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瑞曲有银票
至于周鸣初讲了什么能让她笑成这样,文禾也无从得知。
她把东西放到工位, 又去资料间复印点东西, 走神的时候把资料钉错,用了好久才重新复位。
再回去时, 经理正让一个管培生参加中午饭局,陪江欣吃饭。
听到要陪大客户吃饭, 管培生有点慌:“啊?我吗?我不会啊?”
经理说:“又不是让你陪喝酒,吃饭也不会?”
管培生一脸哭相。
经理一见她瘪嘴就烦, 刚好看见文禾:“你下午出不出去?”
文禾说:“下午还有培训。”
“那正好, 你也一起。”经理用手一指那小孩:“带带她。”
文禾其实不太愿意, 不是不愿意带人, 是不觉得江欣会想要她一起, 但晚点出来,江欣却若无其事地跟她打招呼:“刚刚没看到你。”
“上午考试去了。”文禾笑着给她带路, 看眼周鸣初, 他慢悠悠在后面走。
和女客户吃饭其实很轻松,因为不用喝酒, 走走过场就行。
就是那个叫小蔡的管培生浑身都写满了想跑, 一直紧紧挨着文禾, 似乎文禾是她的安全感来源。
文禾知道她紧张, 也就没怎么让她动手,席间的事基本都自己来,看她不敢动筷子,偶尔还要给她布点菜,免得她干吃米饭。
小蔡更离不开她了,上个洗手间都想跟着,文禾小声说:“你就坐着吃你的,江总如果没茶了给她倒一下,周总他们可以不用管。”
周鸣初看不惯她这样:“你这不是在带人,你是在当保姆。”
文禾对这个形容有点应激,看了看他说:“小蔡不经常参加这种局,也是第一次跟江总吃饭,紧张是正常的。”
“就是因为紧张才更要让她自己来,不然你让她怎么克服,靠想象?”
周鸣初一句话把小蔡说得坐立不安,倒八字眉都出来了,江欣安慰小蔡:“不用紧张,我不吃人。”又笑着指了指周鸣初:“你们周总也不吃人,他就是长了一张吓人的脸。”
文禾嘴里窝着的一滩话被咽了回去,她垂下眼,过会教小蔡:“有道杏仁牛肉年糕去催一下,还有雨花石汤圆,跟他们说可以上了。”
“好好,我去。”小蔡这会恨不得消失,马上跑出去催菜,催完回来,文禾又教她加茶,怎么个顺序,几分满都讲了。
小蔡战战兢兢地做完,稍微有一点不确定的就要用眼神朝文禾求救,看到文禾点头才安心。
一顿饭吃得差不多了,文禾又教她开票:“记得检查抬头和金额,还有问问他们有没有停车票,或者是不是直接输车牌号就行。”
小蔡看了看她,文禾说:“别怕,一般不会错,现在都是系统开票。”
她调整得很迅速。
江欣偏头看她,记得去年年会她跟人吵两句嘴都会手抖,现在却可以带着新人,体贴又周到。
文禾站起来给他们加最后一道茶,加到周鸣初的时候,连手都背在后面。
周鸣初拿毛巾擦手,江欣指了指他的手表,很感兴趣地问:“这表好像没见你戴过,我能看看吗?”
周鸣初一声不吭地摘下手表,没说话。
他有点躁,江欣感受到了。
她太了解他,当你常年喜欢一个人,对他情绪上的转变,视线上的偏差,语气上的特殊,可能比他自己还要了解。
江欣勉强研究了一会表盘,还回去说:“我爸之前也有一块这样的表,后来给我摔坏了,修也修不好,我想给他买块新的。”
文禾放下茶壶,见周鸣初手上是一块陀飞轮,看多了晕。
离席时她要帮江欣拿包,江欣没让她动手,还朝她道谢:“辛苦了。”不是客气话,确实觉得自己被照顾得很好,走时又主动跟她聊了几句,问她:“国庆回家吗?”
文禾点点头:“回的。”
“你老家是安徽吧?总听说安徽景色好,一直想去那边看看……”江欣转头望着周鸣初,笑道:“可惜许老板回广州了。”又问:“他回广州忙什么?”
“他妈叫他回来过中秋。”周鸣初看着外面,太阳晒得所有东西都惨白。
“我说怎么突然跑回来,还以为出什么别的事了。”江欣伸手,拨了下晃动的耳环。
送走江欣后,文禾收到梁昆廷的信息,说楼下路灯爆掉,那一段线路有点问题,让她晚上走路尽量结伴。
小蔡凑过来问:“男朋友吗?”
文禾摇了摇头:“别瞎看。”
“没看啊,听到的,声音还挺磁性。”小蔡笑着露出一颗虎牙,看见周鸣初过来,马上钻到文禾的另一边。
文禾头也不抬地给梁昆廷回信息,也想起梁昆廷的反常。
不管是医院里的忽然靠近,还是后来在阳台突然要吻她,都给她一种耐心快要用完的感觉,但他还是照常跟她联系,哪怕现在又跳出他一个前女友。
也许只是她敏感。
回到公司,文禾见经理掏出一袋零食:“你们谁吃,把这分了。”
“什么来的?”晶晶过去打开看,大都是一些鱼干,经理说去厦门旅游买的,本来是买给他老婆吃,但他老婆最近怀孕了,吃不得也闻不得。
说这些的时候,经理脸上掩饰不住的喜色,大家也就顺势恭喜,过后晶晶说:“你别看他这样,对他老婆是真的好,又怕又爱的,跟个小男人一样。”
文禾对经理的家事不怎么感兴趣,但这一堆东西没什么人想吃,就拿了一包准备去喂猫。
楼道门一推,又闻到熟悉的烟味,走过去看,果然又是周鸣初。他靠在窗边抽烟,那只虎斑绕着他的腿在打转,偶尔抬头看他一眼。
猫亲人,人却不怎么搭理猫,周鸣初甚至伸脚把它推开,来来回回间不耐烦地看了眼文禾:“把它弄走。”
文禾打开包装,等猫过来后准备撕鱼,这只猫却直接把她那袋东西给叼跑了。
文禾拿着剩下的一块鱼干,愣了会打算走,周鸣初伸手把另一扇窗也推开:“在下面。”
过去看,果然虎斑叼着袋子溜到一楼的树底下,把吃的分享给了一只瘦骨嶙峋的小猫。口是开的,俩猫很聪明,咬着袋子底部站到石头上,里面的鱼干全部掉了出来。
文禾这才意识到,虎斑刚刚应该是在找周鸣初要吃的,可惜他只有烟。
周鸣初把烟掐了,文禾忽然想起个事:“周总,是要取消互为二级的制度吗?”
