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咬枝绿
对于?云嘉经常来竹岭路这件事?,庄在心里一直没有明确的态度,看到她是高兴的,和她相处的每个瞬间也都暗暗刻进心里一样珍惜,但总有一个声音时不?时冒出来,告诉他这样不?对。
比如,她翻来洗衣粉费力洗庄蔓的枕巾。
又比如,她在城中村这里遇到危险。
那是五一假期前的周末。
这几天接连升温,入夏的兴奋感在夜晚的露天大?排档里一览无遗。
成箱的冰啤酒从桌沿撬开,雪白?的酒精泡沫疯狂涌出,塑料凳上翘腿的女人穿得越来越单薄,短裙黑丝,脚尖晃着高跟凉鞋,酒酣耳热的男人吹牛吹到兴头上,敢直接脱掉汗淋淋的短袖,等大?排档的老板来说影响市容,才骂骂咧咧穿回去。
说你他妈一个破摊子有个屁市容,市政府要是管,你他妈第一个要收拾家伙滚蛋了,你他妈知道什么叫市容,跟老子拽这些?。
不?骂仿佛不?行,不?骂不?能彰显阳刚之气。
等旁边的女人用手抚一抚,说着“跟他们计较什么”,被捧得高人一等的大?哥这才肯慈悲作罢。
庄在从嘈杂声音里穿过,进巷子之前还蹙起眉在想,要是云嘉看到这些?怎么办?
附近好像新开了一家洗浴城,最近晚上在这一带出没的人越发不?像样儿了,听冯秀琴说上周还出现了聚众斗殴的事?情?,大?半夜警笛响了好久。
正想着,要不?跟云嘉说以后晚上不?要来这里了?
另一个声音又冒出来,其实她白?天也不?应该来这里的。
他分心往里走?,一个拐弯处,忽然有人猛撞到他身上,胸腔都被撞得发闷,他朝后退了两步才稳住身形。
低头一看,居然是一脸惊慌失措的云嘉。
她跑出来的巷子里,跟着追出来一个染黄毛的年轻男人,样子流里流气。
云嘉害怕地往他身后躲,手指攥住他腰部的衣服,也是这个动作,庄在看到她手指上的血。
庄在的瞳孔受刺激一样紧缩起来。
她受伤了?
而那个黄毛还在叫嚣,说她继续跑啊,还让庄在别多管闲事?。
庄在抓着云嘉的手腕,将?自己的衣服拉出来,黄毛以为这是要撇清关系,正露出得意的笑,庄在直接沉着脸上前,攥拳抡臂朝他脸上下死力一样砸去。
云嘉在一旁看呆住,脖根不?由瑟缩。
刚刚还得意狞笑的一个人,就?这么一拳倒下去了,用暴力提前结束拉锯,实在叫人倒吸凉气。
黄毛痛到缓不?过来,双眼都在晕,嘴里也不?干不?净地嚎着。
而庄在没有就?此收手,抓着对方的衣领往上提,不?给对方任何缓冲的时间,就?跟揪一块抹布一样把人提起来。
冷声问他:“你对她做什么了?”
黄毛龇牙咧嘴半天才反应过来,他可能跟刚刚那女生认识,这么一想,他还半死不?活的,又开始不?知死活地骂:“你,你妈的!她把我哥们打出鼻血了,你他妈的还打我,我靠,太他妈疼了,赔钱!都给老子赔钱!”
他一边喊一边嚎。
庄在愣了一下,松开手,人被扔地上了,他扭头直奔云嘉而来。
他手上有汗,用点力去搓云嘉手指上的血迹,搓开了,的确没有伤口。
这才从极度的应激情?绪里缓下来,他用力攥了一下云嘉的手,力度里,透着一种还好没事?的庆幸。
云嘉密密眨着眼睛,正觉得,这样拉手是不?是有点亲密了?
庄在出声,拽走?她的思绪。
他问:“你打人了?”
云嘉点点头,声音很小地“嗯”了一声。
“怎么回事??”
云嘉扫了一眼地上正爬起来的黄毛,说:“他朋友骚扰我,不?让我走?,还对我动手动脚的。”
庄在点了一下头,好像认可这种情?况打人是对的。
那位鼻孔堵着纸的,这时也赶到场了,见黄毛口腔内膜出血,照地上吐了口血唾沫,愤愤道:“我靠,你他妈怎么也被打了?”
他一扭头看见云嘉就?来火,又见她身边只有庄在一个,虽然这小子体格看着比他们高得多,但并不?魁梧,年纪小,又有学生气,看着清瘦得很,想着双拳难敌四手,他像之前阴人那样给黄毛发出一起上的眼神?示意,自己便已经摩拳擦掌。
黄毛赶紧一把拉住他,嗓子眼里窝着气,低声说:“上个屁啊,打不?过。”
扭头对着庄在倒是横声起来,“我们两个都受伤了,你们打的,这你们赖不?掉吧?去医院做个全?身检查,买点药啊补品的吃,几千块总要吧,你们拿钱,今天这事?就?这么算了。”
云嘉正要说话,庄在轻轻按住她。
对方立马急了,指着云嘉说:“这女的一看就?有钱,她那双鞋都上万了,几千块也不?给?”
