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南方之下
就像《冰与火之歌》里瑟曦曾对珊莎说的那句话“女人的生命九分脏乱,一分神奇,你很快就会知道……而表面上神奇的部分往往最为脏乱”*
脏乱, 神奇,这?是给她最直观的感受。
当她被抬上救护车时, 已经?疼得满头大汗,疼得发冷, 明明是炎热的六月天,却恨不?得被层层被子包裹住。她眼泪止不?住一颗颗流下来。
梁津紧紧握着她的手。嗓音嘶哑,只觉得她小手也是冰凉的。
“乖, 医生?马上给你打无痛针了。”
泪眼模糊里她看到他的脸, 寻常无喜无怒、镇定自若的男人, 脸上的表情已经?是一片烧灼。
下腹的疼痛让她产生?排溺感, 又紧紧忍住,不?想给梁津看到她这?般模样。
她想她现在肯定不?好看,头发湿漉漉的, 裙子?也被羊水沾湿, 平时饱满得像花瓣一样的嘴唇苍白。
后来她只记得自己?被抬进干净、整洁、消毒水气?息十足的产房里。
疼痛一阵阵袭来, 医生?和护士都围着她,专家也在科室里预备着。
她羊水破得快,开指却慢,疼痛碾压着她,她成了魔鬼手里的面?团,被肆意地?搓圆捏扁。
护士柔声提醒她疼可以叫出来,她紧紧咬着唇, 按照术前训练的拉玛泽呼吸法,一点点平顺呼吸, 心里默默念着梁津的名字。
似乎,轻轻念着他的名字,反复念着他的名字,就不?会那么疼了。
产房外,梁津站在宽阔通透的走?廊里,久久伫立。
整个世?界都寂静了。
他从未有过那么紧张,就连梁岱山去?世?的时候都没有、二叔公和三叔公争夺股权的时候都没有。
唯一可以和之相比的,大概是他以为她失踪的那一晚。
心脏在抽痛。
他似乎听到她断断续续的哭声,很轻,她在抽泣,在哭,可也很轻,像一只幼猫。
他看过产妇开指的学术科普。原本紧紧闭合的、像花、苞一样的宫颈口,会慢慢打开,从紧紧的一条缝,到最后能够塞下人的拳头,到婴儿的头部能娩出。
…
一幕幕,在他眼前闪过。他让她受苦了。
期间医生?来报告她的情况。
“...产妇羊水破了,但开宫指的过程极其缓慢,胎位有转变为枕后位的可能,为了减少产妇的痛苦,我们?建议剖腹产...”
“那就剖。”梁津声线发紧,手掌握着,手指攥进掌根,攥得发疼。
直到医生?匆匆转身离开,他才发现,自己?的手部肌肉线条在抽动,不?受控制地?抽动。
产房里。
女孩疼出了一身的汗,觉得某处好像被硬生?生?凿开一样,无痛针在慢慢地?产生?效果,可她觉得,起?效真的好慢。然后,忽然病床四周的灯忽然亮了。
她疼得模模糊糊,只听到医生?说?“要剖腹产了”。女孩抽泣着,抽抽噎噎地?求医生?把伤口切得好看点,医生?温柔地?答应她。
她可不?要生?完baby,肚子?上卧着一条扭扭曲曲的、蜈蚣样的伤口。
产房里,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拔掉无痛针、插上麻醉针,针头打进脊柱里,冰冷的器械声交替着响起?。
产房外,日头开始西沉。
梁津站在产房门口,徐正阶给他打包了公务餐,他摇头,不?吃不?喝,直到产房里传来嘹亮的啼哭声,男人才似乎恢复了一点常人的情感。
他迫不?及待想要进去?看到她,却被站在门口的护士拦住,温声让他再等一等。护士看着眼前恍若丢失了珍宝的男人,心中不?由得感叹,都说?豪门没有真夫妻,可见是一面?之词。这?不?,现在摆在她眼前的,就是一对儿真正的夫妻。
有钱有势的男人,着急起?来的时候,和寻常人没有两样。
*
周萱清醒的过程,伴随着一场噩梦。
梦里,她被绑在床上,动弹不?得,似乎有魔鬼用锯子?锯开她、压着她的肚皮。视线一转,她好像变成了一片松软的土地?,而?医生?在她这?片土地?上拔着萝卜。
到底是谁把种子?种到她身体里的呢?她要生?小萝卜头了吗?
魔鬼是不?是会把她的小萝卜头抢走??
她想哭,想喊,嗓子?却很哑,怎么都说?不?出话,着急得她又开始哭,一边哭一边想喊那个在她身体里播下种子?的人的名字。
然后她就喊了。
黑暗里,传来低低的回应声。
“我在这?里。”
“宝宝,我在这?里。”
“小萱,我在这?里。”
女孩睁开眼睛,视线聚焦的时候,腹部的疼痛开始一阵阵泛上来。眼前男人的脸显得熟悉又陌生?,男人眼睛发红,下巴上冒出青色的胡茬。
他紧紧地?握着她的手,平时那副无喜无怒的表情消失不?见。曾经?浑身都是铠甲没有弱点的男人,有了软肋。
她就是那块软肋。
女孩“哇”地?一声哭出来,手指无力地?在他坚实的胳膊上抓了两下。
“呜呜呜痛死我了,再也不?给你生?了,再也不?了。”
“你坏死了,坏死了。”
他不?坏,怎么会在她身体里种下种子?呢?他就是坏。种的时候还磨着她,低声问她“嗯?是不?是这?儿?”