“有这个计划。”
“哦。”那大经销商应该就不太肯了,毕竟原来的制度对他们来说,可以做到一种变相的垄断。
江欣今天来应该也是为了这个,只是席间没聊太多的工作,结果也不得而知。
文禾转身想走,却听周鸣初问:“你跟那个医生是邻居?”
文禾身形一顿。
周鸣初说:“打完球那天,他在你楼下看到我了。”
文禾脑子空了下,又听他继续说:“跟他在一起的是你们那栋楼房东?”
“谁?”
“光头,年纪不小,开辆雷克萨斯。”周鸣初这样形容。
文禾眼睛慢慢睁大:“你怎么知道?”
周鸣初说:“那天早晨我从你家里下来,被他看到过,他应该记得我的车,也记得我这个人。”他永远能用平静的表情和语气说一些让人惊讶的话。
文禾反应过来,一下哽得脸都红了。
他跟她说这个是什么意思呢,是想问她怎么知道那一天他的车在她家楼下,还是想问梁昆廷知不知道他曾经在她那里过夜的事?
文禾忽然觉得这个人不止无耻,还不以为耻,或者你觉得他无耻的时候,他可能还藏了半句更无耻的话,等着看你气急败坏。
文禾决定不问下去。
周鸣初却极其随意地瞟着她,又似乎在用目光确认着什么,过会问:“谷志德跟你约的哪天?”
“……明天。”文禾语气勉强,已经很想走了。
周鸣初问:“约在哪里?”
他这么一直问,文禾脑子里忽然有一根筋被吊了起来:“谷总……应该很安全吧?”她实在不敢相信谷志德也会是什么别有用心的人。
周鸣初大概想到什么,表情也并不好,半晌勉强地说了句:“你不是卢静珠,用不着害怕他。”说完忽然伸手把文禾转到后面,几步过去把门拉开:“你在这听什么?”
金灵吓得脸都白了:“没有,没听什么。”
周鸣初问:“谁教你这么偷听其他人说话的?”
他本来就长了张肃穆的脸,眼里一股锐气逼得金灵大气不敢出:“对不起周总,我,我是想来这里打个私人电话。”她举起手机,手都在抖。
周鸣初盯着她:“你这个习惯最好改掉,不要让我看到再有第二回 。”
“好的。”金灵没敢再多待,转身就走了。
文禾过去时,只看到一个仓皇的背影。
下午在培训大楼听课,采购的叶总讲材料。一个材料为什么要更新,之前的材料和同行的材料跟他们差在哪里,他讲得很清楚,用的一些比喻也很有意思,不枯燥。
大概是中午一起应酬过,小蔡这时亲近上了文禾,挨在她旁边说:“当时我们校招会,就是叶总去宣讲的,我们好多人都是冲着他来。”
文禾问:“那你怎么来销售了?”
“轮岗嘛……”小蔡苦着脸:“而且我姑说销售好,让我来试试。”但没想到销售是真刀真枪,她出去跑了一周就差点崩溃。被人拒绝一次还可以厚着脸皮继续,被拒绝两次,三次甚至直接赶你走,那种挫败感是难以形容的。
一想起这些就难受,小蔡问:“文禾姐,你那时候是怎么开出第一单的啊?”
文禾安慰她几句,说:“其实我第一单全靠运气。”还是九拐十八弯的运气,那时候得知单子又转回来,她真的差点哭了。
但小蔡是管培生,管培生和普通实习生不同,不仅要求更高,还能在各个部门间轮岗,能聘上管培生,就证明底子其实比一般人要强。
金灵也是。
她坐在离文禾不远的位置,好几次,文禾都发现她看这位叶总的目光过分专注,甚至能捕捉到一丝平静的恨意。
文禾想起她在采购时的事,传言说她爱慕叶总,又因为没能当上叶总助理而伤心。
但金灵真的会爱慕谁吗,文禾想到惠州那一晚,感觉她也并不把王东尼当回事,王东尼对她来说大概只是个玩具,或者工具而已。
培训后文禾去了趟洗手间,她在镜子前重新把衬衫前面的领结抽出来,金灵在旁边问:“要我帮你吗?”
“谢谢,我自己来就可以。”文禾对着镜子,重新打好那个结,出来后,金灵从培训大楼一直跟她到便利店,有点阴魂不散的感觉。
“你有事吗?”文禾终于忍不住回头看她。
金灵把手里的饮料递过去:“我是想感谢文禾姐,感谢你把主持的机会让给我。”
但文禾没想过要报名。
主持当然好,光鲜靓丽能出头,一场那么多个代理商,露个脸大家都认识了,还不用在场下跑来跑去的。但文禾更想跟细节,而且之前又没做过主持,真有这种想法也该先看看再尝试,不然经验上都无从总结。
她想了想:“不止今天吧,你好像一直都很喜欢跟着我?”包括今天中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