庄在把云嘉护在身后,看向?那两人,声音轻轻的:“要钱是吧?要么现在立刻滚,要么我再送你几拳,之后赔你一笔大?的,要吗?”
说完,庄在迈出一步,那两人便吓得后退。
再一思量,更没了气势,放下一句“你等着”就?恨恨跑了。
看那两人跑不?见影了,云嘉才松了一口气,她担心地对庄在说:“就?几千块,给就?给了,万一他们真的要再打呢?他们有两个人,你肯定会受伤的。”
“不?会的,人一旦刚疼过,就?会很怕疼,他们不?敢的,”他望着云嘉,说,“而且在这种地方,露财的软柿子是解决不?了麻烦的,只会招来更大?的麻烦。”
云嘉露出半懂不?懂的表情?。她从没有听她爸爸说过这样的话,也没有人教过她,但庄在说出来,又感觉很有道理的样子。
“是这样吗?我以为用钱就?可以摆平所?有事?。”
庄在差点脱口而出,那是在你的世界里。
国王的女儿,与生俱来拥有千军万马,这世间所?有的烦恼冲突都可以在轻轻一挥手间兵不?血刃地解决。
可在我的世界里,我没有办法让你当公?主。
“回去洗手吧。”他声音很低地说。
刚要转身,庄在腰间忽然生出阻力。
腰腹被两只纤细的手臂抱住。
庄在不?能动弹,甚至,连只被一层单薄T恤覆盖的整个脊背,都在不?自禁地发僵发麻,因为她的手搭在后腰的某一节处。
他的骨骼,感觉到了。
喉骨因吞咽动作而滚动,他连说话都开始不?自然。
“怎么了?”
“刚刚撞到的如果不?是你,我就?要被抓住了,我当时撞到你的时候,脑子都是空的,我不?知道怎么办。”
他喉咙发涩,没办法轻飘飘地说出“没事?了”这种安慰的话。
因为她本来就?不?应该有事?的。
原本这些?人就?算坏到烂掉,也不?可能出现在她的世界里。
她掉了两滴迟来的眼泪,落进他的衣料里,吸着潮软的鼻音,微微缩起肩膀,很依赖地靠在他胸口。
昏暗的巷子里,庄在没有说话,只是僵硬地把手伸出去,轻轻拍了拍她的背。
他的手也不?自然。
人怎么会如此矛盾,想礼貌地推开她,跟她说还是保持距离比较好,又想不?礼貌地请求她能不?能就?这样,永远都不?要离开。
“云嘉。”
“嗯?”她湿漉漉的声音应着。
“这边晚上很不?安全?,附近太乱了,你以后——”你以后不?要再来了。
知道他担心自己,云嘉吸吸鼻子,抢话说:“我知道了,那下次你在,我才过来,你来巷口接我好吗?我其实也有点怕的……”
为什么怕还要来?这里也不?是什么非来不?可的地方。
他低着头,话没来得及说。
她蓦的转头,发丝蹭到他下颌,庄在原本呼吸里那种忽远忽近的香气,一下变得清晰浓郁。
小时候,漫长的夏日黄昏里,镇上有老人爱聚在镇口给小孩子们讲一些?奇闻异事?,人妖有别的故事?里,总不?缺一些?艳粉奇香,沾染俗念的书?生会在闻到这种香味后,放弃自己原有的意志,甚至自愿把心脏挖出来。
他一直想象不?到那应该是什么样的香气。
刚刚分辨了一下,有一点像橘子花的味道。
云嘉已经不?在想自己了,她担心起冯秀琴母女,碎碎念着说待会儿回去告诉秀琴阿姨,让她们晚上出门也要注意安全?。
说完,看见庄在有点走?神?,她也愣了一下,心虚地松开手,小声喊他。
“庄在。”
他回神?,低头望着她。
“我的脚有点痛。”
“刚刚扭到了吗?”
“嗯。”她说,“跑的时候扭了一下。”
庄在在她面前蹲下,让她趴上来,背她回去。
她没痛感的那侧小腿,轻轻晃着,心里觉得很奇怪,和庄在拉开距离会心虚,可贴近他,反而不?会胡思乱想,仿佛理所?应当,也觉得很踏实。
云嘉靠在他肩上,歪着脑袋,一双明净灿烂的眼,看着周围破旧的民居,“这里是不?是马上要拆迁了?”
庄在往前走?着:“听说好像是。”
“那你们会分到钱吗?”
他好笑地提醒:“拆迁跟租客没有关系。”
她长长“哦”一声,似有遗憾,随即又觉得自己脑子里仿佛有浆糊,怎么问的话这么傻,好歹家里也是做过地产开发的。
“那你家的房子在哪里?”
“你要去拆吗?”
云嘉先涨红了脸,她去哪里拆啊……
她正张嘴要解释,先听见庄在低低的声音,在寂暗的巷子里响起:“我老家在曲州,一个叫埠塘镇的地方。”
她好像迫切希望这世界上有一笔体面的横财能降临到他头上,可能是自己的生活很不?好,就?像她总在意有没有人对他好一样,她或许也希望他糟糕的生活可以好起来。
“云嘉。”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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