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参加决赛,没有一分半点是你们的功劳。”

  温槿面无表情,“是靳桉一直在帮我,从去年开始,他就一直在给我送资料,带我去图书馆,带我去城中村里学习,帮助我摆脱你们的控制,帮助我缓解躯体化……”

  “他这样来路不明的男生,为什么要对你这么好?!”

  覃珠原本温和的语气在收到女儿连续的反驳后有些变化,“一个人不可能无缘无故就对你这么好,爸爸妈妈才是最爱你的!”

  “你们根本不爱我!”

  温槿颤抖着喊出了这句话。

  一时间别墅内寂静无比。

  温槿浑身颤抖,眼前浮起水雾:“你们只是把我当作炫耀的工具。”

  “你们口里的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不再逼我练习钢琴支持我参加竞赛,也只不过是把这种炫耀心理从我获得的钢琴荣誉上转移到了我的竞赛成绩上。”

  “不,不是这样……”

  覃珠摇头。

  “你们是。”hlsy

  温槿斩钉截铁,“直到现在,你们仍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你们只是害怕我自杀死了,这样会证明你们是失败的。”

  “你们还是把我当作可以操控的工具人,仍然想掌控我的人生。”

  所以才会让靳桉从她身边离开。

  温槿说完,头也不回地转身奔出门外。

  “温槿!”

  后面惊慌失措的覃珠和温隽凡追上来,却发现女孩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茫茫夜色里。

  ……

  温槿在外面找了很久。

  她赶上半山别墅外最后一班地铁,到了城中村外面。

  然后再凭着记忆走到仓库门口。

  仓库大门紧闭,空无一人。

  她咬着牙,又跑向二号胡同口。

  二号胡同口的门同样紧紧关着,她站在门前,敲门。

  铁门被她敲得哗哗作响,无人应答。

  温槿敲了很久很久的门,直到掌心拍得通红一片,才终于无力垂下了手。

  浑身的血液仿佛都冷了下来。

  她头抵在铁门前,任由自己的眼泪一颗一颗砸下来。

  “温……温妹子?”

  朱炎的声音忽然在背后响起。

  温槿满脸泪水地转过去,就只看见朱炎愧疚遗憾的神色,他说:“你别敲了。”

  “靳哥他带着靳超毅走了。”

  “他去哪里了?”

  温槿快听不到自己的声音。

  “靳哥没说。”

  朱炎摸了摸脑袋,沉默半响,开口,“你快回去吧,晚上这里不太安全,你今天不是决赛比完了?拿到保送资格就好好去读中央医科大学吧,靳哥应该也是这样想的。”

  温槿安静了很久,才说了句“谢谢”。

  她抬脚从城中村走了出去。

  从她从半山别墅跑出来的九点,到现在凌晨五点。

  她坐了三辆公交车,打了两次计程车,走了不知道多少个小时的路。

  南厦市原来这么大。

  从城中村走到黄飞鸿酒吧,酒吧门口的保安摇摇头说靳桉没有来过这里;她又去到靳奶奶所在的医院,才在护士的口中得到了靳奶奶早就去世了的消息;然后又去到夜市一条街上靳桉曾经打工过的便利店,便利店卷帘门紧闭,上面贴着“门店转让”的贴纸;又去到两人一起去过的图书馆,凌晨时分,图书馆外空无一人;又去到曾经去玩过的游乐园……