“是我不?好,是我不?好。让小萱受苦了。”男人一颗心直发软,脸轻轻蹭上她的,嗓音发涩。
女孩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被她遗忘了。到底是什么事呢。哦,是宝宝的事。
“住在这?里的那个宝宝,去?哪里了?”她摸着比之前扁了不?少的肚子?,懵懵地?问。
住在这?里的宝宝?
梁津脑子?转了一瞬,才明白她指的是什么,低头亲了亲她的额头,觉得她懵懵乎乎找宝宝的模样可爱得不?行。
宝宝已经?被她生?出来了,从一个卧在子?宫里安安稳稳的胎儿,变成了小婴儿。
“宝宝在新生?儿科里,他很平安,很健康。”
“是个男孩,六斤。”梁津缓声说?。
女孩“哎呀”一声,就要直起?上半身,一副等不?及要去?找宝宝的样子?,男人赶紧按住她的的肩膀。
“别急,你好好躺着。现在是半夜。等明天让护士抱宝宝来给你看,好不?好?”
“你看到宝宝了?他像你还是像我?哭得大不?大声?”
女孩伤疤还没好,就忘了疼,对着男人一个劲地?追问起?了宝宝。
男人哭笑不?得。
“看到了,皱巴巴的像个小老头,看不?出像你还是像我,倒是哭得很大声。”
当时他没怎么注意听,护士把宝宝抱过来让他看了一眼,就抱走?了。他心里牵挂着女孩,粗粗看了一眼,只看出孩子?像个小老头。
“哦。是个男宝宝呀。”女孩眼中的温柔神色一闪而?过。
“最后那几天他好乖的,我以为是个女宝宝。”
“那我们?还缺个女宝宝啊。唔唔,要不?再生?个女宝宝好了。”
她望着天花板,最后说?。
梁津忍俊不?禁,低低地?笑了出来。
“你笑什么?”女孩嫩声问他。
男人只是摇头。明明前面?还说?着痛死了,以后再也不?生?了,转眼就说?,要再生?个女宝宝。
她还真是一个小女孩,变脸都变得那么快啊。
周萱在高级护理产房里住了一周。期间护士将宝宝抱过来,放在她床边。小小的一个团子?,浑身是粉红粉白的颜色,头上胎毛黝黑。来到人间后,皮肤一点点儿地?饱满起?来,不?复梁津口中所说?的“小老头”模样。
女孩将baby抱在怀里,想想就觉得很神奇——怀里这?个小团子?,居然是她生?出来的。
而?且,小团子?很健康,很有活力。
造物主的神奇,真是难以想象。
不?过,由于她顺转剖,还带着镇痛泵,加之她身份娇贵,医生?怕她有什么闪失难以向梁津交代,严密地?吩咐她,必须等恢复了之后才能给宝宝喂母乳。
所以这?几天,周萱除了在梁津的搀扶下,下地?走?一走?以防伤口粘连外,别的时间都得躺在床上,看护士用奶粉冲喂宝宝。
宝宝吧嗒吧嗒着小嘴,喝得一脸满足。
“这?样下去?,什么时候才能给宝宝喂我身上的奶嘛。”女孩有些心急,忍不?住嘟囔。
梁津坐在床边,看了眼他的小女孩。她穿着粉色的宽松睡裙,头发披垂在脑后富有光泽,因?为他的精心护理,她还是香香的,软软的。他目光扫过她某处。
她哪里都是他的。男人知?道自己?霸占着她的态度不?对,但是,他就是疯了一样地?对她充满占有欲,不?愿意让她被别人分享一点。哪怕那是他们?的宝宝也不?行。
“以后会有机会的,好不?好?等过几天——”男人低声,一边说?着,摸摸她柔软浓密的头发。
说?起?这?个话题,女孩有些害羞,脸蛋红红的。都已经?是个当了妈咪的人了,怎么还这?么容易脸红?她自己?都百思不?得其解。
日子?一天天过去?,等到了产后第六天,她肚子?上的伤口差不?多就长好了。医生?开刀的技术很高明,她也不?是疤痕体质,很快剖腹产的伤口只留下淡淡的一道白痕。
产科医生?来察看伤口时,笑着告诉她,等再过几个月,她的疤痕会完全消失不?见。
最疼痛、最难熬的日子?已经?过去?,从此以往,将会每天都比前一天好。
作为一个新手妈咪,小宝宝的成长也是最令女孩感到欣喜的。这?个粉红的小团子?,自出来后,一天一个样儿。
她最期待的环节,已经?变成了护士将宝宝抱给她,她把宝宝抱在怀里,细细地?看。护士说?,很少见到生?出来就这?么好看的婴儿,粉粉嫩的皮肤,乌黑柔软的发,阖着眼睛乖乖睡觉。
女孩一边看一边惊叹,对着宝宝轻声嘟哝。
“爸比怎么会说?你像个小老头呢。根本不?像嘛,你看你这?皮肤,多嫩。”
“你是像妈咪多一点,还是像爸比?男孩子?的话,像爸比多一点好不?好?你要遗传爸比的大长腿、宽肩膀和窄腰噢。还有你爸比的帅脸脸。”
女孩一边说?着,想到梁津的帅气?模样。跟他结婚这?么多年了,还是看不?腻啊,而?且,每次他用这?张帅到邪性?的脸,低声在她耳边讲着羞耻的话语,她总是招架不?住地?发软。
“你最近乖不?乖?有没有让护士姐姐操心呀?要按时喝neinei,喝neinei才会快点长高长大。”
说?到这?里,女孩下意识地?低头看了眼自己?掩藏在睡裙底下的丰盈。
昨天护士已经?和她说?,她身体恢复得不?错,体重也正常,可以试着给宝宝喂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