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挽瞳
她抬手细细摸索着?他的伤疤,没有增生凸起,只是伤口边缘泛着?一圈白色,犹如?眼泪砸出的痕迹。
意外的是,徐惊雨没觉得它不顺眼。
或许是因为伤疤出现在他的身上,不会显得不和谐,反倒有种艺术品遭到破坏的残酷美感。
“是在战场上弄的么?”她轻声?发问。
盛朝:“…………”
他特?别想要顺着?她的话?承认,好证明他的英勇无畏,犹豫一番后选择了实话?实说。
“当逃兵的时候被?打的。”
徐惊雨:“…………?”
“在边境第二年,我收到了你的信。”忆起当时心情?,盛朝忍不住将她揽得更紧些。
徐惊雨一脸茫然:“什么信?我没寄过。”
她甚至都不知晓他去了边境。
“信上说,你已经?交往了新的男朋友,”盛朝往下说,“希望我能保守秘密,绝口不提过去的事。”
“即使以后再见面了,也要装成陌生人。”
谁的手笔不言而喻。
若是盛朝聪明一点,大概能品出不对?劲。
但他只是读完信慌了神,和指挥官请假要回境内去,想找到徐园问个?明白。
当然假是不可能批的,他昏了头,不管不顾往外闯,跑出七八百米后被?一枪击中?左胸。
“幸好我是封如?凝的儿子,”盛朝眨眨眼,语气轻松,“要不然估计会被?就地?击毙。”
徐惊雨往下摸索到他的腰腹:“这里呢?”
盛朝低头作沉思状:“嗯………”
他挨完了一枪子,变得本本分分。
没能见到她,他暂时还不想去死,只好忍气吞声?地?接受军队内部的通报批评和处罚。
天天数着?日子熬,好容易熬到“出狱”的日子,突然收到命令他们被?提拔成了守卫军,要上前线去。
竟然打仗了,要打多少?年?
五年,十年?抑或二十年?
等他回来,徐园的孩子都要上小学了!
虽然他也不是不能当后爹……
徐惊雨在他腰上掐了一把:“胡说什么?”
其实她力气非常大,掐得人皮肉生痛,但盛朝却有点儿享受她施加的疼痛了。
证明她真真切切地?,就在他的身边。
他低眉顺眼地?由着?她掐,徐惊雨反而觉得没意思了,窝在他怀里懒洋洋地?追问:“然后呢?”
然后盛朝决定不能坐以待当后爹,他要逃跑,不过不能冒冒失失地?往外闯了,必须慎重规划。
他耗尽了所有脑细胞,找到了合适的路线。
结果……还没溜出驻扎地?,便被?当场逮捕。
因为拒捕,再次挨了一枪子儿。
“有人提前举报了我,”盛朝恨恨地?捶了下车厢内壁,“不晓得是哪个?杀千刀的狗东西……”
他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低。
徐惊雨抬眼,静静和他对?视。
“封泽!!”盛朝终于回过味来,“好他个?卑鄙的家?伙,为了不让我回来甚至想害死我!”
他猛然弹坐而起,动作幅度过大,头不慎撞到车顶,发出结结实实的“咚”的一声?巨响。
盛朝龇牙咧嘴地?捂住额头。
蠢到人不忍直视,她抬手遮了遮眼。
所以在盛朝的视角里,他为了徐惊雨去边境“坐牢”,她却抛弃他转头跟他哥哥在一起了。
他竟然还能笑容满面地?过来勾搭她?
徐惊雨无法?理解:“你不怨恨我吗?”
恨?盛朝不太确定有没有恨过,至于怨当然是有的,他的怨气跟摇了三百下的可乐里的气一样足,只等待一个?触发的瞬间便要喷薄而出。
但是,徐惊雨亲了他。
她的亲吻如?同一把火,可乐在高温下咕噜噜地?冒泡,气全部煮了出来仅剩下甜蜜的糖浆。
“我知道你不是真的想抛弃我,是受了封泽的蒙骗,全都是封泽的错!”
