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白页 第63章

作者:咬枝绿 标签: 励志人生 现代言情

  “云嘉?”

  她听到声音,却像有意识障碍一样无法分辨这?是谁的声音。

  待她慢慢睁开眼眼,适应了室内的光线,便也看清了来人的脸庞,有些?缺水的唇瓣,小幅度动了动,发出虚软如棉的声音。

  “司……杭……”

  “还记得?我啊?”司杭露出微笑,紧握住云嘉的手?,捏了捏说,“真怕你失忆了。”

  “失忆?”云嘉也轻弯起嘴角,苍白一笑,“才不会,我都记得?的。”

  她眼神失焦地回想着,属于她的记忆,在?此刻却像覆了一层隔膜一样不甚明晰。

  司杭轻声问她:“记得?什么?记得?自己怎么摔倒的吗?”

  云嘉眨眨眼,纤长柔软的睫毛很慢地扇了一下?,想了想说:“从……一个高的地方,有台阶,我看不见,一下?踩滑了摔下?来,特别?痛,然后就?……想不起来了。”

  司杭用?指尖轻轻碰了碰她的脑袋:“想不起来就?不想了,头还痛吗?”

  云嘉“嗯”了一声,对司杭说:“我不舒服。”

  “你摔到脑袋,还流了很多血,你知不知道?当然会不舒服了,乖乖修养,很快会好的。”司杭替云嘉掖了掖被?子,问她,“要?不要?喝一点水?”

  “嗯。”

  云嘉虚弱地躺着,打量着病房内的陈设,眼里是化不开的懵懂,好像此时,无论去分辨什么、思考什么,对她来说都很费劲。

  忽的,她想起某个很重要?的时刻。

  在?枕头上,转过一点头,问道:“有人一直在?喊我。”

  司杭拿着水杯,看着空荡的病房,担心道:“医生只说你醒来可能会有点耳鸣,怎么还幻听啊?没?有人在?喊你,这?里就?我们两个人,阿姨出去接电话了,舅舅给你办转院手?续了。”

  “有,不是现在?,是昏迷的时候,”云嘉表情很执拗,“有一个人抱着我,一直在?喊我,让我不要?睡,好像是你的声音,是你吗司杭?还是我真的幻听了,可是那个声音很真实,我都记得?他好像在?跑,呼吸声很重,心跳得?快要?蹦出来了。”

  司杭放下?杯子问:“你是说昏迷的时候?”

  “嗯。”云嘉点点头。

  司杭没?来得?及说话,病房的门?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推开了,进来的黎嫣,截去话头,怨怪又心疼地看着云嘉说:“还好没?有把脑袋摔坏,还记得?司杭一直担心你,从昨晚找到你送来医院,司杭到现在?眼睛都没?合一下?,以后可不能这?么胡来了,很让人担心知不知道?”

  云嘉的手?已经被?司杭握在?掌心,她用?手?指勾了勾司杭的手?指,有点自责:“是你找到我的呀,对不起,让你担心。”

  “我们之?间,没?有什么好说对不起的。”司杭见云嘉想要?起来,俯身帮她调高床位,叫她不要?动,他温柔地捋去云嘉脸颊旁的碎发,说,“我当然会找到你,你记不记得?我们小时候在?清港的房子里玩捉迷藏,只有我能找到你。”

  云嘉本来想问一些?昨晚的细节,听司杭说起他们幼时玩捉迷藏的事,便笑着拆穿道:“那是因为,我把我会躲的地方都告诉你了,所以你才能找到!”

  病床上的人露出些?生动活力来,床边的人却微蹙眉宇,表现出委屈,低声应着话:“是啊,以前你到哪里你都会告诉我,现在?就?不会了,你完全?不在?意,我找不到你的时候会有多着急,你知道你这?次出事,我都快吓死了吗?”

