及下学期还见。」
「02/28 “踮起脚尖,提起裙边,爱的华尔兹多甜。”」
……
周亦淮怔怔地翻阅着,他从没发?现文字的力量如此强大?,强大?到近乎能将人已经逐渐消亡的记忆全数唤回。
他有印象的,没印象的,全都经由她提醒,场景宛若电影放映一般,重回脑海。
原以为自己已经知道的够多,不曾想,竟只是九牛一毛。
好?像又跟着她重新回顾了一遍高中生?涯,那些全都与他有关的每一天
日?期绵延到百日?誓师那天,戛然而止。
那天站在办公室,对着旁人突如其来地揭穿,他那时候还不知道。
在他尚且没有注意到她的那些日?子里,无视的,漫不经心的,对她而言,是一整个青春。
日?记至此好?像已经结束,后面几页也接连是空白。周亦淮叹息了一声,想要翻到最后一页,他记得,那儿似是贴着两人考试的条形码。
却不想,至中途,也就是空白之?后,竟然还有。
第48章 大雪
时光胶囊里的小纸条夹在其中。
看到那句“我想我应该承认我喜欢你”, 周亦淮心软得一塌糊涂。
***
「03/02 手术好疼,可是你没来。我在附中留的所有东西都被取回来了,以后?好像没办法再?和你有联系了。」
「03/24 一模结束了, 但我?没去考。可还是很想要追上你的步伐,该怎么?办?」
「04/24 二模第二名, 好像还是不够。」
「05/04 今天晚霞真的很漂亮!你会?不会?也?在看?」
「05/21 今天二中拍毕业照, 我?是借读生没法参与,附中呢?」
「05/28 三模第一名, 好像有点希望了。」
「06/01 儿童节快乐。」
「06/09 高考结束了,出考场收到花束的那一刻,想?起了百日誓师的向日葵,现在应该已经腐烂了吧?和你跳过华尔兹,明明应该已经圆梦了,为什么?还是会?难过。」
「06/11 “纵使相逢应不识”, 面试的时候见到你了,可你好像已经不记得我?了。」
「06/24 求你平安顺遂, 我?把所有的祝福都送给你。希望这个世界所有的幸运都向你靠拢, 生如刀锋, 无往不胜。」
「07/14 录取通知书到了, 以后?……我?们还能再?相见吗?」
「09/30 连上你的WiFi热点。」
***
周亦淮合上笔记本,整个人像被揪住一样,拽得发疼。
他?看着女孩子的睡颜, 顿了好半天, 呼出一口沉沉的气。
活了快二十年,都没有体会?过这种难以说?清的感觉。
即便已经做好心理?准备, 可看到文字,防线依旧被击溃。
但至少没有再?错过珍宝。
陆时宜被热醒过来的时候, 包厢内的几个人睡得四仰八叉。
她掀开身上盖的薄毯,坐了起来,缓了几秒,才想?起来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环视一圈,周亦淮不在。
拿出手机,瞧到时间04:15,这么?迟了,他?竟没睡?
正想?着,门从?外面被打开,男生动作很轻地走进。
目光才投掷过来,他?就错愕停住。大概是没想?到她突然醒了。
周亦淮到她面前,蹲下,仰着头和她对视,眼睛里的神色看不真切。
陆时宜感觉被潮冷的气息围堵着,小声开口问:“怎么?了?”
声音软软的,微微拖着,像是撒娇。
头发散在颊侧,有点乱,显得很可爱。
“睡不着。”周亦淮也?轻着声回答她,“去楼下转了转。”
她视线在他?身上停留了会?儿,倏然伸手,用?指腹揉了揉他?的黑色外套的领口,湿的,于是歪着头问:“外面下雨了吗?”
“没有,下雪了。”他?说?,“大雪。”
陆时宜牵起他?的手,探了探:“哇,好凉。”
他?要收回,却被她连带着放到自己的大衣口袋里:“给你热一热。”
看起来真是乖得不行。
周亦淮笑了一声,问她:“继续睡?”
“睡不着了。”陆时宜摇了摇头,想?起什么?又?问,“很大的雪吗?”
“嗯,特别特别大。”
“那我?也?想?下楼转一转。”
南方人对北方的雪总是有很大执念的,尤其是“特别特别大”的雪。
“很冷。”
“那你去挨冻的吗?”
终究是拗不过她,给人穿戴好围巾,她随手扎了低马尾,跟着他?往外面走。
真的下得很大,陆时宜从?来没见过这种盛况。
道路被白色完全覆盖,鞋陷进去都有一种拔不出来的感觉,踩上去绵密而清脆。
夜很黑,只?有几盏相隔不远的路灯照耀着。翠树负雪,明烛倒影。
雪粒还在络绎不绝地飘,不断沾染上脸颊、睫毛。
宽阔的马路上,除他?们俩之外,再?没有其他?人,万籁俱寂。沿着路边走,看着灯下身影悠悠拉长,陆时宜没忍住偏头暼他?。
哪知这个人一直都在看她。刚转过来,就对上他?的眼睛。
在漫天飞舞之下,显得格外漆黑。
陆时宜停了几秒,说?:“你头发白了。”
声音被簌簌的响动声裹着,小得几乎让人听不清。
周亦淮垂着眼,嗯了一声,拖着尾音说?:“你也?不遑多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