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脏疼。

  胸腔和喉头仿若被挤压着,无法呼吸。

  全身像是被小虫子啃咬一样,哪里都泛着疼。

  又是这种熟悉的疼痛。

  早在很多年以前,覃珠和温隽凡强迫她每天坐在钢琴前练习钢琴的时候,就有的,这种疼痛。

  最开始只是会不由自主地心慌片刻,很快就能缓解,到后来手脚会突然性颤抖,午睡或者晚上入睡时会突然心悸惊醒,背上爬满冷汗,然后久久难以再睡着。

  每天练完钢琴后会趴在卫生间内干呕,头晕眼花,感受不到自己的心跳,整个人像是具空壳。

  ——重度焦虑症躯体化。

  温槿撑着墙,忍着现在就想呕吐的强烈冲动,继续往二楼卫生间走去。

  每次躯体化症状出现,无法自控,只能等它慢慢褪去。

  她抖着手,推开二楼安全通道的消防门,然后快速走到卫生间,趴在水池边干呕起来。

  ……像是整个人被溺在了水里。

  头晕目眩,无法呼吸。

  若是有人来拉她一把就好了。

  水池上挂着明晃晃的镜子。

  温槿趴着干呕完,抬头,先是在镜子里瞧见自己白到不正常的脸色。

  然后再和镜子中不知何时出现的靳桉对上了眼神。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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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命定钟声

  温槿的第一反应是被吓到移开目光。

  二楼靠近卫生间这边暂时没有什么人,冷清清的,这也是她敢放开胆子在这里毫无保留地展示自己躯体化症状的原因。

  却没想到方才还冷声威胁过她的靳桉会突然来到这里。

  还正好出现在她身后。

  靳桉靠墙站着,神色很淡,正平静看着她。

  温槿莫名想起前几次见面,除开第一次在城中村里她闯进仓库的时候,靳桉再见到她,都是这样冷淡又平静的表情,好像没有什么事能让他的心情起波澜一样。

  索性早上她就没吃什么东西,方才趴在水池边也只是一顿干呕,胃里虽然翻江倒海,倒是没吐出点什么东西来。

  她头还是晕着的,太阳穴因为用力呕吐的缘故涨得难受,脸色苍白,两只手撑在水池旁,一只手上还挂着水,虽然看起来是有点狼狈,但也不算是太惨。

  温槿迅速调整了一下表情。

  最严重时头晕目眩全身发麻的症状已经在慢慢褪去,她抬手打开了水龙头,像是想借着水声来缓解一点尴尬和无措。

  紧跟着她轻呼出一口气,转过身去,用没挂水的那只手撩了一下自己鬓角的头发,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打了个哈哈:“发烧确实有点容易让人头晕想吐哈……”然后看向靳桉,故作才发现少年在这里一样,吃惊道,“你,你怎么也在这里啊?”

  这一句话转接的生硬是个人都能看出来。

  靳桉压着眼皮,沉默看向她。

  “……”

  少年没回话,就这样微垂着脑袋抬眼看过来的时候,眼皮上方压出一道深深的褶皱,眸色很黑,让人不敢直视。

  温槿心虚,继续努力勾着唇角,表现出浑然无事的样子:“你干嘛一直盯着我看,没见过人发烧呕吐的——”

  话还没说完,就被靳桉打断了。

  “有病不知道看医生?”

  他盯着她,眼底情绪沉沉。

  温槿怔了一瞬。

  不知道刚刚躯体化症状爆发的时候被这人看见了多少,也不知道靳桉口中的“病”,究竟是说的她什么病。

  她只知道,她是报纸媒体刊登的光鲜亮丽的钢琴天才、是覃珠和温隽凡寄予厚望的音乐世家继承人、是同学好友口中自小品学兼优的好学生。

  所以,她重度焦虑躯体化的事,绝对,绝对,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心脏和胃部的疼痛同样慢慢减弱,呼吸也慢慢顺畅起来。

  熬过刚才在楼梯间的那一波,躯体化症状逐渐褪去。

  于是温槿一只手拿起挂药瓶的支架,行若无事般含糊道:“我发烧这不是看了医生然后挂水嘛。”

  听到她回答的话,良久,靳桉终于从她身上挪开了视线。

  他垂下眼,抬手摆弄了下一直戴在左耳上的黑色耳钉。

  更加肯定少年没有看见自己躯体化症状发作,温槿松了口气,接着开口:“你怎么来二楼,靳奶奶不是在住院部待着,你怎么不去看她……”

  “怎么。”这句话又不知道触到了靳桉哪个点,他忽然抬头,声音半带着点嘲意,“刚才我话还没说明白,还想着要多管闲事?”