“我不恨你,”他搂住她的脖颈,跟只大狗似的用脸在她脸颊侧边来回地?蹭,“我爱你。”
“我爱你。”他黏黏糊糊地?覆上她的唇。
空气沉闷潮湿,欲·念如?霉菌在阴暗的角落里滋生,菌丝无孔不入地?钻进皮肤。
平整的衬衫在缠·绵中?生出褶皱,盛朝稍稍放开她,一双黑色瞳眸酝酿着?风暴。
徐惊雨亲了亲他的眼睛。
她主动走进了风暴中?心。
盛朝低头去解衬衫剩下的几颗扣子,胳膊肘不小心撞到了车门上的按钮,车窗下降了一截。
狂风卷着?雨水灌进来,盛朝猝不及防地?淋了一头水,水珠顺着?他额前的碎发,滴落在脸上。
像一只狼狈小狗。
他眼含幽怨地?看?向对?面的人——徐惊雨反应速度快,瞬间挪身后退闪躲,没让雨水沾到她分毫。
盛朝凑近了想继续亲吻她。
徐惊雨嫌弃他脸上有雨水,一把推开。
盛朝顺势将她拉倒在他的怀里,他仰着?头,一双眼睛湿淋淋地?注视着?她,嗓音微哑:“嫂子。”
他故意这样叫她。
徐惊雨态度冷酷:“你自己解决。”
盛朝:“………”
“怎么了?”她微微挑了下眉,眼角余光往某处一瞥,“你在边境的六年没有过?”
“没有……”盛朝下意识否认,想解释说在边境每天操练十几个?小时哪有精力弄。
徐惊雨审视着?他:“真的没有?”
“有、有过几次……”盛朝嗫嚅着?回答,他不想让她加深他是个?浪货的负面印象,补充强调,“我都是想着?你的,绝对?没有想别的人。”
“哦。”徐惊雨停顿片刻,对?他伸出了手。
盛朝把玩过她的手指,骨节匀称修长,充满力量感,圆润的指甲表面涂了淡粉色的护甲油。
现在,轮到他被?她把玩了。
他浑身上下的肌肉绷得紧紧的,在她触碰到他的那一刻依然不受控制地?蜷·缩了下。
和短暂的满足感一同产生的是妒忌,她到底对?封泽做过多少?次才能这般的轻车熟路?
头脑中?纷杂的念头很快消散于无形。
盛朝的额角冒出了冷汗。
——手劲有点儿重,疼,可又从疼痛中?品尝出了一丝极为特?别的愉悦感,仿佛合该如?此力道。
他沉溺其中?,脸颊漫着?酡·红,红意爬上眼尾,蒸腾的热意将落在皮肤上的水珠都给烘干了。
徐惊雨眼眸低垂,俯视着?他,心中?莫名升起念头……他还是被?弄得湿淋淋的样子,比较惑人。
漫不经?心的目光从他脸上一寸一寸扫过。
他在她的审视下颤·栗,忍不住发出了哼声?和低泣,在某一时刻重重地?打了个?激灵。
“你把我的手弄脏了。”
徐惊雨面无表情?开口,语气听不出喜怒。
“对?不起。”他的嗓音含着?点哭腔,慌张道歉,来不及平复呼吸便去找纸巾给她擦手。
为时已晚。
徐惊雨缓缓抬手,扣住他的脸。
掌心的脏东西尽数糊在了他的额头、脸颊、鼻尖……将他重新变回了一只湿淋淋的狼狈小狗。
盛朝嘴唇微张,呆愣愣地?望着?她,纤长的睫毛跟随胸腔的起伏在不断颤抖,上面挂着?一缕白。
“在十点钟之前,给我车里收拾干净。”徐惊雨不紧不慢地?用他的脸将手擦拭干净,“听懂没?”
他艰难地?吞了吞口水:“懂、懂了。”
徐惊雨满意地?点头,折身下车。
雨已经?停了,又好似一直没停。
***
封泽说好的,在十点钟前到家?。
客厅里的老式挂钟走过九点五十八分的时候,一个?身影踉踉跄跄地?走进家?门。
徐惊雨闻到他身上的酒气:“你喝酒了?”
封泽讨厌烟味、酒味,平时应酬都是能推则推,即使去了也是端坐在边上,并不接受他人劝酒。
“我说我要回家?,他们拦着?非不让我走,”喝醉了的封泽说话?有点儿大舌头,“我只好喝了两杯。”
“只有两杯,”他比了一根小拇指,在她眼前晃了晃,“你不要生我的气,老婆。”
他叫“老婆”倒是越来越熟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