  云嘉弱声辩解:“……我不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

  “我不是怪你。”司杭强调,甚至笑容更温柔了几分,“我永远不会怪你的,嘉嘉,我是怪那些?人。”

  “抓到了吗?他们——”云嘉声音顿住,因为发现如果要?讲和这?些?人的渊源,势必要?提起庄在?。

  “我的手?机呢?”她朝四周望。

  “那些?人抓到了,有舅舅处理,你不用?担心。”司杭说着拿出自己的手?机来,“你的手?机从警局拿回来了,阿姨说那个手?机被?那些?人碰过不吉利,不要?用?了,你先用?我的,我现在?就?叫人给你买新的送来,好不好?”

  云嘉小声道:“妈妈好迷信啊……”

  “因为爱你,担心你啊。”司杭看了一眼门?口跟黎辉正在?讲事的黎嫣,收回目光道,“阿姨现在?还不知道你为什么来曲州,你是不是想来看庄在?的家人?”

  云嘉有点惊讶。

  司杭看出她的表情,叫她放心:“我没?有告诉阿姨,阿姨不会细问计较的,事已至此,她只希望你能尽快康复,你才是最重要?的,没?有比你的安全?更重要?的事了。”

  说着,云嘉的手?,被?司杭合掌捂在?手?心里,他眼眸专注,温声请求着:“嘉嘉,你答应我一件事好不好?”

  “什么?”

  “我知道你可怜他们,但不要?为了他们再出事了。”

  云嘉闷闷应下?:“我知道了。”

  她挣了挣手?指,将自己的手?抽出来,好像不习惯和司杭这?样郑重的攥手?对视。

  而司杭因她的抽离,显得?有些?意外和失落,她便又不忍见地将抽出来的手?,慢慢放回去,拉着他,像小时候做游戏那样晃一晃,冲着他淡淡地笑:“你昨晚一路抱着我跑,是不是很累,你要?不要?去休息?”

  “我不累。”司杭摇摇头,也对她笑,“只要?你没?事就?好了。”

  云嘉思绪不稳,猛然一瞬想起昨晚发生的事,她有记忆的部分,零星画面闪过,令她不由打起寒颤。

  “那个地方好黑,我怎么跑也跑不出来。”

  两手?相连,她感受到司杭掌心的温暖。

  他忧心地看着云嘉,不让她往回忆里沉溺:“害怕就?不想了,把那些?不好的事都忘了吧。”

  云嘉缩在?被?子里,点点头。

  之?后两人聊了一点轻松的话题。

  当天云嘉就?转院回了清港。

  恢复的日子里,司杭一直陪在?她身边。

  司杭大学?就?去了法国,高中毕业后,两人见面的机会也不如从前,他请了两周的假期,陪调整心情的云嘉逛清港的老店,故地重游,许多他们儿时的记忆和欢乐,如金币碎片,到一处便能拾起一些?。

  他分享自己在?国外留学?的诸多见闻和个人体感,说那里或许更适合云嘉。

  因黎嫣的期许,云嘉才回了清港读书。

  但是她从小到大都不是很喜欢清港的文化氛围,她来这?边读了快一年的大学?,也没?有交到什么很好的朋友,好像在?清港,大家都知道她的身份,对待她不缺热情,可社交聊天云嘉总能察觉对方刻意的投契。

  司杭提议她可以提前申请出国。

  她当时说会考虑。

  后来云松霖也说,司杭总不能一直请假回来陪你,如果清港待得?不开心,就?换个环境吧。

  “爸爸不干涉你的选择,唯一的要?求是,希望你的选择可以带给你快乐。”

  五月份,这?件事便已经定下?来。

  云嘉向学?校提交了留学?的申请材料。

  六月份,国内的高校都进入考试周。

  庄在?准备辅修管理,课业压力比其?他人更重,而同宿的卢家湛已经走出失恋阴影,积极投身各类校园活动,并时不时来问庄在?要?不要?参加。

  几乎每一次,庄在?都说不用?了。

  直到某天,参加完辩论赛的卢家湛发来信息。

  卢家湛:[跟清港大学?的联谊,要?不要?来,说真的,他们学?校的女生一看就?跟我们学?校的女生不一样。]

  卢家湛:[比我们学?校的女生也会怼人,所以这?次本校辩论队输的好惨,只能拿出‘友谊第一比赛第二来’挽尊。]

  庄在?:[跟清港大学?联谊?]