  他指的是方才在挂水区那里,两人之间的对话。

  温槿想了起来。

  她眸光闪了闪,其实还是有点不死心的。

  只是这次靳桉没有再给她说话的机会。

  他语调讥嘲:“自己这样了,就别想着再做别人的救世主了。”

  说完,他没再多给半个眼神,转身想着二楼走廊另一边走去。

  “……”

  温槿在原地站了很久,然后再打开水龙头,用水洗了下脸,才慢慢回了一楼挂水区。

  -

  医院住院部离这边不远,没几分钟,靳桉就走了回去。

  病房内,靳奶奶正拿小梳子梳理着因为透析次数增加而日益掉落的头发。

  即使是住院多年,老人家也始终保持着干净整洁的形象。

  瞧见靳桉回来,靳奶奶放下梳子,微微笑着:“钱还给那小姑娘去了?”

  少年微不可察的应了声。

  “去哪儿认识的小姑娘,那眼睛大大的,倒还可爱。”靳奶奶笑着道,转过身来,是要坐到病床上面去。

  “不认识。”靳桉低垂着眉回答,上身来扶住她。

  听出自己孙子话语里回避的情绪,靳奶奶也没再多说。

  待坐回到病床上后,看着少年沉默着给自己整理床榻,动手时手臂上深深浅浅的疤痕,老人家的眼眶突然有些微微湿润起来。

  这么长时间的住院,这么大笔的医药费支出,都是少年一个人默默在承担。

  无论她怎么劝阻,说自己一把年纪,生死有命,不必再浪费钱治疗,少年都固执地把自己留了下来。

  “笑笑啊……”

  年过耄耋之年的老人叹了口很长的气,出声感慨:“你爸爸是个不成器的东西,当初花言巧语把你妈妈娶回咱们家来,逐渐暴露本性,你妈妈在生下你后没多久后,就因为抑郁情绪问题郁郁而终了,说到底,是咱们靳家对不起她。”

  靳奶奶继而语气一转,“也对不起你,让你生在了咱们家。”

  “若是能出生在个寻常人家里……”

  说到往昔记忆深处,老人家明显情绪激动起来。

  “奶奶。”靳桉打断她,“医生说过您情绪不能太激动,躺下睡一觉吧。”

  ……

  靳奶奶最终阖眼睡去。

  兴是昨晚下过雨的缘故,空气变得更为清晰,仔细看的话还能从窗边瞧见城市边际起伏的山峦线。

  病房窗外,阳光正好,医院住院部一楼草坪上,不少家属都搀扶着病人出来晒晒太阳,秋日阳光温暖柔和,照在人身上暖烘烘的,大家脸上都洋溢着笑容。

  只是那欢声笑语传不进病房内。

  钢筋水泥筑成的白墙,仿佛把那些人世间的幸福、欢乐也通通阻隔在外。

  靳桉也没抽出门后面的折叠凳,就这么靠在墙边,耷拉着眼皮,不知道想了些什么。

  经年的病症折磨在老人身上留下不可磨灭的痕迹,面色发黄,常年打点滴的手背水肿异常,手腕又瘦得嶙峋,血管在薄薄的肌肤下明显凸起,尤为惊人。

  慢性肾衰竭不可逆,从几年前查出病到现在的尿毒症中期,靳奶奶已经只能靠每周的透析治疗过活。

  要是肾移植的话,可能还有机会,但一直没有合适的□□,他也……没有能够支付的钱,更别说肾移植后还需要长期服用抗排异药物。

  单单是每个月的透析费用,就已经足够令他入不敷出。

  “笑笑……”

  病床边突然传来声模糊不清的喃喃。

  靳桉一愣,随即抬眼望去。

  靳奶奶眼睛还闭着,刚才那声只不过只是梦中的呓语。

  他耳边又不自觉回响起方才靳奶奶说过的话。

  “你妈妈因为抑郁情绪问题郁郁而终……”

  少年就这么沉默着,看着药水瓶里的药水一滴一滴顺着输液管流下,直至药液流尽护士过来取下,才转身离开病房回了城中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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