  她把这几个月来和靳桉所有待过的地方都找了一遍,那些往昔在这些地方发生过的事、说过的话、少年当时的神情同时一遍又一遍出现在她的脑海里。

  最后的最后。

  早上六点。

  遥远的天边翻起了鱼肚白。

  温槿下了计程车,走向前方的废弃工厂。

  这里不常有人来,但此时工厂外面的地上有一条明显的摩托车轮留下的车印。

  她记得这里。

  大年三十的前一天,靳桉把她带来了这里,和她一起燃放了烟花,两人互相表达了对彼此的心意,靳桉在她额角落下炙热虔诚的轻吻。

  她给他说曾经梦到过这里,少年笑了笑,说可能是巧合。

  城郊旷野寂静无人,唯余风声。

  温槿拢了拢被风吹散的头发,走进了废弃工厂内。

  熹微的天光透过无顶的工厂上方照进来。

  那个她梦见了很多次的角落,此时静静放着一个纸箱。

  借着不算明亮的天光,温槿看清了放在纸箱上的东西。

  一张十多年前的报纸。

  报纸上,标题写着《南厦大剧院突发混乱——劫匪进入后台偷盗,小女孩失踪》。

  温槿慢慢拿起报纸,眨了一下眼。

  “南厦市大剧院于昨日突发□□,一袭歹徒闯进剧院后台盗窃犯罪,顺带掳走一名小女孩,将女孩带至城郊加工厂内企图向其父母索要赎金……”

  “在警方与热心市民的全力配合与救援下,终于救出小女孩……”

  温槿看着报纸,一排一排地浏览下去。

  城中村初见少年时少年晦涩难明的目光、三只莫名其妙向她亲近的金边串串、递给少年薄荷糖时少年的欲言又止、朱炎不止一次提到的“靳哥早就有喜欢的人了”、那颗少年戴在左耳几乎从不离身的黑色耳钉、游乐园假面舞会活动时,少年凑在她耳边所说的那句“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认出你了”……

  还有自见到少年以后,就开始做的那个反复无常的梦:同眼前一模一样的场景,拿着木棍的五大三粗的男人们、狗叫、父母慌乱的神色……

  所有异常与细节在她脑子里全部串联了起来。

  温槿全身没止住颤抖,巨大的痛苦犹如潮水一般席卷全身,一浪又一浪击打在心上,疼得她几乎无法呼吸。

  “一个人不会无缘无故对谁好。”

  这是覃珠方才对她说过的话。

  是的,世界上不会有谁无缘无故对你好。

  但是喜欢一个人会。

  暗恋一个人也会。

  如果你在十多年前就见到一个人,并且喜欢上她,然后再在十多年后遇到她也会。

  即使她已经不记得你了。

  泪水滴滴沾湿报纸,晕开字迹。

  在外寻找了一夜的疲惫感汹涌袭来,温槿几乎快要站不住,眼泪开了闸似的往外涌。

  她终于全部想了起来。

  泪眼模糊中,她瞥见了被自己拿起来的报纸下面还放着个东西。

  ——是一颗眼熟的黑色的耳钉。

  黑色耳钉被静静放在报纸下,正闪着光。

  一如去年九月她和靳桉重逢在城中村时,少年于第一眼就认出她来后,澎湃而有力的心跳。

  【作者有话说】

  下章回忆杀~所有伏笔都能揭开啦,俺真的有在前面好多章都埋下了伏笔qvq

第47章 过往云烟

  南厦市。???У

  十几年前。

  年关时节关门放假的工厂大门被人从外向内推开, 几个男人走进来,为首剃着光头的男人的手里还提拉着一个小男孩的衣领。

  这么冷的天,小男孩只着了件单衣,裸露在外的手指都被冻得发青, 嘴唇也近乎白得没有血色, 闭着眼, 看上去像是昏迷着的。

  “这男孩怎么处置?”

  有个男人出声问, 开口时天气太冷的缘故,他嘴里吐出阵阵的白色雾气。

  提着小男孩的光头男人低头看了一眼, 嗤笑了声:“手脚打断丢出去乞讨, 或者肚子掏了把内脏卖出去, 靳超毅不是说了让我们随意处置吗?”

  没人注意到的角落, “昏迷”着的小男孩在听见男人说的话后,垂在身侧的手指微微蜷曲了一下。

  几个男人走进工厂内,在角落里堆放着的纸箱上坐下来,搓了搓有点寒冷的手。

  问话的男人愣了一下, 倒吸口气:“不是吧, 真要这么做……”

  虽然靳超毅说好了把儿子交出来抵欠他们的十万块,但这小男孩看上去也就八九岁的样子,打断手脚或者卖内脏也太残忍了点。

  “放屁,你他妈还真信?”

  光头男人哈哈大笑,“我可给你说,那些村里的老光棍可稀罕儿子了, 你看这小子身板, 再怎么着也能卖个三四十——”

  他话还没说完, 手里逮着的小男孩突然暴起, 张嘴一口咬上了他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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