  卢家湛:[上周不就?跟你说了有辩论赛。]

  庄在?想了想,是说过辩论赛,但没?有说是跟清港大学?,不然光是“清港”两个字,他不会随便抛诸脑后。

  庄在?难得?应下?,根据卢家湛发来的地址,到了近郊的一家日式酒馆,因为人数不少?,所以要?了一个很大的包厢,进去时,里头正在?聊隆大和清港大学?的某个项目合作,今年可以申请清港大学?的交换生,不过有专业限制。

  庄在?简单打过招呼,很认真听完那位清港学?子的讲述。

  他所在?的金融学?在?其?内。

  聊到两岸高校的学?习氛围截然不同,那位清港学?子说,如果乍一下?过去,可能要?适应。

  那边学?生卷的东西跟内地不太?一样,大家很看重出身和背景,每个人好像都目标明确,很赶时间的样子,完全?不想浪费时间向下?社交。

  时间在?酒精和闲谈中消磨到很晚,庄在?已经感到无聊,但迟迟没?有散场迹象,便坐在?角落,刷起朋友圈。

  上大学?后,微信才慢慢变成社交聊天的主要?软件,添加的人也并不多,朋友圈里,有看头并热衷于分享生活的,除了卢家湛,就?只有和文卓源分分合合的徐舒怡。

  这?次,庄在?刷到的不是两人新的感情纠纷。

  徐舒怡发了一张定位在?机场的朋友圈,两张配图,一张和云嘉的贴脸自拍,后面拿着登机牌的司杭也露了一部分脸,另一张是刚起飞的午夜航班。

  文案是:[一路平安,等放假我就?去巴黎找你们玩!]

  推杯换盏的喧闹里,庄在?转过头,看向日式圆窗外,因身处庭院厢房,外头有银杏和假山,连一角天空也看不到。

  是看不到的。

  他在?心里这?样想,因为徐舒怡那条朋友圈已经是一个小时前。

  他点开某个已经渐渐淘汰的社交软件,云嘉的头像显示未在?线。

  上一次他们聊天还在?四月。

  她很生气地来质问他,是不是给了错误的地址。

  地址没?有错。

  可后面发生的一切都错了,错到他没?有能力去转圜。

  他无数次点开这?个聊天框,无数次打出“你身体恢复好了吗”,然后因没?有问候她的资格和理由,长按删除键,删除文字,退出软件。

  从酒馆出来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一堆人候在?路边等车,他们让女生先走,等到后来,已经超过了隆大的宵禁时间,几人商量着今晚的落脚处。

  马路上深夜载客的车子,一辆辆飞驰而去,并不为他们停留,旁边有人故意说着露宿街头无家可归的玩笑话。

  庄在?站在?路灯下?,他喝了一些?酒,但完全?没?有过量,也正是因为太?清醒了,所以痛苦也格外清晰分明。

  他仰头看着月亮,很幼稚地不想眨眼,好像这?样就?能看得?长久一点。

  故此,眼睛很快就?酸得?厉害,不得?不移开视线。

  他按着手?指关节,以痛制痛一样去感受骨骼间的响。

  很久没?有体会到这?样痛苦的分离感,好像心上破开一道深深的裂,寒风酸雨不打照顾地灌进来,天长日久地吹刮着,仿佛这?道隐晦的裂,永远都不会再愈合。

  就?像庄继生去世那天。

  好像也是六月,也是这?样毫无预兆,忽然就?接到一通电话,那边说你爸爸在?工地出了意外,抢救无效,人已经走了。

  事发突然,冯秀琴忙着治丧,还要?照顾年幼的庄蔓,是庄在?和大伯去医院将庄继生接回来的。

  天黑后开始下?雨,入夏的暴雨像从破天的黑口子里直接倒下?来的,大股水流在?地上乱窜,尘土味被?掀翻了,水汽扑面而来。

  深夜,送走来吊唁的亲友,十五岁的庄在?,站在?挂着白布的门?口,一动不动。

  冯秀琴将打湿的塑料花圈着急地收回去,抖掉雨珠,东西出殡还要?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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